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 治病
「爺,你去不去?」旁邊侍從手交握而立,問道。
南樓厲的神色冰冷如常,轉了轉手中的戒指,早知道她要說的事會是什麼,但是溫水煮青蛙,看唐門能玩出什麼花樣,至少唐門還幫他守著這三郡,暫時還不能得罪,「去。」懶洋洋地地一道,門口的侍女就掀開了帘子,一陣陽光灑進來照在男人英俊的臉上,如同一塊精雕細琢的美玉。
另外一間鄰街客房中,姜拂曉見到男子過來立馬起身,滿臉為難地看著南樓厲,「爺,我……」
「何事讓拂曉這般欲言又止?」南樓厲被無疆攙扶,似是關切問道。
卻只見女子一拂袖,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我說了,爺可千萬別怪罪。」
「起來再說。」
「不,爺別怪拂曉,雖然當年的事情爺耿耿於懷,說是再也不理那人。可是拂曉看得清清楚楚,爺分明是從來沒有忘記過她。如是這樣,拂曉求爺將西子妹妹接回來。」
南樓厲許久沒有說話,可是旁邊無疆卻發現自家主子的臉已經越來越冷了,「你這是什麼話,她不早就已經死了么?我親眼……看著她死的。」
「爺莫要忘了,妹妹從來與常人不同。」姜拂曉依舊跪在地上,聲音懇切,「這一年多來,妹妹流亡在外,想必也是吃了不少苦頭,不瞞爺說,拂曉今日已經見著妹妹了。」說罷,抬起頭來,卻看見一張微微驚愕的臉。還好,爺還沒有見著那女人。她心想,更是露出一抹懇切的梨花帶雨十分可憐的神情。
「她在哪兒?」南樓厲的表情上沒有任何波動。
「爺,」她慢悠悠道,「您能否答應拂曉,無論如何,不要傷害妹妹。」
南樓厲沉默半晌,「好,我答應你。」
「爺請來這邊。」姜拂曉起身,恭順地扶著南樓厲到窗邊。窗戶被打開,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正在散去,但是一個女人的哀嚎確實不斷,陳春香正扒著一個正要離開的人的褲腳,「別走!他三叔,我的眼睛都被挖出來了,怎麼可能治得好,鄉親們,你們要為我主持公道啊。這就是個妖女!妖女!」
人群散盡,一個白色的身影顯得尤為熟悉,一年多了,女子出落得更加美麗,烏黑的頭髮落滿肩,眼眸深黑,如同仙人一般出塵。這種美麗他似乎以前從未見過,剎那間居然有些失神。姜拂曉看到男子的眼神,右手用力地握住了窗欞,「爺,你看要不要派人把妹妹接回來?」
「接?」南樓厲似乎覺得好笑,可是話一出來卻覺得喉嚨裡面似乎如同火在燒,略微有些不自然,「此等妒婦,留在身邊有何用?當年她能死裡逃生是她的造化,現如今也是兩不相干。」
姜拂曉一愣,她根本沒想到南樓厲會這樣說,差點就要開心得笑了出來,只是面上卻還是要佯裝,「爺……」
「好了,你莫要說了……」南樓厲正想轉身就走,可是突然間,一個人影讓他停住了視線。男子也是一襲白衣,與那個人長得又七八分相像,頭髮半簪,擋在西子的面前,輕巧地擋住方才匆匆趕來的男子要打來的手腕。被擋住的大漢大聲喊道,「來人!給我砸了這間鋪子!」
一時,從四面八方出來了好幾個壯漢,就要往藥鋪砸去。
南樓厲眼中殺意陡生。見此,姜拂曉眼中閃過一抹得意,果真,男人也是善妒的。
只是還沒等她得意多久,一隻鐵鉗一般的手就豁住了她的下巴,南樓厲逼視道,「你做什麼了?」
姜拂曉急得快要哭了出來,「爺,我沒做……我沒做什麼……」
南樓厲突然欣慰一般地笑了起來,「拂曉,謝謝你。」
姜拂曉錯愕,「爺……」
「我突然間想到,應該有治病和破城的辦法了。」
姜拂曉暗叫一聲不妙,她怎麼忘了當時這個女人是憑藉什麼在南樓厲的旁邊?!就是醫術和軍事才能啊。雖然行軍打仗她沒見過,可是行醫救人她卻是見過的,這女人,邪得很!
可是已經晚了,只見南樓厲已經出了房門,在外面吩咐了無疆些什麼,一行人便徑自散去了。姜拂曉猛的一轉身,盯著樓下的西子。南樓厲哪裡是不想接她回來?分明是怕再將她接進府里又會橫生枝節,「興霧。」
「在,大小姐。」一個黑影從暗處迅速閃出。
「你最近武功可有長進?」
「小有所成。」
「去幫我從那裡頭偷一瓶葯出來,有血氣的。」
「是。」
「對了,上次爹從南蠻帶回來淬毒用的那種草還有嗎?」
「還余了幾株。」
「煮成藥,下到食物里。聯繫常悅,問問她有沒有別的□□,越離奇的越好,一併下進去。」
黑衣人的眼神有些黯然,「大小姐,你這又是何苦呢?」
「你不懂,對付她,尋常方法是不行的。」
別人被蒙在鼓裡,都以為冼西子通敵,她卻清楚得很。要不是最後南樓厲被踩到軟肋,他根本不可能殺冼西子。
再一轉眼,那周圍的壯漢早就落荒而逃,只剩下一個還在那裡滿身傷怒氣沖沖地揮舞著拳頭。那個是陳春香的兒子,陳二虎,平時仗著一聲膀子力氣,在梅隱鎮里也算是個混得開的角色。可是這個混得開的角色卻在蘇幕白這隻小白兔這裡吃了癟,十分惱怒,雙目噴火大罵道,「你這做死人生意的小雜種——」說完這句話,陳二虎突然就發現他動不了了,眼前的蘇幕白一步一步沒有表情地朝他走來。方才那幾個弟兄也是三兩下就被這蘇幕白撂倒了,這蘇幕白看上去也無非就是個正常人體格,這麼能打,自己現在又一分都動不了了,難不成是他會什麼妖術???
蘇幕白本來沒有要動陳二虎的打算,但是聽到這一句,卻面上一寒,「雜種?誰是雜種?」
「你啊,」陳二虎其實知道這種時候不能再激怒蘇幕白,可是自己親娘因為這小子的媳婦兒被人挖了眼睛,這就是血海深仇!「來歷不明的小雜種,誰知道你是從哪裡來的……」
「啪」的一聲,一個響亮的耳光就打在了陳二虎的臉上,西子往前走了幾步,「蠢材,你要了他的命,誰幫你娘治眼睛,反正我是不會。」
說罷一把捂住陳春香的嘴巴把她拖進了屋子。
跟著西子一進屋,陳二虎就嚇壞了,只見那姑娘冷眼誰也不瞧,拿出一把利刀,噗嗤一聲就割破了自己的手腕,鮮血如縷,滴在她搶過來那兩顆血淋淋的眼珠子之上。西子的血有很強的再生能力,本來陳春香的眼睛也沒被挖下來多久,細細感覺還有些溫度,這麼被血一淋突然間就像是活了一般,似乎還跳了跳。
陳春香此時吃了一顆凝血丸,也慢慢穩定了下來,只是那眼部的血溜得越發地猛了。
「你們這是幹什麼?」
「你娘被妖物所傷,傷口有劇毒,必須要女子血化開才能接上。」見陳二虎還是不可置信的樣子,「怎麼?不相信?」西子立刻收手,「那你就去找別人吧。」
「不不不,相信。」陳二虎忙道,不管如何,先治好眼睛才是大事,「你治。」
「治病的時候閑雜人等出去。」
「我不是閑雜人等。」陳二虎說什麼就是不肯出去,留在這裡動也不動接著等。
西子也沒有辦法,叫蘇幕白蒙住了他的眼睛,塞住耳朵嘴巴。封住陳春香的感官,才開始說話,「我可沒有辦法把這雙眼睛給裝上去,你可以嗎?」
蘇幕白道,「暫時安上應該沒有問題,過一段時日等蘇三回來了,找他要一件東西便好。」
「哦?什麼東西?」西子從小生活在葯人村,雖然沒有見過其它族的人,但是還是知道像捉妖師這種人自然有著各種不一樣的本事,比如說金木水火土的屬性,不同的捉妖師自然是屬性不同,有不同的法器和靈力。像蘇幕白,雖然沒有問過,但是應該是木屬性無疑。並且她知道像葯人族雖然可以快速地治療好傷口,甚至百毒不侵,可是斷肢重生,卻是已經絕跡了的。這種秘法,她曾經有聽長老講過,確實是在有一次大戰當中,落入了一個捉妖師手中,從此之後,葯人族便沒有辦法使斷肢重生,自然生存的危險性也就大大增加了。
「這個你應該也知道,冰蠶木棉。」
「你是說前朝被馴養的那一批用木棉馴養出來的冰蠶?」這個西子也只是聽印無荒說過一次,那次他從一次大戰當中脫身,和撿到她的時候一模一樣,歸途中遇到了伏擊,只是這次襲擊他的卻不是尋常人,而是一群善於操控冰蠶的捉妖師。那些冰蠶生於極冷之地,卻非木棉不食,而且為了保證在同類競爭當中生存下來,對於他們最好的食物,是蓄滿靈力的木棉,一片片地進入他們的體內。這種冰蠶攻擊性雖然不強,但是手法十分詭異。它們所吐出來的絲如刀鋒一般尖利,凡是被傷到之人有的時候被劈成兩半都要走幾步路才能反應過來自己要死了。另外,被冰蠶所傷的人是找不到兇器的,因為冰蠶性屬水,蠶絲雖然鋒利,但是極細,並且善於找到人體經脈和肌肉紋路,一旦存於人體中三個時辰,幾乎就會和血融成一體,分辨不出。想來蘇幕白原來是想用這種蠶絲將陳春花的眼睛再次修補好了。
西子瞭然一笑,將那一雙眼珠子先試著收到頭上的相思中,流太多血對葯人也不好,並且這收妖師的容器有一個好處,所有的活物進去是如此,出來必定也是如此,保存功能十分好。
見此,蘇幕白便開始動手了,只見他十指指端生出多根細線,每一根上都混著他純凈的靈力,白色彷彿月光。東陵城捉妖師很多,但是靈力像他這麼純凈的,屈指可數。西子雖然不知道捉妖師太多的信息,但是看到這樣純凈的顏色,還是能夠猜出□□分來的。
不一會,蘇幕白再睜開眼睛,就對西子說已經將內部的經脈都已經整理好了。以他的力量,做這樣的事情自然沒有什麼困難,可是畢竟捉妖師還是人眼,他沒有接收過任何妖獸的器官和能力,所以靠人眼做這麼精細的活還是有些吃力。
西子聞言,將那簪子里的東西倒了出來。這不倒還好,一倒,饒是西子都嚇了一跳。
只見倒出來的東西里,除了一雙帶血的眼珠子,還有一具女屍。砰的一聲橫陳在地上。
陳二虎感覺到大地的震動,被唬了一跳,立馬站起身來,「嗚嗚嗚嗚」直叫。
西子將他塞在嘴裡的布拿開,只聽見他立馬吼了起來,撕心裂肺,「你們這兩個王八蛋,對我娘做什麼了?!」
這時,卻只聽見陳春花的聲音,「兒啊,沒做什麼,在治病呢。說不定……」她頓了頓,自己剛剛被他們堵上了嘴巴和耳朵,可是眼睛上的感覺已經好了很多,便也慢慢放下了些痛恨和疑慮,「還真的能治好呢……」
「要不是看在你還孝順的份兒上,你現在的舌頭已經不見了。」西子緩緩道,再將布團塞住了兩人的嘴巴。
「慕白,這個人你可認識?」眼前躺著一具還是很新鮮的屍體,那女人穿著一身大紅色的衣服,血從身體里緩緩流出來,乍一看就像是躺在一朵巨大的花中間。可是相對花的美感,這具屍體的死相可就慘得太多。女人的腹部被破開,腸子內臟流了一地,而那臉上的麵皮直直被剝去了一半。從剩下的那一半中不難看出,女人身前是個極其漂亮的人,並且十分孤傲。因為她在死之前,似乎預料到了死後還會被侮辱,於是用一根毒針插、入了自己的手腕。現在沒有了相思簪的保存,屍體上已經慢慢地泛青了起來。
蘇幕白只看了一眼,立即將頭扭了過去,「待會再說。」於是隔空將那兩個眼球重新裝了上,再用靈力將他們纏在一起,大概半個時辰之後,他將陳春花母子推了出去,「半個月之後回來複診。」然後立刻將門關上。
這個時候西子才發現蘇幕白不對勁了,只見他看了屍體半晌,走過去將屍體掉下來的半塊麵皮放在屍體手中,叫了她的名字,「鳳凰。」
這個居然是鳳凰的人體,不用診脈,這具人體上已經半點生氣都沒有了。
妖和人不一樣,人類生死則滅,妖類的死卻要丹元消失之後才能算是真正意義上的死亡。鳳凰本來是一隻修鍊了五百多年的凰鳥,在整個東陵城幾乎沒有幾個人能和她抗衡,可是這怎麼突然間就被人滅掉了肉身?而這隻簪子上,卻又分明不是鳳凰的靈力。
想到這裡,蘇幕白閉上眼睛,將手至於屍身上方,剎那間鳳凰的身體便靜靜飄在了空中。這是鳳凰的身體不假,可是卻又十分奇怪,這具肉身特別輕。饒是西子當初乾屍一般的模樣都要更重些。
而他如今只能推測出來,遇害的,應該不止鳳凰一個人。可是現在也沒有時間想這麼多了,東陵城,一定是出事了。如果不是范師傅下的手,那一定就是出了一個極其厲害的門派,或者是,妖怪。
緊接著,就有人敲響了門。
「說了半個月之後複診,你現在可以和你家人回去了。」蘇幕白道。
敲門聲仍然在繼續,急促了些,「小白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