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法國女孩

胡升雷再次回到「青蓮閣」的時候，酒席已經吃了大半。他少不了被二哥拉到一邊輕聲訓斥了一頓，然後自個兒呆在一邊，看著客廳里的男女們表演，自己想著今晚上的機遇，越想心裡越發得意，眨眼間功夫，兩個頂級人才入我彀中矣。

酒宴在晚上九點半結束，陪著二哥送走了客人，隨後又拉過紅素說了幾句謝謝的話，強塞給她幾塊大洋，騙的小阿姐幾滴清淚，胡升雷便和二哥以及吳信年走出了「會樂堂」，登上馬車向胡氏商行趕去。

坐在馬車上，胡升雷完全放鬆下來，眯著雙眼，腦海里陡然想起了剛才在「會樂堂」聽到的那些小房間里發出來的淫糜的聲音，以及無意中看到的那些雪白雪白的**，心火陡然間跳動了起來，風兒那嬌媚柔柔的樣子瞬間浮現在眼前，令他心頭從來沒有這麼痒痒過。這個小妮子，確是發育的嬌艷欲滴了，要不要回去就把好事給辦了呢？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嘆了口氣，還是算了吧，再等等！離十六歲還只有一年而已！

出了西門內一帶，馬車徑直向東城方向賓士而去。在經過一處破舊的民房旁邊時，馬車突然停了下來，胡升雷急忙抓住扶手穩住身子。

「怎麼回事？」他急忙向前面的車夫問道。

「不知道！」車夫的話音剛落不一會兒，前面就傳來了一陣嘈雜聲，間或間雜著一兩聲外語。這時，為了以防萬一，車夫已經從懷裡拿出了手槍，正瞪著雙眼看著黑洞洞的前方。

別是遇上了膽大包天的劫匪了，胡升雷心中暗忖，自己也連忙從座子底下拿出一把鑲金的左輪手槍，拉開保險，旋即跳下了馬車。

「七少爺，前面危險！」車夫見狀，急忙跳下馬車跟上去。此時，後面馬車上的護衛也跟了上來，幾個人圍在胡升雷的身邊，向第一輛馬車跑去。

他們剛剛接近胡升雲和吳掌柜坐的馬車，就聽到一聲槍聲響起了。頓時，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以為己方有人中槍了，忙大喊著撲過去。

「二哥，吳老，你們沒事吧？」胡升雷大喊著，率先跑了過去。

到了近前一看，只見胡升雲和吳信年兩人在車夫的包圍下安然無恙。借著暗淡的燈光，他還發現有一個外國女孩抖抖索索的站在他們背後，正用恐懼的目光看著地面。

此刻，地面上正躺著一個邋遢的男人，他的身下一片暗色的液體正在不斷的擴大。另外，還有一個男人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求饒。兩把帶血的鋼刀被隨意的仍在地上，散發著寒森森的光芒，殊為恐怖。

看來是劫匪被殺死了！胡升雷收回目光，望向獃滯的胡升雲問道：「二哥，這是怎麼回事？」

胡升雲和吳信年兩人似乎已經被嚇傻了，哆嗦著嘴唇，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了。還是旁邊的車夫機靈，連忙解釋道：「七少爺，我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剛才這個小姑娘突然從那邊黑咕隆咚的地方竄出來，攔著了馬車，要我們救她，沒過一會兒，這兩個男的就拿著刀跑過來了，他們叫我們把這個小姑娘交給他們，二少爺看這個小姑娘身上正在流血，就動了惻隱之心，哪想到還沒有和他們講幾句道理，他們就用大刀來招呼我們了。屬下為了二少爺和吳掌柜的安全，只好開槍了……」

「饒命啊，饒命啊，各位好漢饒命啊……」那個跪著的男人依然在不停的磕頭求饒。

看來這事不像是有預謀的，應該只是個巧合。胡升雷在心裡快速的思忖了一下，既然已經殺了一個，把人得罪了，索性兩個都殺了，毀屍滅跡。

他盤算完畢，附在那個車夫耳邊低語了一番，指著那個「磕頭男」做了個下切的手勢，隨即命護衛們把幾乎虛脫的二哥和吳掌柜送上馬車，自己則帶著同樣呆呆傻傻的那個外國小妞上了車。

眾人一上車，胡升雷便下令自己的馬車在前面帶路，快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離開了事發地點好一會兒，突然聽到後面傳來了一聲清脆的槍聲。

這時，胡升雷已經完全虛脫了，連殺了兩個人，再強的人也頂不住，剛才他不過是強撐著而已。

見這個外國小妞肩上和大腿上正在流血，他便扯了兩塊毛巾給她胡亂纏上，好在他在部隊時學過急救知識，一會兒，女孩就不再流血了。此時這個外國妞還沒有恢復過來，他也沒有多餘的精神去管了，索性閉著雙眼休息起來！

*****

「對不起，黛絲兒小姐，請你慢慢的再重複一下你的身份，好嗎？我剛才沒太聽懂！」

「噗」的一聲，胡升雷把剛剛喝到嘴裡的茶水全都吐了出來，噴的身邊的風兒一身都是，旋即呼啦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瞪著大眼看著這個金髮碧眼的洋妞，急急問道。

這時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了，昨晚上救回來的那個小姑娘已經醒來，胡升雷和風兒兩人正在一間廂房裡看望她。

昨天晚上，胡升雷一行人都被嚇得不輕，回到貨棧之後，大家都默契的沒有聲張，早早就爬到床上去休息了。尤其是胡升雲竟然被驚嚇的在半夜裡發起了高燒，被連夜找來的郎中看過之後，雖然高燒已經退卻，但是他現在仍在床上躺著。這個夷女，不，外國女孩昨晚上在馬車上就睡著了，後來還是胡升雷親自把她抱到床上的，並和風兒兩人幫她全身清洗包紮了一下。

今天早上，經過一夜的休息，胡升雷基本上已經恢復了過來。他這才和憂心了一夜的風兒簡單的講了昨晚上發生的事情，當時這個丫頭的反應比二哥還差，幾乎暈過去，還是他好言好語的安慰，這才使她的情緒穩定下來。隨後，胡升雷囑咐她幫著保密，二人吃過早飯，便過來看望這個外國女孩了。

那時，這個外國女孩已經醒來。胡升雷抱著試試看的心情，用漢語和她說話，沒想到她還真的會漢語，只是不太流利。剛剛這個外國女孩說的一段話讓他感到頗為驚訝。

「remercier（法語「謝謝」），尊敬的騎士先…生和美麗的小姐，謝…謝你們救了我，我……我叫黛絲兒，法蘭西…人，我爸爸是…上海的領事，我被壞人…綁架了，請您…幫我…聯繫我的家人，我爸爸會…重…重酬謝你們的！」

這個自稱叫黛絲兒的法國女孩細聲嬌道，在風兒的幫助下，她斜靠在軟軟的枕頭上，剛才喝了幾口上好的燕窩湯，小妮子的臉上浮上了一抹淡淡的紅暈，說話也頗為流利起來。

看著面前這個英俊的中國紳士和天使一般的女孩，黛絲兒那顆惴惴不安的芳心終於慢慢平靜了下來，她不停的暗暗祈禱，感謝萬能的上帝對自己這個迷途羔羊的眷顧，派了一個勇敢的東方騎士來拯救自己。

黛絲兒是跟著爸爸和媽媽來到中國定居的。1848年，法國派往中國上海的領事敏體尼來到了上海法租界上任。第二年，在上海基本站穩腳跟的敏體尼，託人把居住在里昂的妻子麗莎和女兒黛絲兒也接到了上海，從此，這個法國家庭開始了在中國上海的新生活。

咸豐元年，黛絲兒這個法國女孩已經在中國生活兩年多了，她今年正好是十三歲。在這兩年多的時間裡，黛絲兒大多數時間都是在法租界內天主教會辦的教會學校里讀書。

業餘時間，她也對這個擁有五千年文明的古國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越深入的了解中國，她便越覺得中國的神秘和博大。為此，她還漸漸養成了一個收藏中國藝術品的習慣，精美的絲綢，高雅的瓷器，珍貴的玉器……幾乎擺滿了她那不算很大的書房。

本來生活中的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和快樂，可惜，在黛絲兒還不知道怎麼回事的時候，禍事卻不期然的降落到她的頭上了。

前天下午，黛絲兒剛剛從教會學校里下課，便被兩個自稱是她爸爸朋友的中國「紳士」叫道了一個偏僻的地方，隨後她便突然被蒙上眼睛、堵上嘴巴，並被抱著塞到了一個馬車裡。當時，她就被嚇哭了，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也許真像媽媽給她講的故事裡那樣，她被壞人綁架了。果然，後來她被那兩個可惡的中國男人帶到了一個黑房子裡面，並被告知她被綁架了，如果她的爸爸不答應他們的條件，她將被賣到中國京城的妓院里去當妓女。

突如其來的噩夢可把黛絲兒嚇壞了，她這才意識到這個社會是多麼的可怕。一時無助的她，只能不停的哭泣，祈求那兩個中國男人放了她，可惜一切都是徒勞無功。在那個黑乎乎的房子里待上了兩天之後，幾乎絕望的黛絲兒卻突然發現自己的頭髮上還有一個髮夾沒有被綁匪搜走，這時在學校里學的那些急救知識幫了她的大忙。在綁匪喝醉的時候，她就靠著這個小小的髮夾，磨斷繩索，從窗戶里逃了出來。

可是，她沒跑多遠，就被綁匪們發現了。綁匪們也許是害怕事態暴露，會引來法國人的瘋狂報復，便一路追殺她，想殺人滅口，毀滅證據。可是，黛絲兒註定了命不該絕，在她被砍傷了兩刀、逃到馬路旁時，正好遇見了從「會樂堂」回來的胡升雷一行，這才被救了下來。

「黛…黛絲兒小姐，你說你是上海法國領事的女兒？」胡升雷這下終於確定自己確實沒有聽錯，這個外國小妞果然是個來頭不一般的女孩。

此時，女孩雖然身上纏滿了白紗巾，但卻絲毫遮擋不住她天真可愛的氣質。一頭略顯散亂但充滿異域風情的金色長發，皮膚白皙透明，一雙美麗的雙眸如大海般湛藍清澈，長長的黑色睫毛撲閃撲閃，透著一絲無助和不安，瓊鼻秀挺，櫻唇嬌美，朱唇微微蠕動間，凝脂般雪白如玉的雙腮上立刻顯出一對可愛美麗的酒窩，更增加幾分惹人憐愛的美麗。

雖然胡升雷沒有見過西方傳說中的天使，但是他想那種東西恐怕也沒有當前這個小黛絲兒可愛美麗，她簡直就是一個美麗的瓷娃娃。

「是的，尊敬的騎士先…生，還有美麗的小…姐，黛絲兒請求你們的…幫助！」望著這個盯著自己不放的騎士先生，黛絲兒心裡升起了一絲淡淡的惶恐和不安，還有那麼一絲羞澀。她雪白的臉蛋兒微微泛紅，不敢再把目光看向他，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望向旁邊那位美麗文雅的小姐，希望她能給自己提供幫助。

看著這個可愛的夷女那可憐的目光，善良的風兒頓時心軟了下來，不由把目光投向了身邊的胡升雷,細聲嬌道：「少爺，你看……她怪可憐的，我們是不是……」

胡升雷揮手打斷了她的話，說道：「我既然已經把她救來了，肯定是要把她送到她的父母身邊的，只是這怎麼送過去，我們還需要從長計議！」

風兒笑了笑，董事的點了點頭，不再多問。

「黛絲兒，你知道綁架你的是什麼人嘛？他們為什麼要綁架你？而且似乎還要殺了你？」

「他們是…壞人……」一聽到胡升雷提起昨晚上的事情，黛絲兒的眼神里頓時露出了一絲恐懼的神色，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暈，我知道他們是壞人，好人會幹這種事嘛？不過，你們法國人也不是什麼好鳥，在中國，可能也就只有你這個小妞還算好鳥了！

胡升雷翻了翻白眼，坐到床邊，輕輕的安慰了她幾句。等她情緒穩定了下來，又問了幾個關於綁匪的問題，還是一無所得。看來這個黛絲兒不是被嚇傻了，就是真的對綁架的背景一無所知。最後，他只好讓風兒繼續照顧這個法國小妞，自己走出了房間，去找吳信年談談這事。二哥還躺在床上呢，哪管得了這事？

也許是因為昨晚上的驚嚇吧，吳信年今天也沒有出去。胡升雷找到他，和他通報了一下情況。他到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囑咐胡升雷為了不必要的麻煩，不要把法領事的女兒在胡氏商行這件事情傳出去。

最後,二人商定，先不急著替黛絲兒找家人，等看看市面上的動靜再說，這事以後的處理權也順便被胡升雷要了過來。

忙碌了好長時間，胡升雷這才想起今天還要和胡雪岩與古應春兩人約會，遂急忙命人準備馬車，自己去風兒處取了五千兩銀票，帶上了兩個護衛，登上馬車，向寶善街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