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物歸原主
洶湧的群情,令趙准暗暗心怵。「你們等著,我找二爺來主持公道!」
武昌運不屑哼聲:「你走得了嗎?」
眾人呼啦圍上去,有寨丁,也有搶風頭,爭表現的流民。
趙准害怕的扯著嗓子吼:「二爺!二爺~~。」
此時,一名寨丁小跑過來:「武大哥,王二不見影蹤!」
趙准和眾親隨臉色頓時灰敗,完了,狗娘養的王二,果然不值得信任。
「大王到~。」寨子門口,揚起吆喝。
武昌運諸人回頭一望,可不是嗎。
楚峰徑直走入圈中,這位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大王,渾身幽幽散漫著殺氣,兩眼一掃,不怒而威,升斗小民根本不敢直視。人的名,數的影,哪個不對大王心存敬畏?!滿寨的壯丁和流民嘩啦跪下,就連趙准和他百餘名手下,也紛紛伏地。
「參見大王!」
「起來,以後有敵人在前,不行跪禮,人跑了咋辦,王二呢?!」
武昌運吞吞口水,頭埋得低低的:「小的該死,讓他逃脫了。」
那邊的趙准,已慘然叫喚:「大王,大王,所有事情都是王二指使的,我等也是不得已,望大王饒命啊~。」
楚峰一臉陰霾:「我不在意分家,誰走我也不攔著,但王二不該在官兵來襲時,口信不報一句就帶人離開,你雖為王二心腹,但首先是堯山寨的子民,知情不報已經是死罪,若饒了你,我怎麼對得起死去的堯山子弟?來啊,砍了。」
「不不!大王小的願做牛做馬......」
楚峰厭惡擺擺手,對這種牆頭草,沒什麼好稀罕的。
戰飛長刀一揮,鏘!趙準頭顱滾落,頸血噴出一仗高。
跟前的王二的親隨們臉色大駭,匍匐退後,惶恐望著楚峰,下一個,莫不是要輪到自己了?!
楚峰冷眼瞄瞄這群喪膽的傢伙:「我只殺魁首,不會遷怒旁人,你們願意走的,現在就離開,不願意走的,也可以留下。」
降卒你眼望我眼,最後,四十多個親隨和寨丁,惴惴不安挪出隊列,一看楚峰果然不制止,趕緊撒腿就跑。
余者百多人,皆願留下。其中,竟有十數位原王二的親隨,都是往常與別的親隨合不來的,跟去也沒意思,而留下來,當然不願被埋沒,大夥索性求懇:「若大王不棄,我等願意投效。」
這些親隨,都是參加第一次遴選親衛時被刷下來的,好歹也在前百名次,著實有些底子,楚峰正嫌兵員不足呢。「你們如果不畏兵刀,就加入親衛吧。」
親隨大喜過望:「謝大王!」
王二的親隨,大王都敢用,自然是盡釋前嫌啰,金粟寨所有人,這才松下忐忑的心情。
攀山越嶺,一路折騰,楚峰傷口開裂,精神也萎蘼了些,觀李莫如等人,同樣也是硬挺著,實在不易再耽擱,楚峰留葉星下來,協同武昌運處理事務,便帶人先行回去。
葉星振聲道:「所有寨民聽好,大王有令,將一應物資,轉移堯山寨,有願隨者即往,不願者自行離去。」
眾人轟然應好。
走的人不多,基本上是前行者的姻戚之流,剩下的,繼續趙准未竟的事情,搬運倉庫。
經過王二幾個月的經營,庫房非常豐富,原本繳獲官兵成捆成捆的兵器,騾、馬、牛等畜生三百多頭,糧、草九百石,比當初劫榆綏官餉時還要多些,其它諸如綢緞、布匹,茶葉、食鹽等商貨若干,當中,居然還有幾具鎧甲,看來打草隊沒少幹活,惟一可惜的是銀子,也不知道王二怎麼揮霍的,只剩下一萬多兩。
葉星樂得眼都笑眯了:「老武,瞧瞧,多虧你阻攔趙准,留下了那麼多物資,大功一件啊!」
武昌運搖搖頭:「我可不敢居功,沒有大王強勢撐腰,恐怕那時寨民們早就各據陣營,兩方兵刀相向了,大王人心所向,才能兵不血刃啊。」
葉星鬼祟瞧瞧四周,低聲道:「這也正是大王考慮過的,實話說,大王與官兵一戰,受傷不輕,親衛也是如此,大王駕臨金粟只為了震懾宵小,事情多半還得靠你,所以你也不用妄自菲薄。」
武昌運半張嘴巴:「大王真敢行險,要是我辦砸了,那......」
葉星瞥他一眼:「別這呀那呀,事情不是辦妥當了嗎,大王胸有丘壑,自然會安排好一切,就是怕你這樣會露餡,才叮囑我不照實跟你講,你啊,得學學我們親衛,遇事安然如故,做好自己的本分,少大驚小怪的。」
武昌運唯有苦笑。
是夜,楚峰辦起了歡迎會,堯山寨又燃起了熊熊篝火,三千多寨民歡聚一地。
之前大夥都是一家人,如今又融在了一起,不免諸多別情要傾訴,好奇的人,也會探聽大王近來的逸事,你一言,我一語,場面自然熱烈非凡。
特別是堯山老寨的傢伙,曾經置身於堯山衛戰,本就有一腔激亢要與人分享,這回好了,但凡有誰問起,便添油加醋的噴薄口水,絲毫沒有停頓,直把圍在自己跟前的一撮人,說得驚魂奪魄,一愣一愣的,方才放過。
孟常年輕人心性,耳朵一聳一聳的聽著校場處的熱鬧,人站在楚峰面前,心早跑出去了。
「孟常.....」
「啊!大王。」孟常臉色尷尬地紅了紅:「咳,小的分心,該死。」
楚峰莞爾笑笑,表示無妨:「今天拉回許多商貨,擱山寨里也沒用處,你看有什麼辦法銷出去。」
孟常側頭思索片刻:「大王,吐魯番、土默特諸部都缺茶葉、布匹等貨,不過買賣基本上被秦晉商幫所壟斷了,最好是轉賣給他們。」
老呆山寨里,楚峰也算是足不出戶的人了,對這世界了解,知之甚少,好在身旁有位貌似無所不知的小廝。「那銀子呢?這些死物佔地大,有沒有類似錢莊的地方?」
孟常蹙眉思索:「嗯......西安有晉商開辦的四家銀號,匯票分幾種,一種在本地存取的『本票』;一種本鋪出票,在另一個鋪兌現的『兌帖』。還有上帖、壺瓶帖、上票、期帖等。」
楚峰好奇:「兌帖有什麼說法?比如我在西安存銀,到福建再取。」
孟常解釋道:「異地兌票時,銀號要收取百分之一匯水,作為異地現銀運送之資,每千里路程,再加收百分之一,但小的還得問問臨汾掌柜,他們在福建是否有聯號,若沒有,就只能去浙江、或南直隸取,有些麻煩。」
哈,這算是銀行有償的通存通取吧?楚峰好不輕鬆:「明天你著手去辦,順便看看邸報有什麼大事要聞。」孟常念過詩書,心界寬廣,又在外流浪了一段時間,飽更疾苦,知道實事,比起其他泛泛而談的書獃子,要來得切實,是位可造之才。
「是。」
「行了,看你也呆不住,去吧。」
不單孟常,楚峰也饒有興緻跟了出去。
數千人擠在一塊,兼且是騾、馬相擁,山寨頓時顯得小了,下午,只臨時搭建了一所庫房,堆放重要物品,其餘人等,還沒有住的地方,今晚大家可都得以天為被,度地為席了。
「大王~。」
一群人叩首山呼,聲如悶雷,驚飛了左近的所有鳥兒,也讓楚峰心頭不自禁地澎湃,一時錯覺,誤以為底下都是自己的子民,差點脫口就叫眾卿平身,一想不對,急忙改口:「都起來吧,我有話要說。」
寨民稀稀拉拉起身,恭敬恭聽。
楚峰清清嗓子:「山寨防禦雖好,但營盤太小,四周連塊墾荒的地都沒有,缺乏生養能力,咱們不能坐吃山空,各位,明年,大明兵亂,戰火將覆蓋全陝,這裡不再是清靜之地,因此,我決定南下福建。」
「亂世一起,群雄紛爭,天下之大,哪裡又會有樂以忘憂的仙境?要獲得理想中的凈土,必須去爭,也許,會是個萬劫不復的境地,總之此次南行並不輕鬆,遇到的危機,與留在堯山寨等同,所以,我不勉強大家,願意跟著去的,話不多說,想留在山寨的,我會分發一部分糧餉和武器,以備時需。」
大明亂世,他們不知,楚峰卻馬馬虎虎曉得,在基地閑來無事,上下五千年歷史,早翻了個遍,當然,要確切的說出什麼時候動亂,他也不太清楚,楚峰看書從來沒有什麼讀後感和深究,只純粹看故事消遣。
寨民們面面相覷,大王似乎一語雙關,隱隱有爭霸天下的想法。親衛們幾乎不假思索,率先響應。「大王,我等願一同前往,建功立業!」
說爭霸天下,或許太猖熾了,不過以大王的能耐,成為一方勢力,不是什麼難事。
親衛的反應,在楚峰意料之中,他的話本來就不是針對親衛,而是針對山寨里的牆頭草。不過,大部分寨民都有愛戴楚峰之心,馬上跟著擁護。「大王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
前番官兵已經知道這處山寨,日後肯定要再來征剿,何必死守在這裡?山寨人的想法,往往很山寨,眾人本來就是活不下去才當流民的,上哪都是為了圖個安身立命之所,現下拖家帶口跟去便是了。
當然,也有棧戀鄉土的人,不願離鄉背井,哭喪著臉懇求:「大王要棄我們而去嗎?」
「大王,吃完這些糧食,我們何以為生?」
「大王乃我等衣食父母,請不要離去啊~。」
望著這些鬧鬧嚷嚷的人,楚峰心頭冉起淡淡的無趣,他們還當我是那個敦厚、溫良的楚憨嗎?楚峰冷哼道:「都聽好!我們彼此患難相聚,互不相欠,千萬別說誰棄誰,還有,任何事情,享受義務就要付出責任,你們依附在我的羽翼之下,有想過回報我些什麼?」
楚峰好歹是個機靈的小乞丐,經過五年自習,穿越后的汲取,擠兌人的口才,簡直一流,將許多心懷異軌的新、老寨民,羞得滿臉愧色。楚峰自顧自說:「去者留者,到孟常那裡記錄備案,以便按人頭分派糧餉,十天後出發。」
「是!」親衛們轟然答應,臉上都有了一絲難捺的亢奮。也許,是時候觸摸外面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