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男人
手下留情？
住手？
前一句還好說，最少聽了不怎麼刺耳，后一句石方卻怎麼聽怎麼不是個滋味。仔細算算的話，自打來到這個時代，除了倆老頭（一個老爹加一個師傅），有日子沒聽人那麼高姿態的說話了。所以，石同志腦袋剛轉到一半的時候，這眉頭已然先擰起來了。
好傢夥，動靜著實不小，不說聲響了，離著老遠，就看到兩位身上爍爍放光的仁兄在往這個方向快速移動。
等近了再一看，石方的眉頭又鬆開了，兩個都是老熟人：林沖和小花。
熟歸熟，這兩位的扮相還是讓石方小小的感嘆了一把，兩位老兄竟是全身披掛著甲胄跑來的。全副甲胄的分量可不輕，這不，兩人剛到近前，話沒說就先喘上了。
石方覺得挺有意思，剛才還中氣挺足的，現在就這模樣？一邊好笑，一邊當然不能錯過，有模有樣的欣賞起兩位氣喘大師的表演來。
梁山四周環水，人馬進山必須靠小船搖半天，人還好說，這馬卻只能一船一匹的運，當初石方他們進來的時候就領教過了，還咒了半天的麻煩，今天看起來還挺值，至少眼前二位現在的模樣可不多見。
林沖還好說，本來就一張黑臉，除了喘了點，別的沒什麼變化，花榮可就不行了，好好的一張小白臉，微微泛著几絲紅暈，石方越看越覺得「嬌艷」這個形容詞就是為他老兄而設的……
石方這邊眼珠子直瞪瞪的盯著琢磨，那邊小花的臉面卻是越來越紅，直欲滴出血來……
「石賢弟，李逵得罪之處，還望手下多加留情。」林教頭恢復的快些，開口就直奔主題。
石方微微一笑，沒正面回答，反過來問了一句：「晁蓋死了沒？」
林花二人臉色一變，就算是知道了緣由，老石這麼直愣愣的問話還是讓人有點受不了。
「天王傷勢頗重，怕是……」說話的林沖神色黯淡，即便有過什麼不愉快的往事，現在他的心裡也不怎麼好受。
石方又對著花榮問道：「你心裡不痛快？為了宋江？」沒等花榮回話，撂下一句：「跟我來。」轉身往裡面走去，
小院的一角，臨時搭建的靈棚中，兩口棺槨顯得那樣的醒目。
石方的腳步越來越慢，越來越沉重，恍惚中，他忘記了身後還跟著人……
靈棺並未上蓋，來到近前的石方一眼就看到了靜靜躺在裡面的人兒，剎那間，那種揪心的刺痛又翻湧上來，使得石方不自禁的掩住了自己的心口。
兩個女孩靜靜的躺在靈棺里，整理過後的面容，除了蒼白了些，竟與生前無異，寧靜之中分明還帶著几絲安詳……
往事一幕幕飛快地從石方眼前掠過……
也不知過了多久，石方被肩上傳來的兩下輕拍驚醒。
「石賢弟節哀。」這是林沖的聲音。
「節哀？」石方茫然跟著念叨了一句，但緊接著卻突然轉過臉來吼道：「節哀有用嗎？她們還能活過來嗎？」
石方陡然變換的語調聲音讓身後的林花二人都是一呆，想開口說些什麼，但一碰觸到石方模糊的雙眼，兩人又生生的把話給咽了回去。
「不要跟我說你們不知道祝鳳。」石方的聲音一下子陰冷無比：「我到梁山那麼久，你們誰跟我說過祝鳳還活著？誰跟我說過祝鳳在宋江狗賊身邊？」
兩人無言……
「別人不說倒也罷了，你們兩個是我在山上最看重、相交最厚、看作兄弟一般的人，你們也從沒提過半個字。」石方的聲音說不出的暴躁。確實，他剛剛想到這一點，但想到這一點之後，老石的心裡越發彆扭，這就是所謂的意氣相投？
「宋江那個王八蛋是老子殺的沒錯，他該慶幸自己只有一條命，要是可能的話，老子恨不能殺他一千次！一萬次！你們還想來為他說什麼話？」話說到這裡，石方已經控制不住心裡的火氣，沒留半點婉轉的餘地。
林沖臉上還是那麼平靜，像是早料到了會是這個結果，花榮卻是臉漲得通紅，偏又說不出個什麼來。
「晁蓋這次之所以有這個結果，相信你們也知道是為什麼了，你們事先能想到是你們這個宋哥哥出賣了你們嗎？」石方沒有放棄繼續打擊他們的意思，言語間充斥著說不出的譏諷。
冷場，絕對的冷場……
「唉，石賢弟，宋江已然死了，就不必再提他了，只是還望賜還他的首級以便落葬。」半晌過後，還是林沖先打破了這種沉悶。
「首級？」石方非常詭異的笑了笑：「那幫傢伙沒告訴你們嗎？」
「什麼？」林沖有點摸不著頭腦，同時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也難怪，說了還不夠丟臉的，你們那個宋哥哥的狗頭，剁下來之後就被老子餵了狗了。」
林沖臉上一陣抽搐，花榮更是直接衝過來抓住了石方的衣領大聲吼叫道：「為什麼！為什麼！只是兩個女人而已！」
花榮吼叫的餘音還未落盡，林沖就知道不好，但他的反應還是慢了半拍，隨著石方一聲：「你混蛋！」的怒吼聲，花榮整個人被石方一腳踹得飛出老遠。
好在林沖補救得不算慢，這邊花榮剛「飛」出去，他已經一把抱住了暴走中的石方，要不然，瞧他那架勢，還真有再撲過去的可能。
「息怒，息怒，賢弟息怒……」可憐的林教頭此時只能充當拉架的角色。
「你放手吧，沒事了。」石方努力平息了一下翻湧的氣息，沖著四下里涌過來的莊客吼道：「都給老子滾！」又頓了片刻，才對著花榮叫道：「女人，女人怎麼了？你妹子就不是女人了？當初你來跟老子商量老秦跟你妹子的事的時候，怎麼不見你擺什麼男人的譜啊？」
花榮半坐在地上，臉色不停的變換著顏色，他自己也知道說錯話了，但話已經說出去了還能怎麼辦，還能收回來？再被石方用話這麼一扣，更是覺得心裡堵得慌，無處發泄的他，只能恨恨的把拳頭往地下一捶，當即捶了個小坑出來。
「跟我打一場吧，兩個男人打一場。」石方的語氣又是一變，再沒了先前的狂暴，但給人的感覺卻越發的異樣。
掙脫了林沖的石方開始脫衣服了，根本沒給別人說話的餘地，其實這裡最需要發泄的不是花榮，是他，石方石某人！
花榮的甲胄也卸掉了，與其說是脫卸，還不如說是被他自己強行扒掉的更確切些，以至於好幾根皮索都被他硬生生的扯斷了。
「啊！……」
也不知道是誰先發出的第一聲吼叫，頃刻間，兩條人影就糾纏在了一起……
林沖站在一邊直立不動，眼光漸漸蕭索起來，也許，他也想起了什麼……
三娘手捧著丈夫的衣服，逐漸模糊的雙眼中，絲絲閃現出說不出的驕傲……
武鬆緊了緊碩大的拳頭……
石秀擦了擦眼睛，轉身朝外面走去，他還沒忘記自己的職責……
觀音他們五個人靜靜的站在一角，場中的廝鬥竟沒讓他們的神色有絲毫變化……
時遷來了，沒了平時上竄下跳的勁頭……
喜歡嬉皮笑臉的假老道來了，此刻的他卻一臉的正經，不見半分跳脫……
遠遠的，老太公也立定了身影，久久不願離去……
一刻鐘……
又一刻鐘……
不知過去了多久……
嘶叫在繼續，拳腳擊打**的聲音在繼續，一聲聲悶哼更是沒片刻停頓……
兩個全然放棄了所有技巧、所有防禦，僅憑著蠻力相互對撞的人影，就這麼你一拳我一腳的擊打著對方，同時也承受著對方的打擊……
糾纏角斗的身形越來越慢，代之而起的卻是越來越粗的喘息，終於，兩條人影踉蹌著倒了下去……
三娘不自禁的往前搶了一步，但隨即又停了下來，她相信自己的夫郎……
兩個躺在地下的人影掙扎著想爬起來，這在往日里平常不過的動作，此時的兩人卻做的那樣的吃力。
「還……還是……還是老子比……比你強！……」終於，一個人影「成功」的站了起來，眾人頓時一陣歡呼，那是石方的聲音。
「還……還不過來扶……扶一下。」石方沒好氣道。
最先奔到石方面前架住他的，是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三娘，沒有絲毫的顧忌，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三娘伸手輕輕擦拭著丈夫面上的瘀痕，眼睛越發的模糊了。
「傻丫頭，臉上都成小花貓了。」石方的氣息平順了些，很費力的抬手想幫三娘擦擦眼淚，卻忘記了自己的兩手全是泥塵，一擦之下，三娘好端端的一張粉臉真就變成了花貓一般。
花榮此時也被莊客架了過來。
「過癮嗎？」石方很艱難的伸手在花榮臉上拍了兩下：「小子，男人不是嘴上說說的，捨棄女人來成就所謂的男人，你覺得這是男人的作為嗎？」
看到林沖也走到了近前，石方頓了頓，像是在思考著什麼，半晌過後，才很嚴肅的對著兩人說道：「跟我走吧，跟我下山去，這裡不是你們該呆的地方。」說完，不等兩人有什麼反應，自顧著擁著三娘朝裡面慢慢走去。
兩個相擁的人影越來越遠，遠遠的，莊主大人又扔下一句話：「那黑蠻子你們帶走，再落在我手裡，我真會送他去見宋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