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殉情的第八天
被中島敦背起來東躲西藏的鶴見花衣,總有種不太妙的預感,事實上,雖然不想承認,但是鶴見花衣的預感一向很准——還是好的不準壞的準的那種,被小正毫不留情地吐槽過「烏鴉嘴」。
「那個,中島君,」在背著她的中島敦剛下樓梯往樓下跑去的時候,鶴見花衣本來不打算開口的,總覺得像是在咒別人,但又忍不住嘴欠,「我覺得你要掉下去了。」
「誒?啊啊啊——」話音未落就聽見了少年的慘叫聲,整個人一空,因為那莫名其妙的預感,有所防備的鶴見花衣在感覺到身體下墜的時候,下意識地伸手扒住了旁邊的地板翻了上去,然後拽住了少年的手腕,手被猛地拉扯酸疼,她另一隻手也趕緊伸了過來抓住了少年的手腕,費勁地想把他往上拽……雖然最後還是沒拽起來。
「你沒事吧?中島君。」雖然怎麼也不像沒事的樣子,但是鶴見花衣還是很盡職盡責地問了一句,表達了關切慰問的意思。
「我、我沒事鶴見小姐,」中島敦趕緊地回應道,臉上滿是緊張和擔心,「那個,鶴見小姐!你這樣會掉下來的,你鬆手吧!我掉下去也沒事的!」
「真的?」她懷疑。
「真的!」少年回答得很堅定。
然後她就鬆了手。
絲毫不拖泥帶水,動作之乾淨利落,一度讓中島敦懷疑她早就打算鬆手了,只是礙於情面所以客套一番。
鬆手后,鶴見花衣甩了甩酸疼的手腕,跪坐在地面上,看向了樓下:「你還好吧?中島君。」
……雖然不好她也沒辦法啦,老實說她連醫藥費都出不起。
「我沒事。」樓下半蹲在地面上的灰發少年聞聲抬頭,摸著自己的後腦勺,咧嘴一笑,腳上是漸漸褪去的虎化。
中島敦,異能力是虎化嗎……?
「那就好,」話音未落,鶴見花衣就見原本憑空消失了的地板又重新回歸了原處,她眨了眨眼,有些愣神,聽見樓下中島敦在問,「鶴見小姐?!」
「啊,我沒事。」她趕緊道,順便撐著地面站了起來,小聲嘀咕,「這算開掛了吧,奇怪……」
中島敦掉下去后,她沒有跟著掉下去,說明太郎,啊不對,片山新就在這附近。
——中了她的幻術,認為自己被「利刃」刺穿的片山新,差不多也到了極限才對。
不會還想砍她的腿吧?
算了,不管他在哪裡,大範圍的使用幻術不就行了。
腳下蔓延開的,是大面積的岩漿,滾燙火紅的岩漿一直瀰漫熔鑄了整層樓,空氣被熱氣扭曲變形,唯獨一處地方,剛剛澆灌上去的岩漿轉瞬即逝。
剛才她用幻術創造出來的刀山也是這樣,被片山新的異能力抹掉了,看來,異能力暴走的片山新能力的本質就是「消失」。
那麼,她又為什麼能看見他呢?為什麼,是唯一?
鶴見花衣微微皺眉,有個猜測。
幻術是對精神力的消耗,如果是以前的鶴見花衣,使用這種程度的幻術,根本不費吹灰之力,但是在軀殼和意識沒有完全磨合的情況下,連續不斷地使用大範圍的幻術,對鶴見花衣精神力的消磨非常嚴重,被鋼管擊中的左腳隱隱生疼,「自我暗示」在逐步的瓦解。
手中幻化出了後座力較小的手/槍,鶴見花衣緊盯著逐步消融的岩漿——岩漿是大範圍地被抹消,她抓不住那個少年的實體,只能試探性地在空地上開了幾槍。
沒有子彈擊中的實感。
「鶴見小姐……哇啊啊啊——」旁邊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響起的是中島敦驚慌的聲音,「這是……怎麼回事?」
平淡無奇的樓層里突然出現灼熱得讓人頭腦發昏的岩漿,如果不感到驚愕反而是讓人驚訝的事情。
「是幻覺,和谷崎的異能力有點像,但是,也只是像,」緊隨其後的黑髮青年隨手將從口袋裡找到的廢紙扔進了快溢下樓梯的岩漿里,廢紙轉瞬間燃燒起來,化作了灰燼,他淡淡一笑,「在橫濱廢棄的爛尾樓被岩漿燒死,感覺是不錯的死法呢。敦君,你在這裡稍微等一下,不要靠近這裡。」
「花衣的幻覺,大概能帶來實質上的傷害,」他補充道,突然踏上了前去,靠近他的岩漿轉瞬間被抵消,語氣輕快,「片山新,不被人看見也不被人聽見,非常苦惱吧?如果是這樣,我建議你乖乖地站在那裡不要抵抗,如你所見,我的異能力『人間失格』能讓異能力無效化,如果,你是真心的,只是想被人看見,才做出那些堪稱虐殺的兇惡行徑的話。」
虐殺……啊啊對了,她記得那天她看見的案發現場,半邊牆壁都被血染紅了。
鶴見花衣思考間,聽見太宰治忽然要求:「花衣,能再用一次剛才的能力嗎?」
「嗯。」她點了點頭,原本被太宰治和片山新的異能力用不同的方式抵消了大半的岩漿再次迅猛地覆蓋了整個樓層,觸及到太宰的幻術無例外地被無效化了,而另一塊,在第一時間被消除的地方——
她舉起了手/槍。
為了儘可能地制服敵人。
子彈落下的聲音和太宰治的行動幾乎是同時進行,幻術是對大腦直接進行直接控制的術法,連續使用了幻術感到吃力的鶴見花衣微眯起眼睛時,晃見的是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她微愣后大喊:「太宰小心!他手裡有匕首!」
面對著「看不見的敵人」,站在樓梯上等待的中島敦緊張地咽了咽唾沫,隨著太宰發動異能力,周圍灼熱沸騰的岩漿剎那間消失,而被太宰治點住額頭,消去了異能的少年也終於現身了,他手裡的匕首才捅入太宰的腹部前,被太宰扣住了手腕,男孩的臉上出現了錯愕和茫然,許久許久之後,才輕輕地笑了下,小聲呢喃:「被看見了呀。」
「太宰先生,已經通知警察過來了。」在犯人被捉住后,鬆了口氣的中島敦在給附近的警所打了電話后,才跑了過來。
「嗯,那麼就大功告成了,」太宰治偏頭看向了一旁臉色泛白的白髮少女,語氣溫和,「還好嗎?花衣。」
「不太好。」她很誠實地給出了答案,無論是精神還是*都瀕臨極限了,她現在只想好好地睡一覺。
「就不能常理上的回答『還好』嗎?」太宰嘆了口氣問。
「說實話,不能。」鶴見花衣接連的回答已很明顯帶刺了,只是她倒沒多少真的生氣的意思,甚至於還笑吟吟的。
只有中島敦看了看太宰治,又看向了她,一頭霧水:「怎麼回事?太宰先生,鶴見小姐。」
「這個嘛……」太宰治拖長了聲音賣著關子。
「沒什麼啊。」鶴見花衣並不打算把這件事情說出去,對她又沒什麼好處,她微微張口,剛打算隨便找個借口糊弄過去,就覺得眼前一花,目中所及都模糊一片,眩暈里驟然跌倒。
「鶴見小姐?!」中島敦跑了過來,半蹲下身,神情關切。
那是……
手撐在地下,少女垂下頭時,劉海稍稍遮住了她的眼眸,她沉默了一下,收斂好驚愕的情緒后,才抬頭淺笑:「我沒事,頭有點暈而已,是常有的事。」
——軍警的人快到了,現在應該在四樓。
剛才重影里,她剎那間看見的,是意料之外的景象。
目光穿過了厚重的地板,直達底層。
再加上只有她能看見片山新,一個猜想在她的腦海里慢慢成型——「鶴見花衣」是異能力者。
是什麼樣的能力呢?透視眼?
不對,只是透視眼的話,沒辦法解釋為什麼她能看見身為「透明人」的片山新。
疑惑間一隻手伸到了她的面前,黑髮金棕色眼眸的青年彎腰站在她跟前微微一笑說:「該回去了,花衣。」
「太宰先生知道鶴見小姐住在哪裡嗎?」中島敦跟著抬頭,還有些茫然。
「知道,」他點了點頭,在中島敦困惑的目光里,又不徐不疾地補充道,「和我住在一起嘛,敦君沒有聽國木田君說過嗎?」
對鶴見花衣的印象還停留在「突然來到偵探社裡大膽告白的女孩子」上的中島敦腦袋當機了幾秒后:「……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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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的人上來,將片山新帶走前,乖乖被拷上了手銬的少年卻突然回頭問她:「吶,姐姐,在我行刑前,姐姐可不可以來看我?」
連續多起虐殺案件的犯人,就算是未成年,也難以免除死刑。
「嗯,可以哦。」鶴見花衣並不覺得自己是有多好心的人,對少年施加的幻術,如果不是太宰的異能力將它無效化了,恐怕也早就置少年於死地了,但是她答應時又沒什麼猶豫,因為也不是會對她造成什麼損失的事情。
拜託警車捎了一程后,幾人在醫院門口下了車,在太宰治的建議下,中島敦先一步道別,往地鐵站的方向去了。
雖然被打了一悶棍,但有著強悍異能力的片山新只是個沒經受過任何訓練的十三歲少年,醫生讓她回去冰敷后,又開了點葯就沒什麼事了。
「醫生說要調理一周。」交了藥費,在休息室里找到她的太宰治表情是莫名的遺憾。
「……為什麼你一臉的失望啊我應該沒惹過你吧,太宰先生。」鶴見花衣眨了眨眼,回想了一下她和太宰的相處,發現她連暗殺都還沒真正意義上的實施呢,貝爾菲戈爾的那件事和她沒關係……大概。
「有點,因為希望花衣依賴我的時間能更久一些,」隨口說情話的黑髮青年稍稍彎下了腰,將手遞給了她,「走吧。」
花衣將手遞了上去,被他彎腰抱起:「困了的話就先睡一覺吧,到家了再叫你。」
過度消耗精神力,已經很睏乏了的鶴見花衣被塞進計程車后,微微掩口打了個哈欠,側頭看向身邊的青年卻是說:「不要,我擔心你把我半路扔掉。」
「啊呀,我像是這麼過分的人嗎?」他故作驚訝,語氣依舊是毫無真意的輕快。
「不像,你就是。不是都把我當誘餌扔出去了嗎?」偵探社的其他人不在,鶴見花衣這次也就沒再打啞謎了,「不過鑒於你沒真的就把我扔那裡不管了,我就原諒你好啦。」
「咦我還以為花衣是因為愛慕我,所以無條件的原諒呢。」他手肘撐在車窗沿上,托著腮慢悠悠地道。
鶴見花衣一時竟無言以對:「……」
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