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三章 夜焚海（中）
巨大的水蒸氣雲裹著火光、泥沙和煙塵，撐起了夜幕，向著高空冉冉上升。
下方是支離破碎的海床，以及一場同步而來的局部海嘯，浪高三到五米，一個浪頭過去，便漫了過海岸線——那裡卻已經是火光熊熊的廢墟，海水與火焰在廢墟上交織，快速抹掉一切可能還倖存的生靈。
更遠處，海嘯尚未到達的城市更內側，是一片更純粹的火海。
近岸數百米位置飛落的核彈，形成的衝擊波和熱輻射，摧毀了半徑一公里內幾乎所有建築，三到五公里區域，則是遍地燃起大火，熱浪沖霄，黑煙滾滾。
哪怕是二人所在的這處海灘，相對荒蕪偏僻，與繁華市區還有一定距離。
可這一波過去，被衝擊波、熱輻射直接殺死的人，怕也有數千人不止，後續的火災、輻射，以及那完全不值得信任的治理體系所必然形成的人禍，造成的傷亡數怕是要十倍、百倍提升。
羅南控制著汪勇的軀殼，在襲掠而過的暴風、水汽和泥沙漩渦里止住身形，他的衣物燃燒大半，目前是半裸狀態。他也不在乎，視線盯著海岸那邊燒天的大火，以及在火焰和濃煙中扭曲的城市。
「開墾團」怎麼敢的？
他們為什麼不敢！
或許是念頭絞纏得太厲害，他身體變得有些滯重。好吧，這其實是核彈爆炸時，局部電磁脈衝對體內精密智械構件的影響，但一來並非空爆，且又在淺水區，故而影響不大，很快恢復。他也藉此收集了大概數據，判斷出這顆核彈的當量。
「五千噸級的戰術核彈。」武皇陛下先一步說出判斷，非常精準。
說話間，武皇陛下反手劃去她已然焦曲燃燒的長發，從腦後切斷，稍微修剪了一下，就變成了極帥氣的中性髮型。受之前汪勇的遮護，她除了頭髮受損嚴重，衣物倒還好，只有寥寥幾處破損或焦痕。
羅南「嗯」了聲，以自己都很吃驚的輕柔語調開口：「開水澆螞蟻窩……是真不在乎啊。」
這就是「開墾團」在「外地球」的邏輯嗎？
稍頓，羅南吸了口氣，對武皇陛下道：「您猜得不錯，他們搞極端手段，是一點兒不手軟。」
這是在說之前在高樓上，武皇陛下提議離開的事兒。
若還在那裡逗留，這顆五千噸級的戰術核彈，就要砸在城市中心了，到時候瞬間死傷怕不是要超過現在十倍。
「那我再提個建議，再離遠點兒吧，否則不確定會不會有第二波過來。」
她的話音也是剛落下不久，就在那持續上升的蘑菇雲邊緣，數十道「流星」飛墜，目標正是他們所在的海域附近。
羅南再看了眼火焰中的城市，才抬頭看那些「流星」，結合唐立等人的見識，很快就有結論：「都是外骨骼裝甲，還有其他配套設備，應該是專門負責A類事件的精英執法隊……可能是要搜檢、善後吧。」
看上去，「開墾團」對這一枚戰術核彈的殺傷力還是很信任的。
確實，如果不是武皇陛下有跨空挪移的能力，強拉著羅南撤出了近兩公里的距離，只是核爆中心區域的毀滅性高溫，就可以直接將二人氣化。
只要不理睬岸上那個燃燒中的城市，如此手段，果然最是高效。
羅南抽了抽嘴角：「很快，執法隊就會發現咱們還在……唔，也不用他們了。」
戰術核彈掀起的衝擊暴風和海嘯還未完全平復，那細密的偵測波又一次覆蓋海面區域，並且成功捕捉到了羅南與武皇陛下的存在。
兩人對視一眼，也不廢話，貼著海面疾掠，在他們前後，那些飛降的武裝人員，則在片刻猶豫后，追擊上來。
羅南回頭，再次看一眼燃燒的城市，本以為自己會憤怒的……也確實是憤怒，但卻以一種冷靜的態勢思考，嘴上也不閑著，直接詢問武皇陛下：
「為什麼？」
「一擊能致命，何樂而不為。」武皇陛下分明在笑，心態從容，情緒平穩，「如果非要再往深處找一找理由，可能是這些年，我在內地球的行事風格太隱晦，難得有訴諸暴力的時候。他們想看看我的真實反應……另外，對於汪勇的『投誠』，『開墾團』也好，李維也罷，兩邊應該都是耿耿於懷。」
羅南「嗯」了聲，沒有接話。
武皇陛下緊接著又道：「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外地球』很空虛，『開墾團』的主要力量不在這邊。」
羅南微怔，隨即想到了他在地底深處「熔岩島」的折騰，想到在「十三區」與李維的衝突，期間「開墾團」確實都沒有反應，非常古怪。
不過，羅南還是小小辯駁了一句：「這也許是他們殖民統治的一貫風格——永遠與土著保持距離。打生打死，與我無關。而且，戰術核彈打擊肯定是『開墾團』那邊才能發動。」
「是這樣沒錯，但這裡就不應該出現這些傢伙……」武皇陛下看向窮追不捨的「精英執法隊」，淺淺一笑，「像我們這種敏感人物，最好的處理方式，永遠都是由『開墾團』自己處理，哪怕是收屍。便是確定我們未死，想要戰鬥，他們找兩三個天梯六級或以上的應該還可以的，加上遍布全球的淵區監測和干擾設備，以及技術優勢，大君以下，都有一戰之力。」
稍頓，她又低笑起來：「另外，我在『內地球』是個商人。如果真存在有效溝通，李維應該會對他們講，可為什麼不找我來談呢？起碼李維會這樣做。」
「可以談嗎？」羅南有些意外。
「為什麼不行？我的手段與天淵體系不一樣，從我在網上發布『滴水劍』和『焚心刀』的時候，李維就應該知道了。不像你，一眼就是滿滿的天淵遺風。」
武皇陛下往天上瞥了眼，搖搖頭：「這麼急切，都不等主要戰力回歸，就這樣發力，挺蠢的。且不說成功率有多高，這樣的模式，一旦無法快速清除掉我還有汪勇，只會讓『內外地球』的聯繫更緊密，破壞之前的平衡。
「另外，你對自己沒信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