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野心

第14章 :野心

要說張儒也夠倒霉的,來大明王朝還只有幾年,就躺在床上好幾次了。

當宮中太醫表示張儒沒有大礙之後,滿臉複雜神色的牟斌總算是鬆了口氣,連帶著對一直端茶送水伺候的姜偉都換了個好臉色。

張儒昏睡了兩天之後才清醒過來,期間皇帝派了梁芳來探望,太子朱佑樘更是親自到了他新買的宅子里。不過這兩人牟斌都不認識,除了和姜偉一樣小心伺候著,並沒有太大的觸動。

直到張儒醒了之後,那個唇紅齒白的少年再次到來,張儒一個脫口而出的殿字,才讓牟斌猜出些許端倪。

這也僅僅是在心中懷疑,他依然不知道朱佑樘的真實身份。

幾日之後,張儒身體好轉了不少,牟斌正打算跟他開誠布公的好好談談,一個不速之客卻將牟斌的所有想法暫時按下了。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錦衣衛北鎮撫司中最為特立獨行的千戶——崔克己啊。

雙腿邁進張儒的卧房,看到床上臉色蒼白的徒弟,崔克己如玄冰一般的臉上有了怒容:「方庸和李珂為這兩個老匹夫,真是長本事了,連我徒弟都敢打!」

張儒掙扎著要起身,被崔克己溫暖的大手按住:「小子,還沒死就不怕,只要咱不死,總有一天他們會付出代價。你放心,今日你所受的屈辱,師父替你討回來。」

張儒忙道:「師父息怒,兩位錦衣衛前輩沒什麼錯處,是徒弟太過莽撞了。他們也不過是各為其主,怪不得他們的。」

崔克己霸道非常:「各為其主又如何,我教出來的徒弟,要教訓我自己會教訓,還輪不到他們替我教徒弟。還有,你小子還是這麼不長記性,被萬通打了才多久,又跑出去胡搞,等你好了之後,給老子好好在家裡練功!」

張儒不由一陣感動,來到大明,對自己好的人有那麼幾個,可真正將自己放在心上的,除了東宮的太子爺,也就只有眼前這個面冷心熱的師父了。

感動歸感動,他還是拒絕了崔克己的好意:「師父聽虎子一言,虎子長大了,這個仇,虎子想自己報。」

崔克己深深看了張儒一陣,才高興地道:「好,有骨氣,不愧是我的徒弟。」

如果張儒身體是好的,他估計會在張儒肩膀上好好拍打幾下。

崔克己算是崔家的異類,他父親乃是前首輔,可他不愛學文偏喜習武,身上還有一股說不清的草莽氣息。

牟斌被崔克己的舉動驚得張大嘴巴,崔克己可是北鎮撫司公認最不好打交道的千戶。平日在衙門裡別說看到他的笑臉,就是怒容都很難見到。

今日在北平城算得上寒酸的小院子里,他竟然看到了崔克己開懷大笑的模樣。

就在他心中驚起駭浪的時候,崔克己忽然回頭,卻正好看見他獃滯的模樣,馬上板著臉道:「你就是牟斌?我徒弟為了把你拉到東司房,不惜大鬧北鎮撫司衙門,以後跟著張儒好好乾,他不會虧待你。」

自知師父板起臉的模樣有幾分嚇人,張儒插嘴道:「師父,可別嚇壞牟兄了。」

崔克己白了張儒一眼:「躺床上了還不消停,好好養傷,等你傷好了再收拾你。」

姜偉和牟斌恭敬的送走崔克己之後,姜偉回衙門處理事務,而牟斌則躊躇著走到了張儒的病床前。

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張儒一眼就看穿了,淡淡道:「我知道你心裡有很多疑惑,有什麼想說的想問的,大膽說就是。以後都是自家兄弟,沒必要藏著掖著。」

沒把牟斌弄到東司房之前,他總想著牟斌是將來弘治朝的錦衣衛指揮使,費盡心思將牟斌弄進來之後,他才有些後悔自己的決定。

先不說牟斌心裡是怎麼想的,就自己莽撞的大鬧北鎮撫司,就會給人一種不好的印象。

如果牟斌不願跟隨,只怕到時候離心離德,對自己以後在大明做事多有不便。他怕牟斌心裡有疙瘩,所以趁著現在一切還沒有成定局之前,他希望解開雙方心中的心結。

牟斌小心問道:「那錦衣玉帶的公子,可是東宮.」

話未說完,張儒擺了擺手:「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就好了,沒必要說出來。」

牟斌隨即釋然:「難怪公子做事橫行無忌,可我實在有些想不明白,牟斌不過一個錦衣衛的小卒,哪裡值得公子費心費力?」

張儒鄭重道:「我再說一遍,以後大家都是兄弟,沒必要藏著掖著。」

對對方那種見外的稱呼,張儒心中一陣膩歪。

牟斌不置可否,但是稱呼在不覺之中已經有所改變:「你讓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可你還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張儒皺了皺眉,支起手臂換了個稍微舒服些的姿勢,眉頭卻沒有舒展開:「大明是什麼樣,你我心知肚明。亂世用重典,如今算不上亂世,卻也算不上太平盛世。如此下去,大明可有救?」

牟斌搖了搖頭。

對大明的弊政,他也深感不平,可心裡更多的是無奈。因為他比誰都清楚,小人物,是沒有能力改變這種狀態的。

張儒接著道:「宮中有妖妃惑亂君心,近年來廢掉太子的呼聲是越來越濃。汪直雖然走了,可是宮中那幫子閹人卻還在。東宮那位仁善,不喜歡做壞人,那麼總要有人做壞人才行。如果能讓大明延綿百世,就算是我在史書上遺臭萬年又如何!你能夠對素不相識的我施以援手,所以我要你來幫我。」

「你就這麼自信?」牟斌反問道。

這話有兩層意思,一層就是你就這麼自信能夠改變朝局?另外一層意思則是你就那麼相信我願意來幫你?

張儒笑道:「這跟自信與否沒有太大關係,只是想到就去做了,不做怎麼知道不行?」

牟斌點點頭:「可東司房並不是一個很好的起點。」

張儒目光變得深邃:「一個不是很好的起點,總比沒有起點要好。越是在絕境之中,才越能激發人的潛能。我相信我們能夠做到。」

聽到這話,牟斌不由有些佩服這少年的魄力。按理來說,站在這少年的角度,完全沒必要做這些事。

太子成功登基,他能夠憑藉太子的伴當這個身份而輝煌騰達,就算不是權傾朝野,至少也能夠富貴一生。哪怕太子不能成功登基,以他的武藝,要找一個養家糊口的機會也並不是很難。

然而他並沒有選擇庸庸碌碌,而是選擇以自己的能力做出抗爭。

佩服歸佩服,卻不代表牟斌已然對張儒歸心,就算這個少年有著常人沒有的能力和後台。

張儒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的猶豫,繼續道:「我需要的是一個能夠跟我共同進退的東司房,以前那些人我可以一個都不要,但是我找來的人,我也絕對不會放走。你現在有機會選擇殺了我還是歸附於我,等我傷好了,你想殺我都難。」

「能不能容我考慮考慮。」牟斌徵求道。

張儒喃喃道:「我可以等,可是我大明,等不了啊!」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牟斌竟然在少年張儒身上看到了蕭索之意,本來還在猶豫的心慢慢開始朝張儒那邊傾斜。

「大丈夫不能就五鼎食,那便就五鼎烹。」張儒一字一頓的說道。

牟斌渾身一震,這話算是說到了他心坎上。

任何一個時代的任何一個男人都是有野心的,之所以湧現出來的英雄人物只有那沒點,是因為絕大多數的男人都被困難嚇倒了。他們寧可庸庸碌碌的過一生,也不願意拼一回。

這些困難有些是家人,有些是錢財,有些是能力。

但是不能否認,男人都是有野心的存在。

他沒有離開,暮然跪地:「屬下牟斌,見過小旗大人。」

這一跪,意味著牟斌正式成了張儒麾下的人,這一跪,也為牟斌將來的權勢滔天奠定了基礎。

張儒開心地道:「我躺在床上,可沒能力扶你起來。」

牟斌心境豁然開朗,站起來笑道:「屬下自己有腿,可以站起來的。」

張儒道:「有腿不一定可以站起來,有脊樑才能堂堂正正的站起來。」

還有些不習慣被一個少年人說教,牟斌轉移話題道:「敢問大人,我東司房現在有幾人?」

張儒蹙著眉頭道:「人嘛,你都認識,你一個,姜偉一個,我一個,現在就仨人。你要是有心相熟的兄弟,人品靠得住的話,就弄進來。現在最關鍵的是沒人,錢我有的是。」

牟斌大笑道:「好,只要大人有話,屬下一定辦妥。」

他對張儒的話沒有絲毫懷疑,因為他不覺得一個陪著太子長大的人會沒有錢。只是他沒想到,張儒所謂的有錢,是將其他東司房的錦衣衛裁撤之後截留下來的錢。

牟斌帶著任務離開之後,張儒嘴角掛著笑容慢慢陷入了沉睡。睡夢中,他彷彿又回到了二十一世紀,回到了那個被人拋棄的傷心場景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被噩夢驚醒,才發現床邊站了一個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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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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