第143章 我有一物解疑難

第143章 我有一物解疑難

當然,這個勁敵是趙璨的。

不過趙璨的也就是他平安的。所以平安琢磨著,打算在趙璨跟對方杠上之前,先給這位齊王爺一個深刻的教訓才好。

崔長史說到做到,第二日便過來請田英和平安去見齊王。田英之前跟平安商量過,入鄉隨俗,這裡畢竟是齊王的地盤,要安安生生的辦廠,免不了要跟齊王府往來,這時候去拜訪一番也不錯。所以欣然應允。

從兩人的住處沿街往裡走,即便是馬車也走了十幾分鐘,可見齊王府佔地之廣。等到在齊王府門前下了馬車,平安更是忍不住眯了眯眼睛。這座王府建築恢弘壯美,幾乎可堪與皇宮媲美,城外的皇家行宮跟它一比,都顯得簡陋偏僻。

恐怕這位齊王爺根本沒有掩飾過自己的野心吧?

一路進去,假山疊石,珍禽異樹,景緻皆是平安鎖沒有見過的。就是在宮中效力多年的田英,也不由有些瞠目結舌。齊王可要比宮裡的皇帝有錢得多,也會享受得多。

倒也不是皇帝支撐不起這樣的排場,只是身為皇帝,一舉一動都是天下萬民表率,有朝臣和御史盯著,其實並不能夠隨心所欲。再加上今上本身並不十分喜愛這些東西,所以才顯得皇宮跟這裡比起來都有些遜色。

不過平安倒是覺得十分有趣。皇帝不擺這樣的排場,是因為他已經是皇帝了,執掌天下權柄,坐擁萬里江山。所以就算他住在普通的屋子裡,也沒有人敢輕視他,因為他是這天下之主。因此反倒不需要這些身外之物來襯託了。

齊王卻並不一樣。他只是宗室,而且還是跟皇室遠得不能再遠的宗室,祖上又是因為犯錯才被貶到這裡來的,怎麼看都沒什麼榮光。所以別看他坐擁東南,幾乎要跟京城分庭抗禮,但是齊王自己心裡清楚,這些都是名不正言不順的。

心裡沒有底氣,所以才需要擺出這樣的排場來彰顯自己的身份,震懾其他人。

發現這一點之後,平安也鬆了一口氣。要是齊王真的無懈可擊,他恐怕還會覺得棘手。反倒是這樣大張旗鼓,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的心思,就要簡單得多。

最簡單的一點,齊王的這種做派,京城裡不可能沒人知道。皇帝既然知道,心裡肯定不會喜歡,恐怕早就想要藉機除掉齊王了。到時候平安要有什麼動作,便能夠得到來自京城那邊的支持。否則讓他以一人之力去抗整個齊王府,根本不現實。

所以路上看到的奇珍異寶越多,平安反而越發興緻勃勃,讓引路的崔長史都不由側目。

「我見識少,沒見過這些東西。讓崔長史見笑了。」見對方看過來,平安也不慌亂,笑著解釋道。

田英在後面抽了抽嘴角,他可不信平安的鬼話。即使其中真有些平安沒見過的東西,但也不至於會是這樣沒見識的樣子。

別以為他不知道,平安在江南時,是溫家的座上客。那樣傳承幾百年的世家,什麼好東西沒有?只不過人家不會擺出來炫耀罷了。再說平安自己,以他的能耐,這些身外之物恐怕唾手可得,根本不需要如此作態。

就說平安送給溫小姐添妝的那個黃金鐘,根本瞞不了人。聽說陛下知道后都十分感興趣,可惜平安在江南鞭長莫及,只能興嘆。最後還是溫家又獻上了一隻,此事才算了結。

崔玉君雖然不如田英了解平安。但是平安弄出那麼多東西來,自然也是齊王府重點關注的對象,眼見平安的表現跟自己設想的不同,心下也不由詫異。

「哪裡?」崔玉君笑著道,「王爺常說,咱們洛州不過是地方寬廣些罷了,比不得京城裡鍾靈毓秀,什麼好東西沒有?兩位是從宮中出來的,就不要說這種話讓在下慚愧了。」

「地方寬敞還不令人羨慕么?」平安含笑道,「幾位皇子出宮開府時,我也有幸去見識了一番。比之王爺這裡,那是差得遠了。」

這話里的意思讓人不好接,崔玉君乾笑了兩聲,道,「不敢不敢。」

好在已經快到正院,崔玉君便立刻將話題岔了過去。

出乎平安預料的是,他原以為齊王會是個年紀跟皇帝差不多,陰森冷酷心機深沉的中年人模樣,結果看到的人卻顛覆了他所有的印象。

齊王看上去不到三十歲的樣子。身上穿著一件存在感極為強烈的大紅色廣袖外袍。這種濃艷的顏色穿在男人身上原本很容易顯得妖艷而雌雄莫辯,可穿在齊王身上,去越發襯得他容顏俊美,氣質高貴。

他整個人斜靠在軟榻上,即便是有人進來也沒有動。墨一般頭髮披散下來,白的皮膚,黑的頭髮,還有艷紅的衣裳形成強烈的對比。

不愧是……把王府建得比皇宮還要華麗的齊王爺,這份氣質可真是絕了。

其實細看之下,會發現齊王雖然生得好,但卻仍然是俊朗的男性容貌。至少比之趙璨那種精緻漂亮差得遠。但他就是有本事把自己弄得看上去容貌比趙璨還要出色。當然,是跟平日里刻意壓住自己外貌的趙璨相比。

見禮過後,齊王只跟他們隨意的寒暄了幾句,說一番「來到這裡不要拘束,有什麼事情只管過來找人」之類的客氣話,然後就擺手讓他們離開了。從頭到尾都是一副慵懶而漫不經心的模樣。

要不是之前已經對他有了大致的評估,乍然看到這樣一個人,恐怕誰都會以為他只注重驕奢逸樂,根本不可能有野心吧?

崔玉君送了平安他們出去,再轉回來,齊王還是保持著那個姿勢不變,但面上的漫不經心已經消失了,換成了平安設想之中的陰冷,「如何?」

「回王爺的話,這兩人怕是有些棘手。」崔玉君小心的道。

「嗯?」

崔玉君將方才跟平安的對話重複了一遍,「那句話恐怕不是無意,他好像要探咱們的底。」

齊王笑了一聲,「我喜歡聰明人。跟他們打交道總是比較令人愉快。」

「王爺的意思是?」

「咱們京城裡那位陛下啊……」齊王哼道,「年紀大了,沒有了雄心壯志。因為一點小事就將姓齊的趕走,他是什麼心思我多少也猜到了一些。不過,當真以為人人都會死心塌地的為他們父子的江山勞心勞力,只要給點兒好處就滿足了嗎?」

「王爺想拉攏那位齊太監?」

「他這般年輕,便做出了那麼多的事,心中想來不乏傲氣。被趕出京城,又豈會毫無怨言?他不是我們的敵人。」齊王道。

崔玉君微微皺眉,「可是王爺……」

「我心裡有數。」齊王道,「他不是敵人,卻也未必是朋友。不過,只是做個交易,對彼此都有好處,想來他不會拒絕。」

要是平安知道見了一面之後齊王對自己的判斷是這樣,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不過齊王從人之常情的角度來做定論,得出這個結果也不奇怪。如果不是因為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事,如果不是因為有趙璨在支持自己,恐怕平安經過了那麼多次的起起落落,早就已經對朝廷和皇帝心灰意冷了。

可惜的是,齊王並不知道,平安早就已經對皇帝失望,並且找到了其他的出路,用原本的眼光來判斷,自然難免出錯。

齊王想的是,如果平安身後還有其他人,想必不會將這樣的人才放走,萬一出了什麼事可就得不償失了。如果是他的話,至少要將人留在京城。畢竟平安的才能並不在朝堂之上,有沒有那個位置反而關係不大。

卻不知道平安跟趙璨是這樣一種奇葩的相處方式,趙璨不能也不會更不願意強迫平安順著自己的心意來。

田英很快遇到了來到洛州之後的第一個難題。——水泥廠的選址問題。

因為污染的原因,水泥廠勢必不能夠建在城內。在城外的話,就需要當地官府批文,同時派遣官兵前往守衛。

但實際上,大家都知道在洛州衙門根本做不了主,真正能夠做主的是齊王。

可是選址在齊王府的地盤上也就罷了,田英怎麼可能答應讓齊王派人來幫助自己守衛水泥廠?他本來就懷疑齊王府想要將水泥的配方弄到手,正愁沒有機會插手進來呢。

要是真的將安全問題交給齊王那邊負責,那可真是個笑話了,到時候監守自盜這種事情,恐怕會變成常事。

在別處田英從來沒有擔憂過這個問題。因為他是在為皇帝辦事,水泥公司和建築公司目前都是屬於皇帝私人所有的,不管是什麼地方的官府,不管心裡有多少想法,都不敢打這邊的主意。

可是齊王府不一樣啊。他們本來就肆無忌憚慣了,對於皇帝沒有那麼畏懼。甚至他們恐怕還會因為挖了皇帝的牆腳而覺得高興呢。

田英為了這件事辛辛苦苦,可不是為了給他人做嫁衣裳。

於是事情就這麼僵持下來了。水泥廠建不起來,其他的事情自然也都只能擱置。

田英沒辦法,只能來找平安幫忙。結果平安早就已經猜到了這一點,他不高興田英對自己隱隱藏藏,有用的時候才想到他,所以已經提前離開洛州城,往周圍的山上鑽了。

沒錯,即使是在洛州,平安也沒有忘記自己的訪賢大業。雖然這些隱士之中,也不是人人都願意出山,但是平安本著不能放過一個人的原則,還是堅持每一個都拜訪到。反正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對於現在的他們來說,這些都很重要。

齊王也聽說了這件事,不過他並沒有放在心上。在這東南地區隱居的有德之士,願意出山的他都已經徵辟過了。剩下的都是些難啃的骨頭,他並不認為平安能夠請得動這些人。

「不過他到現在還記得為朝廷做打算,可真是忠心。」齊王不滿意的是這一點,原以為平安會因為自己被貶之事對朝廷離心,可是現在看他的上心程度,顯然並非如此。

崔玉君對此卻有不同的看法,「倒也未必。我看他說不定是為了避出去,免得陷入田英這邊的麻煩。」

齊王聞言眼睛一亮,也想到了這個可能。畢竟按理說平安還是田英的下屬,他不可能不知道田英的苦惱,卻偏偏這時候避出去,莫非是為了對自己示好?

「給田英施壓,儘快將事情定下來。」齊王立刻道,「若是他堅持要讓官府出人去看守,就答應他吧。」

崔玉君立刻心領神會。

反正說是官府的人,實際上不還是齊王府的人嗎?在這洛州城裡,連幾歲的毛孩子都知道,真正能夠做主的人是誰。

齊王府那邊鬆了口,田英雖然心事重重,但最後也不得不答應先將水泥廠建起來。畢竟他們不可能一直在這裡耽誤時間,事情遲早要做。

哪知就在這個時候,平安卻回來了!

平安的心情不大好。

因為他走遍了洛州城附近,卻發現洛州分明也是山川秀美,鍾靈毓秀,周圍卻基本上沒有什麼人隱居。後來平安想想也就明白了,以齊王的性子,若是有人在這附近隱居,他能放過?

所以這些人不是被齊王給籠絡了過去,就是知機的搬走,時間長了,自然就沒有人在這裡隱居了。

平安並不為那些投靠了齊王的人覺得可惜,既然能做出這種選擇,就說明並沒有多少遠見,更不可能是自己想要找的人。不過一無所獲還是讓他覺得心情很糟糕,不開心。

這時候田英找上門來,問他水泥廠的保密措施應該怎麼做,平安也懶得敷衍他,索性道,「做水泥並不是難事,只要有人有錢,遲早都能弄出來。之前咱們不過是借著皇上的名頭,讓其他人忌憚,不敢伸手罷了。但是這麼暴利的東西,不可能永遠都握在朝廷手中,商人們會想方設法的弄到配方。所以防不防結果都差不多。」

平安是真的這麼想的。天下的錢是賺不完的,在某些行業裡面,壟斷也十分不可取,百花齊放才是最好的狀態。所以過了最初的一段時間之後,隨著水泥的食用範圍越來越廣,開放給民間生產是在所難免的事。

你見過哪個朝廷眼皮子淺的將這種民生行業握在手裡呢?國家要掌控的是鹽鐵這類軍事物資和產業,對其他行業只需要宏觀調控即可。

既然早就有了這種打算,那麼借著齊王府的手將之散播出去,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要是這個建議是平安提出來的,難免會有些不能理解的人指責他。但是如果是齊王處心積慮的做了這件事,這個鍋自然由他來背了。

所以對於這件事,平安的心態一直很放鬆。

可是田英不相信,或者說,他不能接受。他就是憑著這件事才能一躍成為皇帝的心腹,掌控者皇帝的錢袋子,現在要他將這生蛋的金母雞交出去,他怎麼可能會甘心?

然而任憑田英舌燦蓮花,平安巍然不動。

田英在最開始的惱羞成怒之後,終於恍然大悟。最初這些東西,就是平安交到他手裡來的,那時候分明已經打定主意以後要跟平安交好,怎麼後來卻反而被這眼前的利益蒙蔽了雙眼,開始連平安都防備起來了?

平安那麼聰明的人,不可能看不出來,疏遠自己,自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想通了這一點之後田英悔不當初,只要跟平安交好,沒有了水泥廠,自然會有別的,據說那個黃金鐘就是跟江南溫家合作的……若是能夠交給自己,水泥廠怎麼能比得上?

他倒也光棍,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之後,便立刻去找平安負荊請罪。「我之前也不知怎麼被迷了心,犯了錯,平安你可千萬不要跟我計較。你說得對,水泥的配方實在一目了然,根本防範不住。只是,如今水泥公司還掛在內庫下面,總不能讓人平白佔了好處去?」

平安道,「那你就給陛下上個摺子,闡明此事。想來陛下知道前因後果,知道你已經儘力,也不會責怪。」

也只好如此了。田英見平安沒有幫忙的意思,只好離開。

雖然事情已經定下來了,但是田英始終不甘心。雖然平安說的都有道理,但是他相信,只要平安願意,一定能夠想出完美的解決辦法,不會讓齊王府佔了這個好處去。

可誰讓他得罪了平安呢?

所以田英也只好一邊忙碌,一邊盯著齊王府那邊,希望能夠抓住機會,修復跟平安的機會。

這個機會很快就來了。在水泥廠開工之後,圖書館的修建也該提上日程了。而田英所看到的機會,就是圖書館的選址問題。

按理說是應該由當地官府來負責的。但是跟水泥廠一樣,能做主的是齊王府,官府也沒有辦法。而齊王府倒是十分配合的幫助他選定圖書館的地址。沒錯,他們主動提供了齊王府附近那些控制著的土地,表示圖書館可以建在這裡,要多大都可以。

圖書館本身是籠絡士子的絕佳武器,如果建在齊王府附近,豈不是拉進了大家跟齊王府的距離?到時候他們只知感謝齊王府,卻不知為朝廷效力,如何是好?

於是田英立刻過來找平安。他知道平安很看重這件事,總不可能再袖手旁觀吧?

然而平安的反應卻是讓田英瞠目結舌,因為他居然十分高興的接受了齊王府提供的地方,甚至對提出反對意見的田英覺得奇怪,「齊王府有心扶持文化事業,為圖書館出力,為何不能接受?」

不光如此,平安還接受了齊王府捐贈給圖書館的上萬冊圖書,目前圖書館還沒有修好,書還在齊王府里,但是整個洛州的士子聽說此事之後,莫不歡欣鼓舞,口裡儘是稱讚齊王的話。

平安的這種作態,越發讓齊王那邊確定了他是對皇帝和朝廷有所不滿,所以故意為自己行方便。這個結論讓齊王大悅,立刻讓人請平安前去相見。

寒暄的話不提,齊王滿面春風,還備了酒席宴請平安,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才含笑開口,「多謝齊太監對王府的信任和幫助,外人都以為我有什麼壞心。其實我不過是為了這洛州城的百姓罷了。畢竟我從小就在這裡長大,自然只盼著洛州更好。」

「王爺的心思令人敬服。不管是提供土地還是捐贈圖書,都是義舉,我想洛州城的百姓們都會感激你的。」平安道。

齊王點點頭,又捧了平安幾句,再勸了幾杯酒,確定平安已經喝得微醺之後,才故作煩惱的開口,「我聽人說,齊太監是個最聰明不過的人呢,本王這裡有一件煩惱事,可真是日夜縈心,想請齊太監給出個主意啊!」

「王爺謬讚了。」平安眯著眼睛笑,口出狂言,「不過王爺算是找對了人,這天下如今還沒有難得住我的事呢!」

「這就好。」齊王道,「東南路多山,土地也稱不上肥沃,出產甚少,一直以來都只能從別處購進糧食補充。可是既然地里沒有出產,百姓們自然也沒有餘錢,根本買不起糧食。如此惡性循環,愈演愈烈,如今東南路的百姓日子是越來越艱難了,不知齊太監有何法可解?」

平安聞言,撐著下巴思量了片刻,故作神秘的壓低聲音道,「我有一物,可解王爺之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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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總管升職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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