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一、心緒
太后說完這一席話后,見太子面無表情的站立著,眉頭也是不自覺的微微皺了起來,太後有些摸不透太子的這副神情,究竟是因為不高興楊蓁蓁懷孕之事,還是仍然護著楊蓁蓁,不悅她如此說她。
若是往日里,太后也不願意與太子鬧得不愉快，畢竟如今的太子，可是她唯一的指望了。
太子身上流了一半楊家的血,對於太后而言，終究是與蕭恆這個與她毫無血緣關係的兒子是不同的。所以許多的時候，便是太子的態度再不好、亦或者是在某些事情上利用了她,其實太后心中明白,卻也願意容忍。
畢竟他們之間既有親情的維繫，又有利益的牽扯。
但是今日,楊蓁蓁懷孕之事,事關重大,便是會惹得太子再不悅,太后都是覺得不得不與太子好好的分說一下。
若是太子犯了傻,護著楊蓁蓁將那個孩子生下來。
女兒倒也罷了，日後還是得指著太子過日子,可若是兒子，難保楊蓁蓁心中不會起別的心思。
太后可不覺得一個跟了皇帝的女人會真的沒有一點的野心,之前不起,是因為她沒有依仗，也沒有能夠起這份野心的資本，但若是她肚中壞了龍子呢！
寵愛、子嗣……
加上太子待她親近……
太后甚至不敢再往深了去想。
同時，她的心底里其實也有一份不願意相信。
楊蓁蓁如今雖然年紀不算大，可從孕育子嗣的角度而言，其實早已經過了生孩子的年紀了，也就是因為這樣，這些年來太后才並不反對蕭恆寵愛著她，太子親近著她。
一個沒有孩子的女人，再能也翻不出什麼浪花來，何況她兩個侄女沒本事拴住皇上，若是楊蓁蓁能夠霸著皇上，不讓皇上去寵愛其他的女人，楊蓁蓁又是太子的乳母，自然也會替太子著想……
也是這麼種種的考慮下，太后才會一直容忍著。
可平衡打破，太後知曉若是楊蓁蓁真的懷了孩子，她做不了什麼，她的兩個侄女便是有心也同樣做不了什麼，可太子不一樣。
太后想到了這裡，目光看向了太子，語氣裡帶著幾分沉重：「太子，你是哀家的親孫子，哀家自然是什麼事情都想著你的，哀家知曉你往日里親近她，可是她之前是因為沒有孩子，所以把你看做了是自己的孩子，若是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心裡的想法自然也要不同了！她若真有了孩子，這孩子絕對不能留，我們不能夠冒這個風險……」
太子沉默著，目光平靜的看向了太后。
太后見太子這副反應，只當太子是將她的話聽了進去，她深深的談了一口氣，又是開口道：「哀家不反對你親近她，也是因為之前她沒有自己的孩子，所以知曉她肯定會幫著你，會想著你，但若是她有了自己的孩子，為人父母，都是期望自己的孩子得到最好的，她的孩子同樣是你父皇的孩子，是皇子。對於一個皇子來說，什麼東西是最好的，太子你心裡該是明白的……看看你的那些皇兄！」
隨著太后的話，太子的面色忍不住想到了方才御書房裡的事情，想到了這些年來那些皇子與他的種種，他早慧，自然也是清楚所有的一切，說到底不過是他坐著的這個位置鬧得。
當然並非說僅僅是這個位置，便是平常百姓家中，兄弟也可能為了爭財爭寵而鬧，可絕對不會像他們這般自小便開始，便抖得這般激烈，甚至恨不得你死我活。
太子不願意去想象，若是有一日，一直待他如同自己親子的楊蓁蓁有一日這般對他時，會是什麼樣的場景。
他對於自己如今坐著的這個位置，其實並沒有那般執著，這個位置自他出生起，便與他深深的牽扯在了一起，這是權勢的象徵，但更是責任、是負擔。
若是那一日沒了，其實太子心中並沒有太多的可惜。
也是因為這樣的想法，太子也覺得，若是哪一日，楊蓁蓁想讓他交出來，他……或許不會有任何留戀。
可是，他卻不敢保證，對方會不會也是這般想的，會不會仍然將他看作是威脅。
從私心而言，他是不願意這般，也不覺得楊蓁蓁會這般對待他，可是他心中太過於驚慌，也太過於在乎，所以他不願意去冒這個風險。
太子畢竟年紀尚幼，也因為這件事情，是真的扯動了他內心深處的恐慌，所以他便是極力忍耐，可在面上還是流露出了不安。
太后看出了太子神色的異常，以為自己所言所語，打動了太子，她忍不住抓住了太子的手，輕聲開口道：「太子，如今事情已經這樣，咱們應該先不動聲色打聽清楚，若是真的，及早先下手為強，必要的事情，直接將楊蓁蓁……」
太后的話還未說完，太子凌厲的目光卻是瞪向了太后。
雖然太子年幼，氣勢不若蕭恆強，但仍然將太后瞪得嚇了一跳。太后好半晌兒方才回過神來，驚魂未定的倒吸了一口氣，看著太子沒說話。
太子目光卻是陰翳的掃過太后，掃過低頭位於的德貴妃，也掃過了驚疑不定的楊嬪后，他面色冷漠開口警告道：「孤不管你們究竟是什麼心思，是為了孤好，還是為了自己，但……乳娘的事情，是孤自己的事情，你們若是敢隨意插手，孤可不管你們是誰？」
「太子……」
太后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什麼。
太子卻是不容她說完，直接開口打斷：「有些話，孤說的太明白，只怕會傷了祖母的心，所以也請祖母不要做讓孤不高興的事情，乳娘的事情，孤自有分寸，可若是祖母做了什麼事情傷到乳娘，莫怪孤不客氣！」
說完這話，太子直接走出了宮殿。
太后望著太子離去的那道身影，只覺得渾身冰冷。
楊嬪看著太后的模樣，抿了抿唇，正想上去說話的時候，太后卻是狠狠的將一側的杯子掃在了地上，胸膛氣的上下直欺負，連話都有些說不順了：「和他那個爹一樣，簡直……簡直就是吃了那個女人給他們灌得迷魂湯了！」
「太後娘娘，那楊蓁蓁萬一真的懷了……」
楊嬪的話戛然而止，太后神色冷漠的盯著她，開口道：「沒有這種萬一……」
「那……」
楊嬪想要開口問她們該做些什麼，可心中難免又有幾分畏懼的時候。
太后卻是冷笑道：「哀家現在能做什麼，敢做什麼，沒聽見太子說的話嗎，若是咱們敢輕舉妄動，莫說是皇上，只怕連太子都不會放過我們！現在那楊氏肚子里究竟有沒有還是兩說，你急什麼！」
楊嬪被太后一頓奚落，倒也不生氣，只是輕笑道：「姑母說的對，是我心急了！」
太子離開太后寢宮后，卻是放緩了腳步，慢慢的朝著宣和殿走去。
跟在太子身後伺候的人見太子神魂不屬的樣子，忍不住走了上去，輕聲開口道：「殿下，天兒冷，要不奴才讓人抬肩輿過來？」
太子並沒有回應，只是自己慢慢的走著。
說話的宮人見太子這般，也不敢再說話，退後一步沉默的跟在了身後。
慈寧宮與宣和殿相隔並不遠，其實，便是再遠的路，在一個皇宮裡，又能夠遠到哪裡去呢！
太子很快便走到了宣和殿大門前，宣和殿里一如既往的熱鬧，人來人往，卻又井井有序。
太子走入了宣和殿內，卻是在通往自己寢宮與去楊蓁蓁房間的兩條路上，停下了腳步。
他其實是有些不願意過去的，他怕自己過去楊蓁蓁的屋裡時，會看到他的父皇與楊蓁蓁二人正懷揣希望的期待著肚子里的小生命降生，更怕楊蓁蓁在這個時候，已經對他有了防備。
與其這般，他倒不如不出現去破壞這個美好的氣氛。
他的腳步朝著自己寢宮的方向走了一步，卻又很快收了回來，鬼使神差，他腳步飛快的朝著楊蓁蓁的屋子裡走了去，快的身後的宮人都沒反應過來，幾乎跟不上了。
他還未走入楊蓁蓁的屋子時，便在門外看到了來往走動的宮人，還有正送著太醫出來的小環。
小環看到太子的時候，也是愣了一下，但面上很快露出了笑容，與太醫一道兒沖著小環行了一禮。
「殿下是聽說夫人病了，所以過來探望嗎？快裡邊請！」
「病了？
太子聞言，微微發愣。
小環笑著點了點頭，又是柔聲安慰道：「殿下不必擔憂，夫人只是早上受了寒，所以才會腸胃不適，太醫已經開了葯，沒什麼事情了！」
太子聽著小環的話，整個人怔愣在了原地，在小環的催促下，他方才慢慢的朝著房裡走了去。
他走進去的時候，楊蓁蓁正躺在床上，一名醫女正半蹲著，替她捏著腿。
而楊蓁蓁看到太子進來的時候，卻是下意識將自己的腿伸進了被子里，只是若無其事的抬頭看著太子，笑的一如既往的溫柔：「殿下回來了，可是餓了，乳娘讓膳房給你留了點心，現在乳娘屋裡用一些！」
「乳娘可是腿又疼了？」
太子目光複雜的走到了床邊，伸手要去查看，卻是被楊蓁蓁抓住了手。
她輕笑道：「無事，乳娘好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