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釜底抽薪

17、釜底抽薪

士兵們冷不丁驚醒,便發現自己正處於一個凌亂的場面,眼前儘是倉皇、恐懼、四處辟逃的同伴,昏暗紛亂的環境,可供想像的事情太多了,不管是見鬼,還是敵襲,他們都無力抵抗,於是,更多的人,不知所適加入其中,產生更大的連帶反應,結果炸營了。

怪力亂神的時代,讓楚峰省了不少力氣,但凡撞見敵人,也是精神時常、茫然無措者,稍稍陰險地送對方一刀,便了事,親衛們幾乎沒遇到什麼像樣的抵抗,看似五十人進攻五百人營盤,很匪夷所思,其實戰鬥比白天要來得輕鬆,也不知是明軍太弱小,還是自己變強大了。

楚峰緊記任務,不欲多生異端。「差不多了,放火!」

雖然殺得暢快,逐散押糧兵不是難事,但這裡離明軍大營不遠,容不得人慢慢搬運糧草,即便可惜,也不得不燒。李莫如等人知機地散開,不一會兒,各處糧草、輜重冉起了火光。

千戶衣衫不整地跑出營帳:「發生什麼事!」

親兵仍是滿頭霧水:「總爺,好像有人偷營。」

這時,一名士兵慌慌張張奔進大帳,撲倒面前:「啟稟大人,有野鬼!」

千戶牛眼一瞪,猛地拔刀砍了那名士兵:「媽的!妖言惑眾!擾亂軍心!來啊,收攏兵丁,馬上收攏兵丁!」

「是!」親兵們慌忙動作。

千戶領人殺出營帳,及眼處處火光,只見手下張皇無措,卻不見敵方一個人影,真象那名報訊軍士說的那樣,有鬼。現在才動作,已於事無補了,千戶舌苔泛苦,糧草,完了......

啪!

桌子晃了晃,彷彿不堪重擊。「你說什麼!」王根子怒火攻心,死死盯著下面那名狼狽的輜重營千戶。

千戶唯唯諾諾道:「大人,盜匪......三百多人偷襲輜重營,我方糧草盡毀。」

「荒唐!荒唐!」閻鳴泰氣得直跳腳:「我軍封鎖了山寨,盜匪從何處下山?你分明是引火不當,誤焚營地,如今卻要推搪責任!」

千戶委屈道:「冤枉啊上差,對方臉塗黑漆,與之前澄城縣暴民一般無二,下官發誓,一定是山寨那伙盜匪。」

畢竟是老部下,又曾為自己做過許多見不得光的事,王根子氣歸氣,多少要維護維護他:「恐怕古千戶所說不假,上差稍安,我這就著人搜索左近,並立即派兵攻打山寨。」

糧營被燒,長期圍困的計劃,已經告破,盜匪也真有些本事,耍了這招釜底抽薪,讓明軍趨於被動。

「希望王指揮使一竟功成,趁士兵沒餓肚子之前,拿下山寨,遲了士兵嘩變不說,輕者也要耗費時日,整裝再來,本官等不了那麼久,九千歲更等不了。」閻鳴泰很不客氣,話里隱隱透著威脅。

王根子臉龐抽搐兩下:「下官定不辱使命,來人。」

「在!」

王根子泄憤似的,惡狠狠吼:「集合所有軍士,連夜攻寨!」缺彈藥、缺糧草,時局緊迫,這回真的要靠對陣肉搏了。

「是!」親兵抱拳出帳。

......

山寨凸台處,張江泉能聽到山下營地熙熙攘攘,刀戈交鳴,眼前火把星星點點,布忙了小山包,煞是璀璨奪目。

「官兵要攻山了,大王算無遺策啊。」張江泉嘆服不已,同時又惴惴不安,大王去了這麼久,仍未回來,靠山寨的老弱,能抵擋得了嗎?按道理說是不可能的,但什麼事情只要擱在大王身上,就會產生奇迹,好不玄妙。「哎!你們動作快點。」

「張老放心,這就齊了。」眾人和張江泉的心思一般,渾覺輕鬆。

一位老人家嘆道:「我們加入山寨遲,對大王的了解,僅靠道聽途說,什麼澄城獨斗五百官兵、驛路計取千人糧隊等等,如今一整天下來,大王憑五十人便扼守住了山寨,令官兵難進一步,果然是名不虛傳,神勇非凡。」

大王的形象,或多或少在他們心中,已經有點神化了。

小夥子眉飛色舞道:「現在輪到咱們親身參與了,嘖嘖,二百多人面對四千官兵,何等壯烈,說出去,足以自豪!」

張江泉忽然發現眼熟,當下便吹鬍子瞪眼:「唐凌,你不回靜心軒呆著,跑這瞎混什麼!夫人也真是,要有什麼閃失,大王還不剮了我!」

唐凌胸脯一挺:「張老頭!我身為山寨一員,自當為山寨存亡出力,何況覆巢之下無完卵,山寨若破,誰又能躲得過去?姐夫勇武,人人仰視,我這小舅子若是太鼠膽,豈不弱了我姐夫名頭!」

眾人善意笑笑:「人小鬼大,你的嘴巴,要比得上孟侍郎了。」孟侍郎,是寨民安給孟常的戲稱,原先叫作孟侍童,但他身為大王座下的侍童,水漲船高,『侍童』稱呼顯得不敬,就改了。

張江泉無奈,算了,待會兒豁出老命去,照應著唐凌就是。

此時,一聲弱弱的、不合時宜的話傳出:「大王......不會舍我們而去吧?」

眾人詫愕,旋之戳著那人鼻子大罵。

「呔!你把大王當成什麼人了!我姐姐仍在山上,怎能不回?如果要走,大可一走了之,何需費事教我們在此搬弄柴火?!往後再說混賬話,休怪小爺無情!」十三歲的唐凌,氣憤說出這番話,很有幾分大義凜然。

張江泉也沒好氣瞪那人一眼:「行了,散開散開,幹活去。」

寨民們把草人豎于山寨路口,為求逼真,每個草人都插有長木杆,乍一看,象一排排持槍軍士,又將破損不堪的房屋拆掉,以作薪木,堆放於草人底下,只要生起火,肯定能燒個平地火海。

半晌,有眼尖的寨民發現動靜:「官兵上來了!」

張江泉急切吩咐:「退出來,點火!」

眾人雖忙不亂,撤出草人陣,點火焚燒。

原本潛行的官兵,一看勢頭不對,便呼喝著搶過來,可惜,稍遲了點,火長風勢,風增火威,不一刻,熊熊烈火卷天,陣陣熱浪撲涌。

寨民望望對面火光映出那一排排亮堂的刀槍,大感幸甚。

坐在馬上的王根子暴喝:「前隊為何不走!眾親衛聽令,凡臨陣退縮者,斬!」

「是!」

親兵正要去督戰,這時,傳令兵飛馬疾馳而來,翻身下馬,啟稟:「大人,賊人燒山,我軍無法通行!」

王根子愣怔盯著那處大火,還以為己方人馬攻入山寨,燒殺搶掠了呢,敢情,被堵住了。諸將也是啞然,折騰了大半夜,風風火火殺上山,如今,上也上不去,退又沒面子,這他媽叫什麼事兒?!

身旁千戶敬問:「大人,接下來怎辦?」

王根子卻問傳令兵:「火何時能滅?」

「回大人,賊人積薪多,火勢熾烈,四處無水源,非半日不能止。」

王根子臉耷了下來,頗有老鼠拉龜,無處施力的感覺。「傳!收兵回營,馬千戶,帶一隊人看著,老子倒要瞧瞧,他們有多少柴火可燒!」說罷,恨恨拔馬走人。

餘人面面相覷,大是無趣,稀稀拉拉帶隊下山去......

攻打山寨以來,官兵的屍體仍無人理會,馬千戶看看山道滿地死人,有些竟被踐得不像人形,委實惡寒,左右無事,乾脆下令士兵收屍,集體掩埋。

「大王回來了!」

不知誰喊了一句,大夥緊繃了半天的精神,俱都鬆懈下來,總算不負大王,守住了山寨,特別是張江泉,心頭仍有餘悸,自己憑的,不過是這十幾名老少弱丁而已,稍有差池,真不敢想像,被官兵攻克山寨之後的情形......

劫營隊帶回來一個小小的好消息,幾名親衛伺機背了幾袋糧食回來,這又可以多殘喘數日了。

兵圍第二天。

官兵搜到兩條下山的小徑,便派百人駐紮,守株待兔,只待下來一個盜匪,就戳死一個。

道路被封,從今兒開始,山寨必須背水一戰了,但寨民卻沒覺得恐慌,挾著一場場勝仗,眾人情緒高漲,為了信念,也為了性命,抱著最大幹勁,自發參與到山寨防務中,寨里能拆的房子,基本被拆掉,木頭囤積寨門口,這裡,有寨民輪流值守,保持火勢,為山寨贏取殘喘機會,讓大王和親衛們養精蓄銳。

至於上山的小徑,寨民同樣派人扼守,防止官兵效法偷營。

今天,楚峰下令用稀少的糧食熬成稀粥,全寨分食,儘管撈找半天也難見一粒米,寨民們仍是喜氣洋洋,此時官兵恐怕還餓著肚子吧,這正是彼竭我盈,說不定下一刻,官兵挨不住要撤兵了呢。

聞著陣陣飄來的粥香,王根子簡直氣急敗壞,立刻派出四隊人馬,分散各村『徵集』糧食。

眾官欣然領命,相比剿匪而言,他們更樂意去搶糧。

這其間,明軍拉回了不少染血的糧食,可是管三千多號人的嘴巴,略嫌不夠,至多撐個一、兩天,就告枯竭,為今之計,尤以速戰速決為上策,可山寨的大火依舊不停的燒,燒得王根子心頭不禁毛躁起來。

王根子長嘆,兩次進攻皆受阻,還讓對方抽了輜重營,前後傷亡四百餘兵丁,而對方人數多少?首匪是誰?自己至今也弄不清楚,帶了十年兵,就屬這次最窩囊了。

閻鳴泰則象極一隻憋尿的狗,來回不安的走動,眼瞅兵部尚書之職觸手可及,偏偏撞上如此難啃的山寨,硬生生將自己的前程堵在了這兒,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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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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