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石碑

18.第十八章 石碑

扶風城的北郊,又叫做四蟠嶺。四座巍峨青山蜿蜿蜒蜒映著高天白雲,彷彿四條巨龍交疊而卧。

經常有人指著這山說,「嘖嘖,知不知道那裡頭是什麼東西?那可是龍脈!得龍脈者得天下,不過這也不是是人就能得的。」

也有人說,「什麼龍脈,這裡原來鬧過蛇災害,那蛇吃了一村的人,骨頭吐了滿山都是,你要去找龍脈,先拎清身上有幾兩肉夠不夠那蛇塞牙縫!」

此時,一隻修長的手正從那攤子上拿起一包野果,包果子的紙在手中發出好聽的聲音,白皙的手掌遞過去銀子。那賣野果的小女孩抬起頭來,紅著臉接過,握在手心。

蘇幕白蹲下身來,對著小女孩親切地笑了笑,「小姑娘,他們說的就是最近發現太后墓的那座山?」

他本來就生得好看,一逆光周身更是融暖的色澤,白皙的面龐上灑下一層金色的陰影。女孩有些愣神,這是哪裡來的大哥哥,長得這麼好看,聲音居然也這麼好聽。

「正是。娘親說那山邪門,一鏟子下去都是血水,好多叔叔伯伯都在那裡送了命。大家都說那山頭鬧鬼,可是萬萬去不得的。」

蘇幕白先是看著遠山愣了愣,然後對著女孩笑得眼睛微微眯起,摸摸她的頭道,「那從你們這個鎮,去四蟠嶺,大概要多久?」

「約摸三個時辰,」小女孩這個時候有些緊張,也顧不得害羞,直直看向蘇幕白,一雙手攥緊竹筐,「你們也是去找龍脈的?!」

「這倒不是,」蘇幕白略微神秘地彎起嘴角,咬了一口果肉,紅彤彤的表皮下黃橙橙水汪汪,清甜可口,十分美味,「我去找人。」

「找人?」女孩的眼睛突然變得晶亮,「那裡可沒有住人啊,大哥哥,前段時間幾十個你這樣的人去了那太后墓,可是沒有一個活著回來的。」

「沒有一個人,活著回來?」蘇幕白愣著歪了歪頭,似乎沒太聽懂。按照安叔的說法,當時逃回來的人雖然不多,但是算他在內,也有六七個。

「是啊……」女孩還想說什麼,卻在一抬頭,只看見蘇幕白的背影,黑色如墨的頭髮扎在腦後,右手擺了擺,算是跟她揮別。一片綠色的葉子剛好落在他方才走過的地方,滾動了幾下。

女孩都快哭了,這麼好看的哥哥也要去送命了。

蘇幕白長長的睫毛挑了挑,努了努鮮紅的嘴唇。

西子說帶他去見一個人,這個人據說是一個在醫學界久負盛名的泰斗,久居深山。可是一路來,確實直接往太后墓的方向走去,他覺得,這是一件好事情,因為如果他能見到泰斗,說不定能從泰斗那裡買上一些對付鬼怪能用到的藥材。若西子是帶他來見那古墓里爬出來的老妖精,他覺得至少可以將捉妖的本領快速刺激出來,要不然他一直捉妖怕鬼,實在也不是長久之計。再退一萬步說,他就是這次出行找不到任何一個有意義的理由,也不敢不來。

因為這一抬頭,他就看見西子蹲在地上,在和一條狗在對視,眼裡滿滿全是殺意。五指成爪,就要出手。

居然……連狗都不放過。

西子現在覺得有些尷尬,剛剛一看到蘇幕白過來,她才從和那條尿了她一裙子的狗的對視中出來。正想起身淡定地拍拍身上的灰塵,腰上咔嚓一響,想要攀住什麼站立,卻發現自己站穩了,而且直接定型成了要向一隻狗下手的姿勢。

那狗一見,汪地一聲撒開腿就往別處跑了。

纖長濃密的睫毛顫了顫,她冼西子就是再怎麼樣,也不至於對一隻狗出手。拍拍手,「東西都買齊了?」

卻只見一隻沒有太多溫度的手貼在了她的額上,蘇幕白兀自念道,「咦,沒發燒啊……西子,旅途辛苦,雖然你沒明說,但是我想你八成是要去找那個高人看病。病中易動肝火。可是在找到高人之前有什麼你沖我來就好了,千萬不可傷及無辜……唔。」正說著,一個饅頭就塞住了他的嘴。西子亮亮的一雙眼睛出現在他的面前,踏在一塊石頭上道,「廢話少說,你只要告訴我齊了沒有。」

蘇幕白瞪大眼睛唔了一聲,最後蔫了下來,看著西子點點頭。

西子把饅頭從男子嘴裡扯下來,就聽到男子喘了一口大氣,「天色不早,到了山上估計也是半夜了,我們要不要先找一個地方住下?」

西子的視線從蘇幕白臉上緩緩往下,移到他腰間乾乾癟癟的荷包,兩個字清脆如鍾,「住下?」

蘇幕白才想起來,捉妖的僱主們因為他完成不了最後一單委託,最後把他前幾樁生意的銀子也扣下了,在西子赤、裸裸的眼神當中,他覺得有點尷尬,清了清嗓子,「那還是趕路吧……對了,剛剛買了些野果,你試試?」

西子拿了一顆咬在口中,紅色的汁液微微染紅了嘴唇,眼睛一亮,嘴唇一彎,「哦,挺好吃的。」

蘇幕白一愣,西子藍色的衣袂和黑色的頭髮在空中飄動這,銀鈴般的聲音飄在空中。

話說,和一個人呆的久了,就不易察覺出對方的變化,可是蘇幕白這次察覺到了面前人的變化,西子……好像年輕了很多。

而且,人年輕了脾氣原來也會變好啊,她居然說水果,好吃?不是只吃肉么?!

***

叢林里似乎永遠充斥著樹木的腥濕味。

初春的水汽在這裡顯得格外的重,蘇幕白黑色的靴子上全是泥土,咔嚓咔嚓幾聲踩斷了不知道多少殘枝斷木。西子趴在他背上,斗篷下的黑眼睛是幼獸一般的凌厲,「待會按我說的方向走。」

「是是是,知道啦。」蘇幕白將西子再往上背了背,頭髮被甩到肩膀一側,一嘆。

他們挑的是一條小道,幾乎都沒有人走過的地方。天色已經慢慢變灰,四周的走獸鳥蟲隨著人聲機警走遠。

蘇幕白只覺得一陣寒氣從四肢百骸中襲來,「這山裡不太對勁,太冷了……」

「死了這麼多人,冷一點也是應該,」說著,右側一隻纖細的手指指著他們剛剛來的方向,「你看那裡。」

蘇幕白有些高,樹枝直接到頭頂,再背著人,就只能彎著腰往後退一步,直起身來,看著西子指的方向,那是他們來時的路,因為天色的關係,深處幾乎是一團漆黑。

蘇幕白越看越覺得那漆黑的深處隱約是一個人形,待仔細看又覺得是重重鬼影,「喂,西子,你不要嚇我……」

西子搖頭,發現自己搖頭他看不見之後,才開口,聲音里蓄著寒氣,「你看地上,是不是多了什麼東西?」

蘇幕白這才發現,泥土棕黑,上面還有些黑色的碎片,大部分是枯敗的植被。可是這些植物碎葉之下,似乎還有一個閃閃發光的黑色物體。而它所在的地方,是一道長長的幾乎如成年男子大腿那般寬的轍印。

蘇幕白蹲下,將那它撿起來,立時手上就沾上了黏黏糊糊的液體。那幾乎正方形的東西發著暗色的光,參差不齊的表面似乎經過了常年的磨損,不像是植物,倒像是人身上的繭,而那邊邊角角,又像是刀劍一般的鋒利。

不是人。也不是妖。

作為捉妖師,這兩種存在他都能夠感覺得到。

難道是蛇?可是哪有蛇的身上會長這樣的東西?

「西子,你知道這是什麼?」

「不知道,」背上的人答,黑瞳如炬,「小心點,它在你左邊。」

說完,只聽草叢中微微一聲響。

蘇幕白站起來,將前面的樹枝撥開,微微往左瞥去,彎了彎唇,「啊,不是鬼吧?」

「不是。」

「那就好。」他鬆了一口氣,笑了笑然後朝左邊邁了去,「我跟你說,西子,只要對方不是鬼,我還是很厲害的。」

鞋子在地上留下淺淺的腳印。

然後他便看見那草叢深處黑乎乎的地方,隱隱閃著兩點紅光。那是……眼睛!按住隱隱欲動的法器,他還是裝作沒發現它一般地走著,管你是什麼東西,先收了再說。正此時,肩上一個力量將他往後一推,只見西子突然一躍而起,將他往後一踩,向那東西飛身而去。

蘇幕白一口血都快要吐出來,這女人,實實是不給他表現的機會。可是也沒敢耽擱,扶著被踢疼的肩膀飛快地跑了去。

路的盡頭,西子一個人站在一叢綠草當中,周圍沒有打鬥痕迹,女子頭微微低著,藍色裙擺在草叢中鋪出一個好看的形狀,嘴邊噙著一抹微妙的笑容。

「沒事吧?」他迅速穿過草叢走到女子面前。

「沒事,」她搖搖頭抬起臉來,看著眼前衣衫凌亂的男子,及其暢快地笑起來,「我沒事,那東西跑得太快沒有看清。但是地方我們是找對了。」說完,她撥開身後的草叢,只見一塊半人高的石碑立在眼前,那石碑中間,只刻著一個日子——「萬景三年四月初七」

蘇幕白瞳仁微收,「太后墓?」

「是。」西子往前走了幾步,想看見肉一樣欣喜地撫著這碑上的字體,輕飄飄地重複了下他的話,「這個是太后墓。」

蘇幕白也往前走,一邊暗自算著,萬景帝幼年登位,在位六十年,接下來是承歲皇帝,在位三十年,再下來,才是如今的千禧帝。照這麼算,這太后並不是前朝太后,而是前前朝的太后了?

然後他的腿就磕到了一個東西,再仔細一看,墓碑左邊是一塊小小的……石碑。其實與其說是石碑,還不如說是石頭,坑窪不平的石頭面上,刻著一個及其不工整,卻很深的字。似乎是一個人刻了許多年,才能有的效果。字跡偏瘦,像女子字體。

一個太后,死了被神秘地埋到這麼個荒山野嶺,沒有祭文,沒有碑刻。能給她刻碑文的人,估計也只能是沾親帶故的。然後他瞥了一眼西子,只見她還是在那石碑上摸索,似乎能找到什麼機關一般。「你打算……進去?」蘇幕白愣愣道。

西子這才停下,平靜地看了他一眼,「啊,怎麼?你怕了?」

「怕?哈哈,我怎麼會怕?」蘇幕白挺了挺胸,「我都說了,只要不是見鬼,我還是很厲害的。」

「那就好,」西子看了看天色,一隻手伸到他的面前,「天晚了,點火把,我們往別的口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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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子藥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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