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老牛建功
唐穆宗光陵,遠眺四里以外的山寨,並不吃力。
山端上,匍卧挪上來兩個人,正是王二派來查探舊寨情況的探子。
葉星突見壁壘分明的兩個陣營,不可抑制的驚呼:「武昌運,快看快看,山寨沒破!」
武昌運半張嘴巴,呈痴獃狀,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葉星抬手戳戳:「哎,你看寨子有沒有可能解圍?」
武昌運茫然搖搖頭,心裡蠻不是滋味。「不知道,大王神鬼莫測,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當初二爺讓大家拔營,寨民本以為是大王的意思,要換營地,自然甘心服從,可經過那麼多天,不見大王歸營,又有二爺的親衛私底下透露,眾人終於明白過來,無非是二爺想另立門戶罷了。
雖然,大家不甘不願分了出去,許多金粟寨的寨民私底下仍稱楚峰為大王,一來,新領袖二爺的字型大小叫習慣了,再者,自己所見識過的人物中,還真沒誰能當得上大王這稱呼。強者,總是受人尊崇的。
「嘿嘿,如果山寨沒事,二爺可就有難啰。」葉星幸災樂禍道。
原來大夥跟隨著一位出類拔萃的人物,如今換了一名心機陰沉的頭領,任誰心裡都不舒服,二爺看似公平,但好處卻多半落在他的親衛身上,其餘寨民飽餐飢餐,只比以前稍微好些而已。
武昌運贊同點點頭:大王被涮了一道,能樂意嗎?!
「昌運,你我要不要稍後去投靠大王?」葉星叼著根草兒,故作輕鬆。
武昌運不無惆悵道:「我家人給壓在金粟寨里,走不了啊~。」
葉星眼帘一縮,目露微光:「那你就回報二爺,說我死了吧。」
武昌運頓為詫異:「你......要投大王?!」
葉星扯扯嘴角,似笑非笑說:「我看好大王,現在正值危難,若不有所表現,等一切太平,怕是難被重用。」
「可你娘......」
「所以我太接近敵營了,不幸身亡,二爺會撫恤的......」
......
第三天,日上枝頭,山寨,又無驚無險度過了一個夜晚,大部分人,猶自蒙頭大睡,調養精神,以應付將來的戰鬥。
「大王!」門外,蕭滿山壓著聲音請示。
楚峰蹭的睜開眼睛,機敏無比,彷彿一直都在等待。「什麼情況?」
「火勢漸弱,估計難以支撐到未時。」
預料中事,山寨缺少薪柴,凌晨時火就已經熄滅,若不是殘留著許多炭火餘熱,明軍只怕早就進攻了。「知道,鳴金集合。」
「是!」
身旁一動,唐姀立刻驚醒,幾天來,她惴惴不安,沒能睡個好覺,見楚峰起榻,忙不迭下地為他穿衣著帶,極是嫻淑。
楚峰低頭定定望著她,不管穿越前,或穿越后,都是自己的第一個老婆,真象做夢一樣。以前來到大明,混混沌沌、稀里糊塗過著,人生缺少方向,仗沒少打,可卻不知是為了哪門,或者,又有什麼意義?自從收了唐姀,終於發覺,生活有了奔頭,最起碼,這個嬌痴的小女人,是自己需要豁命去保護的人。
「大王小心。」
「嗯。」臨出門,唐姀總是重複這句話,楚峰聽著特別窩心,家的感覺吧?!
寨門處,親衛們已經悉數集結,默默的用心擦刀拭矛,這些矛,正是前段時間找到的棗木杆,加鑲白蠟槍槍頭製成的土製長矛。各親衛還往自己身上要害處塞些硬物,拾遺補漏,準備迎戰,他們都能很好的遵循楚峰教導,每一場仗,戒驕戒躁,謹慎對待,以最終存亡的心態去對待。
二線備員也不敢有絲毫怠慢,張江泉憑以前的手藝,純熟安裝虎蹲炮、三眼銃等火器,並分發唐凌、孟常及丁壯們,粗略的教他們使用,三眼火銃裝填麻煩,施放卻很簡單,對準前方,什麼時候喊打,湊上火點燃藥引就成,至於他們能不能在明軍面前站直腿腳放炮,就有待考驗啰。
楚峰不也不招呼眾人,自己一頭扎進了哨房,那裡面,是之前牽來的兩頭牛。
半晌,楚峰還讓人送進一些麻繩、木板木條、和四把鋼刀。
眾人看著一頭霧水,不知大王又弄什麼玄虛,不過,大王每多新奇怪事,不是大家能夠了解的。
臨近午時,寨門最後一星暗火也熄滅了。
這時,寨沿凸台,撩望人大喊:「官兵攻山~!」
山坳之中,聲音盪得老遠。
王根子眺望凸台上的探子,不為已甚,攻擊這種山地營寨,沒什麼妙策可言,無非狹路相逢勇者勝,士兵無勇沒關係,一哄而上,使勁拼人數就是。「傳令!按照方略進攻,督戰隊壓后,但有怯戰後退者,殺無赦!」
「盾牌陣!」
呼!前鋒士兵舉起兩列盾牌,壓向山寨。吃一塹長一智,他們真是怕了那種遠程打擊。
「火繩槍!」
三排火繩槍兵緊隨其後,邊走邊吹燃火繩。
「槍陣!」
一隊隊槍兵跟上。
嘩嘩腳步聲,沉悶鼓點一般,敲擊著寨民心臟,氣氛徒然顯得無比低抑。
這麼大動靜,楚峰不用稟報,聞聲趕來。
李莫如挺挺腰桿:「大王,請示下!」幾場戰鬥磨礪下來,他已非吳下阿蒙,儘管官兵來勢洶洶,仍是那般鎮定,彷彿自己身後,也有上萬甲兵撐腰一樣。
是的,楚峰可抵萬馬千軍,楚峰就是必勝的標杆!這就是李莫如、親衛們、以及寨民們的信念。
「牽牛出來。」
康寧好奇心最重,搶先一步趕去哨屋。
兩頭牛被牽了出來,眾人一看,紛紛倒抽冷氣。
牛的背脊和腹部,搭縛著一個簡易架子,架子兩邊,上下各捆一把鋼刀,刀刃橫伸出來,刃口朝前,形態象一架古老的雙翼飛機,楚峰非常滿意自己的土製作,可以想像,兩邊的鋼刀,在人堆中一路犁過去,何其恐怖。
大夥看清楚牛尾巴上塗抹了油脂,系著乾草,就知道大王要使火牛陣了,只是這頭牛的裝備,委實強悍。
不等大家細細品味,楚峰又再下令:「火銃隊上土墩。」
楚峰千篇一律的刻板臉,讓人瞧不出憂喜,恰恰很好的安撫了軍心,唐凌這些第一次上陣的後備役,也一無所懼湧上土墩,火銃隊二十幾人,繳獲的火銃卻有七十多把,幾乎人手兩、三把火銃,輪番射擊,火力還算不差。
土墩較之前,又再加填了泥土,總共高三米,儼如一個城塞堡壘,正好居高臨下,針對來敵,特別是盾牌後面的火繩槍手和槍兵,通通暴露於銃口之內。
士兵越靠近寨子,心越慌,盾牌手應付得了前方,應付不了土墩上方,後頭肯定是要死人的啦,希望倒霉的那個別是自己。
距離二十步......
「城頭!」
明軍一見黑影就開火的老毛病又犯了,劈里啪啦,一通鉛彈傾瀉至墩頂,早在他們揚銃時,孟常等人便縮回腦袋,自然無一命中,之後,明軍手忙腳亂裝填火藥、彈丸。
與此同時,楚峰怒吼傳起:「架炮!」
張江泉慌忙帶領手下,至路中央架起三門虎蹲炮,狹道之中,非常具有震懾力。
士兵驚懼瞪著那些黑乎乎的炮口,當即止步,誰也不願前進。
楚峰拳頭一握,唐凌看出,這是火銃開火的命令,機靈的添了一句:「打盾牌後面的人!」
噼啪!撂倒了明軍一大片,呻吟聲不絕於耳。
眼睜睜望著差十幾步到山寨,卻進退皆受阻,千戶裂眥嚼齒:「督戰隊!」
前鋒士兵心一凜,督戰隊那些人,可沒什麼情面可講,無奈,又推推搡搡往前進。
千戶恨恨地揚馬鞭,抽著跟前的士兵:「磨蹭什麼!衝鋒!衝鋒!擠也要擠進山寨!」
在督戰隊揚起大刀之前,盾牌兵終於拔腿向前奔跑。
八步......
彷彿嗅到了死亡氣息,前鋒士兵眼睛都激紅了,狀似瘋狂的撲壓寨門。
楚峰冷冷下令:「放炮!」
砰砰砰!
乒乒乓乓,輕薄劣質的木盾牌,紛紛被洞穿,有的甚至被轟得崩裂成碎片,盾牌陣豁開了一個大口子,連同躲藏在後頭的火繩槍兵、長槍兵,人仰馬翻,死傷者滾了一地,千戶瞠目結舌,一時沒了注意。
督戰的百戶卻亢奮道:「上!上!殺上去!他們沒時間裝填火藥!你們後退,也有死在我砍刀之下!都上去拼個活路!」
垂手可得的功績,千戶當然不願放棄,意氣風發地舉起馬刀:「眾手足!先入寨者重賞!」
懵頭懵腦的兵將,總算醒過神來。從進寨子,就意味著女人和財物,都可以分大頭,士兵們頓時矯首昂然。「殺!」
楚峰泰然又令:「放牛,點火!」
蕭滿山急忙去牽牛,心裡還覺好不奇怪,剛才炮響如雷,這老牛愣是不受驚嚇,湊眼一瞧,卻見牛耳里,塞了布塊,登時恍然,大王心細如髮,果非常人能及。蕭滿山將牛牽至路口,趕緊拔掉耳塞,點燃牛尾巴,迅速退後。
嗥~!
老牛吃疼,咚咚踏蹄狂奔,也不管眼前人山人海,一頭狠狠扎了進去。
「哇!」
「哇!!」
老牛沒路就用頭頂,用身軀撞,加速度兼近半噸的體重,駭駟狂奔,明軍象紙紮的人兒,不是被挑飛,就是慘遭踐踏,即便閃開了,也躲不過四把收割人命的鋼刀,稀里唰啦一路割麥似的,有些士兵甚至被切成兩半,斷手裂胸者更是不計其數,前面的士兵哀嚎喧天,後面的士兵狼狽豕竄,整個山道上的明軍,沸亂成一鍋粥。
楚峰當機立斷:「親衛阻截散兵入寨!」
「是!」親衛轟然應命。
被拱翻在地的千戶,來不及擦擦自己臉上的腳印,狼狽的指著:「別亂跑!殺牛!殺牛!」
命令無誤,可惜山道上兵馬相擠,士兵們連刀槍都無法平舉,就算砍中了,也只能令老牛更加瘋狂。
恐怖,實在恐怖,那老牛硬生生開出一條血灑的康庄大道,直抵中軍陣前,才憊喘倒下。
「噢!」
山寨中,親衛、寨民們雀躍歡呼。「大王威武!戰無不勝!」
「氣殺我也!氣殺我也!!」王根子身子晃了晃,差點沒暈過去。盜匪真是花樣百出,每每令明軍損失慘重,信心倍受打擊,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輕敵,將一應攻城器械悉數帶來就好了。
親兵手快扶著他,忽而又被山上的動靜吸引了木杆,半晌,失神呢喃:「大人......賊人又放下一頭牛......」
王根子半張嘴巴,末了,有氣無力道:「撤,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