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魚躍龍門
第一份聖旨抵達沂惠靖王府的時候,陸俊已是昏昏欲睡,那個叫翠兒的姑娘實在不是個演戲的材料,既不會吹奏,也不善戲文,整個晚上就知道坐在陸俊的身邊,低著頭不笑也無語。不知林雲棟他們是怎麼想的,怎會突然安排這麼個漂亮卻不解半點風情的江湖女子陪伴自己,難不成,他們還以為史彌遠要對主子下黑手不成,有個史彌遠的忠僕守在跟前,干點什麼都覺得彆扭,百無聊賴的陸俊只好兩眼一閉靠在椅子上養神。
「世子,」林雲棟忽然匆匆跑了進來,氣還沒順兩口,就比劃著說道:「世子,永寧郡王楊谷攜聖旨已到前廳,世子,快,快去接旨,」
陸俊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一直賴在屋內不願意離他半步的史大也輕聲「啊」了一句,史彌遠給他的任務只是不讓閑雜人等接近陸俊,同時也要保證陸俊一步也不得離開王府,卻沒想到,守了半天,守來的卻是皇帝聖旨,沒得到命令,他一時也不知怎麼表示。
史彌遠如此安排,也就是怕中途出什麼紕漏,今夜的關鍵就是速戰速決,萬一聖旨到了,接旨的主卻跑的沒人影,實在是鬱悶的緊。開始他還想直接帶著陸俊一起進宮,但後來鍾孝文卻勸說不必,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算是宣繒,史彌遠也是半字沒漏,還虧的宣繒在楊皇後面前替他扛下守夜的差事。至於夏震嘛,此人從來都對史相是惟命是從,生怕惹他不高興,殿前司都指揮使的職位就一朝不保,當然是共犯的不二人選。
陸俊在林雲棟的幫助下整好衣冠,他本是想讓翠兒做的,可不識趣的林雲棟卻興沖沖的跑了上來,笨手笨腳的動作直讓陸俊罵娘,臨走時,他回頭沖史大做了請的動作,嘴裡笑道:「史管家,你要不要也一起?」
難得翠兒總算是給了陸俊幾分薄面,見他如此捉弄人家,姑娘捂著嘴「咯咯」發笑,陸俊吃過她的苦頭,心裡倒沒什麼,只是撇撇嘴轉過頭去,也好落個眼不見為凈,可史大帶來的幾個大漢卻是死死的盯著她看,狠不得當下就把她搶回去當壓寨夫人。
史大尷尬的嘿嘿直笑,回道:「世子接的是聖旨,我一個外人跑去做什麼,世子請便就是,」
「那我可就怠慢了,」陸俊輕笑著邁步走了出去,林雲棟和翠兒緊隨其後,史大看看自己帶來的隨從,掂量半天也沒敢跟出去。
因為知道自己是來幹什麼的,楊谷全無宣旨使的架子,對誰都是和聲和氣的,就算是給他引路的下人,他也笑顏有加,就算是面對他自己府里最喜歡的小妾,他也從沒象今天這麼軟聲細語的對待過。
好不容易看到了陸俊從外面走進來,楊谷心裡一緊張,差點忘了自己是來幹什麼,幸虧旁邊有史彌遠安排的隨從捅了他一下,他這才反應過來,一抖手裡黃卷,朗聲念道:「沂惠靖王府趙貴誠上前接旨,」
陸俊前腳剛邁進來,就聽見楊谷念起了官腔,趕緊上前跪倒在地三呼萬歲,
「太祖十世孫沂惠靖王府世子貴誠,天性敦厚,甚舉仁愛之風,今……」楊谷從沒象今天這麼緊張過,端舉著聖旨目不斜視,聖旨里寫了些什麼,其實他自己也沒細看,只是逐行逐字的往下念就是了,直到全部念完,他的腦子裡依然是一片空白,就這麼舉著聖旨獃獃的站在那,既沒有示意陸俊領旨謝恩,也再無其他進賀之言。
「趙昀,趙昀……」又有了一個新的名字,陸俊雖不大喜歡,但這個名字的主人接下來就會登基稱帝,如畫的大宋江山一手掌握,這種滿足感是無法言述的。
「世子,」林雲棟在陸俊身後小聲的提醒著,陸俊。
陸俊條件反射的「哦」了一聲,腦中還在適應著自己的新身份,
「皇帝的兒子?大宋的天子?,」泥塑般的跪在地上,陸俊嘴裡默默念了一句,心中感慨一時,誠心誠意的雙手一叩,拜謝皇恩,只不過,這一拜下去,他就走上了另一條岔路,前面是康庄大道還是泥濘小路,除了他自己體會之外,旁人是無法理解的。
禮畢之後,按規矩陸俊應當上前接過聖旨,可楊谷似乎是中了邪一般,兩隻眼睛就這麼死命盯著他看,直勾勾的眼神看的人心裡發慌。
「郡王,郡王……」
「哦,世……」
陸俊連著喊了他好幾聲,楊谷才猛的一下回過神,兩人四目相對,楊谷心裡「突」的跳了一下,雙手一軟,聖旨竟被他鬆開了,幸虧陸俊手快一把抓住了。
「恭喜三皇子得浴皇恩……」楊谷的腦子裡是徹底亂了套,他自從進府,一直就想的是陸俊將是大宋新君,舉止間不自覺的就在按照這個思路去做,萬幸被陸俊抓在手裡的聖旨提醒了他,趕緊在張嘴之前轉了回來。
「三皇子?」陸俊一愣,恍然想起寧宗還有個夭折的兒子,忙一把拉住楊谷的手,說道:「都是自家人,郡王快請坐,」
楊谷手足無措的被陸俊按在椅子上,人家馬上就是皇帝了,他雖明白,可又不敢過於表示,他是親也不是,疏也不是,急的他後背冷汗直流,舌頭也打起了結巴。心中只求著時間快點過去。
陸俊見楊谷表情慌亂,額頭也隱隱現出汗跡,知道史彌遠的突然發難讓他們很是被動,特別他以後名義上的母親楊皇后,此時大概正在為自己大意和縱容而後悔莫及吧。
將聖旨小心放好,陸俊轉到楊谷身邊坐下,詢問道:「郡王是剛從宮裡來嗎?皇上的病沒什麼大礙吧,我也是剛剛才得知皇上在殿上暈厥之事,還沒來的及遞表請安,不知,下面趙昀該如何去做,」
「皇上沒事,我走的時候,剛剛服過葯,至於下面,史相沒說……」楊谷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得隨口敷衍,一走神,就把史彌遠給供了出來,幸虧屋裡沒外人,大家兩眼一瞪也就算了,虧得他自己都還沒發覺,尚且在那胡思亂想。
看陸俊的表現,楊谷也分不清是刻意為之還是真不清楚此中內幕,按他的猜測,史彌遠既敢不惜逼宮也要擁他為帝,那陸俊就不可能事先不知道,天下間哪有如此美事,別人冒著殺頭的危險替他搶江山,可這會真的面對面坐在一起,似幻夢般的場景讓他再次如墜霧裡,雖不停自問,但千頭萬緒,他一時又怎能想個明白。
因為早已休息的緣故,王妃孫氏姍姍來遲,已經接連有好幾撥下人跑去她那裡報喜,雖然陸俊成為皇子是天大的喜事,但王妃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說來當今太子趙竑也曾是她的孩子,可沒住幾天就成了東宮太子,現在陸俊又是這樣,皇子沒少出,可本家的主心骨卻沒了著落,邊走邊想,王妃心裡真是無奈之極,現在她除了認命又有什麼辦法。
「母親,」陸俊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門口滿面淚水的王妃,連忙站起來迎了出去。
「傻孩子,你已經是皇子,出了這門口,就再不能喚我母親,臨走還能有你這一句,母親也知足了,」王妃拚命抑制自己的情緒,可眼淚還是不爭氣的順著面頰流了下來。
「母親,不管孩兒身份如何,您都是我的母親,」陸俊是真把王妃當作母親看待,
「好,好,」王妃輕拍著陸俊的手背,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大哥,」趙雨也跑了出來,在她身後,芳菲被丫鬟摻扶著神色緊張。
楊谷平時和沂王府沒什麼往來,見陸俊如此重視王妃,這麼好的機會他怎能錯過,也湊過來和與王妃見禮。
「大哥,你真的也要進宮嗎?」趙雨一臉的不高興,
陸俊知道她的心意,可這畢竟這是他要走的路,點點頭,說道:「我還是你的大哥啊,你要是愛聽,大哥照樣唱歌給你聽,」
在外人在場,趙雨倒是很安靜,既沒表示欣喜,也無半分失望,只是再抬頭,小姑娘早已淚水滿面。
芳菲的精神很不好,看起來氣色很差,被丫鬟摻扶著站在門口,只是痴痴的看著陸俊。
「又有聖旨,」林雲棟在門外大喊著跑了近來,接到門房小廝的傳話,他還以為是下人搞錯了,又親自出去看了一趟,這一看,可把他嚇了一跳,竟然又是一位郡王。
「怎麼郡王都干起跑腿的差事了,」林雲棟報過陸俊后看著廳里的楊谷在心裡小聲的嘀咕。
「魏郡王?」沒想到兩位平時從無往來的郡王今夜竟齊齊出現,陸俊不得不佩服史彌遠的手段,用楊皇后的親侄子來對付她,恐怕換作別人,想都想不到。
「此乃密昭,除三皇子趙昀,其餘人等一律迴避,」楊石將傳位詔書高舉過頂,和他大哥楊谷不同,楊石的氣派可絕不是裝出來的。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王妃心裡暗暗著急,可也只能帶頭向外面走去,其他人一見,更是腳步匆匆。
「皇子趙昀上前叩拜聽旨,」楊石這也是趕鴨子上架頭一遭,但比起楊谷,他的表現可正常多了。
陸俊一撩衣擺,雙手平放跪在當地。
楊石微微瞄了他一眼,咳嗽一聲,大聲讀了起來,「皇子趙昀,帝系血脈,朕暗察良久,仁厚之心上感於天,百官黎民,亦為折服,當可受我大寶,御駕百川……」
陸俊靜靜的聽完詔書,心中卻平靜似水,人就是這樣,沒得到之前,是何等的渴望,但真正讓你達到了目的,你卻一下子失去了方向。
「三皇子,三皇子,你可聽仔細了,」楊石念完詔書過來扶著他問道。
陸俊臉色慘白的問道:「皇上他?」
「今上已經架崩了,」
「啊,」陸俊是真的打了個激靈,
楊石扶著陸俊的胳膊安慰道:「三皇子節哀,楊皇后還在宮裡等我回話,皇子也該進宮了,幾位閣老和各部大人大概已經得到旨意正往宮裡趕呢,天都差不多亮了,」
陸俊轉頭看了看,天色果然已經泛白,自語道:「是啊,天都亮了,」
因為史彌遠發的是密旨,所以在公布之前,沂王府一切平靜,反正陸俊也不是從這裡走出去的頭位皇子了,就算是聽到消息跑來送行的下人大概也不會想到陸俊此去真正的原因,王妃孫氏還不停的囑咐他要時常回來,可千萬別學趙竑,自從成了皇子,就再沒出現過。
除了陸俊外,其他的隨從一律被楊谷楊石兩兄弟擋了回去,王府外早有一隊宮中軍士在外策應,隊伍當中,一頂藍裘大轎格外醒目,這是史彌遠為今日特意定做的,害怕張揚,所以起用了藍色,領頭的將軍卻不是別人,正是殿帥夏震,看著老朋友親自帶隊,陸俊朝他微微一點頭,抬步進了轎內。
隨行的軍士都是夏震親自挑選,所以安全絕無問題,其實他們做的如此嚴密,除了幾個知情人外,誰又會想到半路殺出個陸俊。這恐怕會讓那些翹首盼著太子登基,好以清君側的忠良大臣大失所望吧。
「三皇子,這是史相囑我交給你的,」夏震放慢了馬速,從轎簾塞進一封書信。
陸俊將書信取出湊到亮處,裡面寫的都是些讓他注意的事項,從禮儀到口吻通通羅列詳細,「史彌遠,你還真細心啊,」陸俊將書信一扯兩半,卻不知該怎麼處理,只得苦笑著收進懷裡放好。
有夏震在前開道,雖然早起的街市已是人頭躥動,但隊伍一路行來卻是暢通無阻。
「三皇子,已經到了,」夏震在外低聲說道。
陸俊應了一聲,外面自然有人高挑轎簾,
「和寧門?」陸俊看了看立於身旁的夏震,「怎麼不是走麗正門,」和寧門雖然與麗正門一南一北同屬大內兩大門戶,但此門外就是一個很大的集市,所以皇帝很少會起用此門。平時多是姘妃們差使宮女太監出外購買稀罕玩意打此偷溜。
楊谷和楊石遠遠的龜縮在隊伍的最後面,兩人身旁都無親隨,孤零零的站在那格外顯眼。
「三皇子,該先去慈元殿見楊后,」夏震湊過來解釋,
陸俊恍悟,當下有軍士上前喚開了宮門,夏震拱手告了個罪繞到陸俊前面權做開路。
遠遠的,陸俊就看見了選德殿尚且冒出的青煙,不難明白這定是史彌遠的傑作,膽敢火燒皇宮,史相的氣魄也真夠大的。
前行的夏震沒向陸俊解釋起火的原因,陸俊也自然樂的糊塗,偏過頭去,很快就到了慈元殿的範圍。
夏震大聲呵斥著崗哨上的侍衛,「快去稟報皇後娘娘,就說三皇子來了,」
「三皇子,」那侍衛向隊伍中掃了一眼,除了陸俊只一身便服外,其餘都是鎧甲鮮明,「什麼時候又冒出來個三皇子,」侍衛對上夏震那陰狠的目光,也不敢多嘴,轉身就跑了進去。
說來可笑,這還是陸俊繼上次入嗣沂王府來宮裡祭拜祖靈后第二次再入大內,前番史彌遠雖多次希望寧宗可以見見陸俊,但一來寧宗對太子期望很大,二來楊皇后從中作梗,所以直到今天,陸俊也沒見過天子龍顏,只才大半年的光陰,陸俊就從一個無名小卒搖身變做大宋未來的帝君,要在後世,說不得又是一部當紅劇作。
史彌遠哪也沒去,一直就守在慈元殿,得到回報后,親自迎了出來,「三皇子,快快入內,楊后已等多時了,」他的表演也不怎麼樣,話中雖有哭腔,但陸俊卻總覺得他是興奮過度。
「難為史相了,」走過史彌遠的身邊,陸俊輕聲說道,史彌遠一聽甚是高興,可臉上卻一點也沒表現出來,連連搖著頭神情悲傷。
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遇上老熟人,陸俊沖替他開門的王祖善微微一點頭,後者會意的一笑,主僕二人心裡俱是百味雜陳。
楊皇后就坐在龍床的旁邊,兩隻手緊緊握住寧宗那早已冰涼的手臂,聽見動靜,側頭回看,她也是第一次見陸俊,神色不怎麼好,畢竟是史彌遠看重的人選,自然被她瞧不上,可事到臨頭,她也只得硬生生的扛下來。
「你就是昀兒嗎?」
史彌遠突然插話道:「皇后,這就是三皇子趙昀,」說完輕輕在後面點了陸俊一下,
「趙昀見過皇后,」陸俊順勢向前又靠了幾步,跪地行禮。
「傻孩子,」
楊皇後走到他跟前摸著他的頭髮,說道:「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孩子了,」
陸俊一聽哪還不明白,忙抬頭喚了句「母后」,他本就面目清秀,幾個月來的王府生活更讓他氣質大變,楊皇后雖對史彌遠不滿,但見到他也是難得的露出了几絲笑容。
元旦日的紫宸大朝歷來都是朝廷的大事,不但皇帝要親自主持祭祀天地,而且還要清理獄訟,大理、三衙、臨安、兩浙諸州杖以下囚皆開恩大赦,但今年氣氛與別年迥異,參加大朝會的各部官員全被侍衛擋在了麗正門外。
「皇上架崩了……」就在大家的猜測之中,一個執禮太監上氣不接下氣的從宮門內跑了出來,邊跑邊喊著皇帝架崩的噩耗。
「啊?」魏了翁混雜在人群里聽到了太監的傳訊,當下就給驚呆了,他本不是來參加朝會的,不過是起的了些,在家閑著沒事想跑來湊個熱鬧。
「洪世兄,」魏了翁忽然看見人群外洪咨夔匆匆走過,連忙招呼道。
「怎麼回事,怎麼皇上突然就……」
洪咨夔緊緊抓住他的手搖了幾下,嘆道:「世事難料啊……不說了,才來的消息,讓我們進宮拜見新帝,哎……」他說完竟就這麼走了,
魏了翁呆在當地,看著洪咨夔的背影直直的走進麗正門,直到消失在宮牆之內。
「這下史相可就危險了……」
「誰說不是,我看啊,太子一登基,肯定有大動作,」
「哎,等著變天吧……」
兩個經過魏了翁身旁的官員小聲的咬著耳朵,聲音雖小,但他卻一一聽了進去。想起避禍而走的真德秀,魏了翁的心裡七上八下,滿不是滋味。
太子趙竑恐怕是最後一個才被告知皇帝架崩消息的人,昨夜選德大火,他的太子東宮立即就被湧來的大批侍衛圍了個水泄不通,也許開始還是受了楊皇后的旨意以保護為重,但因為楊后已與史彌遠妥協,所以保護也就變作了軟禁,只是他自己習慣了這種生活,尚且不明白他早就被人給賣了。
「為什麼還沒人前來請本太子,」趙竑煩躁的在屋裡走來走去,父皇架崩的消息早已發出多時,但他竟沒有接到任何旨意,怎不讓他怒火衝冠。
「恭喜太子,小的在這給你磕頭了,」東宮的太監總管年紀並不大,當得知老皇帝已經架崩的消息,他立即就想到了另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的身份也該該換換了,真是上輩子修來的,雖然這輩子不是個完人,但總算是跟了個好主子。
「什麼,快說,」趙竑一把抓住他的領子,
「楊後派人宣太子柩前舉哀,」總管艱難的咽了口唾沫,努力的保持口齒伶俐。
「總算來了,」趙竑一鬆手,他那個瘦弱的總管馬上就是一通馬屁亂拍,耳朵里滿是獻媚之辭,他的理智馬上就被權利的**給掩蓋了,他此刻滿腦子只想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登基后要怎麼收拾史彌遠,甚至他都沒想過下來是不是要儘儘做為兒子的孝道。
「是要臨遲呢,還是……」被美貌的宮女服侍著換上素服,趙竑想著想著竟走了神。
身後跟著大批的太監宮女,趙竑氣勢滿滿的出了東宮,為了今天,他受了多少冤枉氣,一想到平日里大臣們對他陽奉陰違,趙竑狠不得立刻就坐上金殿,把所有不順眼的勢力小人通通流放三千里,老天保佑,總算是讓他等到了。
「太子,皇後娘娘有旨,所有外院太監一律不得入內,」剛剛行出不遠,一隊侍衛就把趙竑攔了下來。
「什麼,」趙竑剛想發火,可轉念一想,這畢竟是母后的旨意,再說了,現在他也犯不者為這事輕易發怒。
也不知是有意或是祖制本就如此,每過一道門,就有侍衛跑出來攔路,總之是各種借口層出不窮,等到了柩前,趙竑竟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周圍除了侍衛和太監外,一個官員都沒有,趙竑拉過一個太監詢問,方才得知百官早已舉哀禮畢,現在都已進殿了。
「進殿了,」趙竑也鬧不清楚按制他現在該做什麼,只好跪在柩前等待著下一步的旨意。
過了大概一柱香的工夫,夏震忽然走了過來,看見趙竑還跪在那,急忙拉著他說道:「二皇子,快點吧,百官都在殿里侯著呢,就差你一個了,」
趙竑聞言一喜,夏震是史彌遠的心腹他當然清楚,可看在此刻夏震焦急的神色上,他心裡對他的憎恨不覺淡了幾分,他卻沒反應過來,夏震沒稱他太子,而是皇子。
紫宸大殿內光線很暗,似乎有人刻意的減少了燭火,就連窗子門戶也都半掩著,趙竑被夏震半拉半扯的推進殿里,卻是排在了隊伍的最後面。
趙竑有些納悶,悄悄扯了扯夏震的袖子,問道:「今日是何時候,怎麼我該站在這嗎?」
夏震鼻息間哼了一聲,說道:「祖制如此,未宣昭前,皇子還是先等等吧,待宣昭以後,新帝方可登位。」
趙竑聽他這麼一解釋,心裡稍微塌實了些,老老實實的排隊等著,前面官員見他立於最後,臉色都是茫然不已,但見有夏震相陪,大家也都默不作聲。
過了不大會,有宣昭使上前宣讀即位詔書,趙竑遠遠看見似乎已有人坐上了御座,但他此刻腦子裡一片迷糊,竟傻忽忽等著宣昭使大聲的頌讀。
等宣詔使念完詔書之後,趙竑方才明白過來,詔書中的名字竟是趙昀,
「趙昀是誰?」他尚在茫然中,宣贊官已經站出來高呼百官拜賀。
趙竑忽然感覺眼前視線大開,百官已然跪拜滿地,他終於看清了御座上坐著的年輕人,這人正是陸俊,他最大的皇位競爭對手,就連他的老師也看出了貓膩,可他對此卻一無所知,最終焉得不敗?正是他一貫來的自大偏執導致了今日的局面,試問天下間何曾有過「天從人願」,
「他是誰……」指著龍椅上陸俊,趙竑如墜冰窖。
不等他再次開口,夏震已從他身後死命的將他按倒在地,他剛想出言反抗,腦後就挨了重重的一擊,他頓時感到頭暈眼花,等壓力漸去,新帝的登基大禮已然完畢。
史彌遠看著端坐在龍椅上陸俊,心中不免自得萬分,朝旁邊的宣繒微微一笑,多日來的徹夜不眠總算有了莫大的回報。他一手策劃立陸俊為帝之事,成功后理所當然應成為最大的受益者。難不成,他還真的等趙竑當了皇帝,好趁機將他流放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