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權力爭鬥

28、權力爭鬥

提督、掌印、秉筆、隨堂等太監立於兩側,底下百官分班排列,整備就緒。

以前上朝,魏忠賢恍惚之間,總覺得自己象皇帝一般威風,如今從天上掉落了地下,上朝又成了站在皇上身後的卑微隨侍,魏忠賢不免乏了興緻,奈何,司禮監掌內外奏章,御前勘合,沒事兒也得杵在殿前。

大臣們心頭都打著小鼓,新皇登極以來,要嗎精力集中於冊封后妃,籌辦先帝喪事,要嗎半月稱病不朝,與世無爭,象極了以前熹宗那副作派,偶爾,有大臣上奏疏,皇上的御批總是暗藏鋒芒,處處透著不簡單,叫人實在摸不清他的虛實,無所適從。

啪!

內侍甩了一記靜鞭:「百官肅靜,皇帝駕出~。」

文武百官跪伏地上,山呼萬歲。

一身黃色的綾羅的崇禎,玉帶皮靴通天冠,威嚴地登上象徵皇權的金鑾寶座,望望底下俯首帖耳的群臣,躊躇滿志卻又不敢太過顯露,憋得表情很奇怪。「眾卿平身。」

「謝萬歲!」

崇禎慢條斯理道:「諸卿可有事奏請?」

即位之後,內宮爭鬥依然不斷,魏忠賢的手段,一茬接一茬,送絕色美女,讓內官偷偷燃點**香,連飯菜中也拌有催情葯,無非想讓自己荒淫無度,受其掌控罷了,能安然無恙存立到現在,崇禎已經覺得很有成就感了,但同時,也不免心力交瘁,事情不可再拖延,始終是要著手解決的,身為一朝天子,就該有點膽識、魄力,否則,如何中興大明?!

崇禎瞥了楊所修一眼,希望他再直言。

不料雲南道御史楊維垣先行出列:「臣有事啟奏。」

崇禎不露聲色:「准。」

楊維垣一副凜然正氣的樣子:「臣劾兵部尚書崔呈秀,私通內官,拉裙帶關係,犯君子之忌。」

「哦?」崇禎眉頭一挑:「你說崔呈秀『通內』?魏忠賢。」

魏忠賢佝僂著腰,恭敬道:「臣在。」

崇禎好整以暇說:「你身為司禮監提督,所有內官都歸你統管,此事你可知道?或者,楊維垣說的就是你?」

魏忠賢正經伏拜:「臣一向忠心恪守司務,其中是不是有誤會?」

崇禎轉望楊維垣。

楊維垣倒也不慌:「不關魏公公的事,先帝信任廠臣,而廠臣亦孜孜竭力,任勞任怨,這是先帝眼光獨到,唯獨誤聽崔呈秀讒言這事情上,乃先帝短見。先帝任用崔呈秀為御史,並不清楚其德行,之後崔呈秀巴結王安,王安同樣受他蒙蔽,以為是賢士,禮遇恩待有加,讓崔呈秀鑽了空子,內諛廠臣,外擅朝政,趁吏、兵二部大批官吏被革去之機,自己當了尚書,並指缺議價,懸秤賣官,凡是急於仕途者,莫不趨之若鶩。當初,夜訪崔府,幾乎成了官場盛行的污事。」

崇禎兩眼一瞪楊維垣,急躁追問:「官風如此卑劣,東廠稽查百官不力,也有瀆職之罪,你怎麼不連廠臣一塊兒彈劾?!」

卻聽那楊維垣不慌不忙:「聖賢也有受蒙蔽的時候,何況我等凡夫俗子,而今,其人越發的張揚,凡不依附他者,都被視為異己,使黨羽傾軋排去,挾忿洩怨,諸官不滿,怨聲載道,方才路人皆知,由得我們知曉,臣懇請皇上急正兩觀之誅,薄示三禠之典。」

一邊靜聽的崔呈秀,驚得心起波瀾,他非常清楚楊維垣是魏忠賢的,兩觀之誅?是要將我當做亂臣賊子誅殺嗎?好你個魏忠賢,居然玩起丟卒保車來了,為保自己,不惜使人在皇上面前詆毀我!難道就因為當初我沒附和你殺信王?!

崔呈秀投去責怨目光,魏忠賢低頭不見,俗話說得好,大難臨頭各自飛。

崇禎眉宇牽出一絲喜色:「敕令,崔呈秀免去職務,回薊州守制,靜聽處分,遷閻鳴泰為薊遼兵部尚書,協理戎政。」

一旁的殿監疾筆書寫,待稍後,頒發詔諭。

這種處罰,崔呈秀可以接受,也不當堂發作,不到最後時刻,他也不願真箇與魏忠賢撕破臉皮,反正朝中那麼多黨羽,過些時候,你一言我一語替自己開脫開脫就是了。「臣叩謝聖恩。」

這一叩,崔呈秀已不再那麼惶恐,值此新皇有心打擊舊黨,風譎雲詭的時局,也許被貶,辭官隱遁,是件明哲保身的好事,魏忠賢送自己一程,倒也沒有全做錯。

這時,工部尚書李養德出列:「皇上,三殿已經落成,暫無土木可動,懇請皇上容許微臣回家守孝,以慰先賢在天之靈。」

崇禎露出一抹識時務的讚許:「准。」

李養德無驚無喜,彷彿預料中事。「臣叩謝聖恩。」

魏忠賢躊躇片刻,也出列奏請:「臣肩負稽查百官,慎始慎終,仍讓崔呈秀鑽了空子,實屬辦事不力,臣甘願領罰,請罷京營提督之職。」

崇禎眼帘一縮:「准!罷魏忠賢錦衣衛提督,改寧國公魏良卿為錦衣衛指揮使,東平侯魏良棟為錦衣衛指揮同知,安平伯魏鵬翼為錦衣衛指揮僉事。」

「臣,謝恩。」魏忠賢鬆了口氣,皇上任用的還是咱家的子侄,希望退此一步,往後能海闊天空。

崇禎忽然很突兀的說:「另,擢升內官監太監范吉祥,為內城九門、並外城七門、及皇城四門正提督,巡視點單。」

眾臣面面相覷,魏忠賢黨徒微微色變,范吉祥是信王府邸的人,一下子竄至提督京師九門的高位,連錦衣衛都在其管轄之內,誰說皇上不是在著手安排親信,把握軍權呢。

這一番連削帶打,讓魏忠賢有賠了夫人又折兵的窩憋感。

......

崔呈秀去職,形同割了魏忠賢一臂,這是崇禎發出的一個倒魏信號,群臣久歷官場,哪還不懂得拿捏?於是乎,中立派的、潛伏著的、有仇有怨的,紛紛落井下石,接連幾日,都有大臣上疏彈劾。

工部主事陸澄源上疏:寵逾開國,爵列三等,錦衣遍宗親,京堂濫乳臭,先帝不自聖,詔旨批答必歸廠臣,而廠臣居之不疑,外廷奏疏不敢明書忠賢姓名,盡廢君前臣名之禮,實為大逆......

兵部武選司主事錢元愨疏紏:呈秀之敢於貪橫無忌,皆藉忠賢之權勢,呈秀雖去,忠賢猶在,臣竊以為根株未凈也,忠賢出身微細,目不識丁,不明君臣名分,不知禍害之倚伏,威權所在,群小蟻附,黨羽遍布天下,堪比那狂妄、放肆的王莽,引符命列爵三等,提拔的都是自家的乳臭小兒,效仿『梁冀』一門五侯,蔭其從孫、外孫、甥、甥孫官,遍列私人分居要職......

刑部廣東司員外郎史躬盛疏紏魏忠賢:澌滅廉恥,剝削元氣,紊亂官方,魚肉生靈,銷耗物力。

這些奏疏純粹是打嘴巴仗,對魏忠賢來說,不痛不癢,崇禎一概不理,其實也不是不理會,最佳結果,莫過於魏忠賢自己引退,既不拂逆皇兄的遺言,也保住自己仁孝品行,無奈,那老閹依然賴著臉不走,他是沒有眼力勁呢,還是有所憑持?

直至十月二十九日,接到浙江嘉興縣貢生錢嘉徵彈劾魏忠賢的奏章,崇禎忍不住拍案叫絕:「來啊!召魏忠賢入宮覲見!」

平常皇上不冷不熱,魏忠賢正愁沒法子向崇禎獻媚呢,好不容易挨到皇上召喚,哪還不屁顛屁顛趕來?!

半個時辰,魏忠賢倉促趕至乾清宮。

門外長隨高聲報:「魏公公到。」

「哦?來得真快,宣他進來吧。」崇禎輕描淡寫的說。

「皇上~!」未見其人,先聞魏忠賢熱切呼喚,接著,一道人影熊撲跪入。「臣,叩見皇上。」

「來的正好,今日接到一份彈劾你的奏章,朕為求公正,才召你入宮,你且聽聽這是怎麼回事。」說罷,崇禎示意隨侍太監。

乾清宮內監王應朝,嘩啦展開奏章,大聲念道:錢嘉徵曆數魏忠賢十大罪狀。

「一曰:並帝。內外封章,忠賢必先閱覽,凡是稱功頌德的奏章,忠賢都要在先帝之下,加添自己的名字,及奉諭旨,必曰「朕與廠臣」,試問古今,哪裡有這種奏體?」

「二曰:蔑視皇后,欲置皇親張國紀於死地,幸虧先帝神明,不然皇親危則中宮危矣。」

「三曰:弄兵。祖宗朝不聞內操,忠賢外脅臣工,內逼宮闈,操刃禁中,令人寒心。」

「四曰:無視列祖列宗。太祖皇帝曾有詔諭,寺人不過侍奉洒掃,不許干與政事,然忠賢一手遮天,凡錢穀衙門、邊腹重地、漕運咽喉,多置腹心,意欲何為?」

「五曰:克削藩封。三王之國,莊田賜賚,不及福藩之一。而魏忠賢自身封公、侯、伯之土田,膏腴萬頃。」

「六曰:無聖。孔先師為萬世名教主,忠賢算什麼聖人先師,竟敢建生祠於太學之側!」

「七曰:濫爵。我大明非軍功不封侯,歷朝有魏國公、定國公、英國公等,開國定疆,豐功偉績,也只不過世襲一侯,忠賢竭天下之物力,建成皇極、中極、建極三殿,居然襲上公之爵,簡直聒不知恥。」

「八曰:冒領邊功。遼左用兵以來,袁崇煥功未克,終日睡不安寢、席不及暖,而忠賢卻屢冒邊功,用來蔭其姻戚、親信,致使邊關將士英雄氣短。」

「九曰:傷民脂膏。我朝課歲額不過四百多萬,況且經連年水旱,地方霍亂,百姓長嘆無奈,而天下府、州、縣,卻請建生祠不下百餘所,一祠費用不下五萬金,這豈是百姓樂捐的?那皆是敲骨剝膚而出。」

「十曰:褻瀆名器。順天鄉榜,崔呈秀之子鐸,目不識丁,遂登前列,其餘濫封官爵之事,更是不勝枚舉。」

「此罄南山之竹,不足書其奸狀;決東海之波,難以洗其罪惡,臣錢嘉徵,請皇上裁決,將魏忠賢明正典刑,以雪天下之憤,以彰正始之法......」

魏忠賢越聽越心涼,徒然伏拜嚎啕涕零,說不出的悲凄:「皇上明鑒,臣冤枉呀,臣侍奉先帝二十載,忠心耿耿,任勞任怨,先帝慧眼,擢臣為東廠提督,臣也是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懈怠,然而東廠稽察百官,難免得罪他人,現在......他們分明是挾私報復,欲至臣於死地,皇上不能偏聽偏信啊~。」

魏忠賢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把原本想看戲的崇禎,搞得好不心煩,大明江山被你們閹黨禍害得千瘡百孔,你還兢兢業業呢,見過厚臉皮的,沒見過這麼厚的。崇禎懶得再看他那副虛偽嘴臉。「愛卿稍安,朕自有主張,且先退去吧。」

若有若無的告慰,一時間讓魏忠賢犯愣,準備好的滿肚子牢騷,硬生生被截停,滿腔激情吊在半空,不上不下的,真是要多憋氣,就有多憋氣。「呃......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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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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