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驗明正身
一聽冀王竟然精兵盡出,擺出這麼大的仗勢來接應自己,鄧彪當下喜出望外,興奮道:「這麼說?你從清河那邊過來的,路途這麼遙遠,可是怎麼過來的?」他心裡高興,對石破天的無禮也沒放在心上。
「我帶了七八個兄弟,混在北上的難民隊伍里,衣不抵寒,食不裹腹,風餐露宿的吃了不少苦頭,就是為了將冀王的親筆書信交給鄧大當家。」
「咦!」鄧彪眉毛一挑,疑問道:「那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呢?其幾個他人呢?」
石破天神色似乎有些黯然,嘆了口氣道:「路上遇到幾股游兵散勇,廝殺起來,死的死,散的散,我也中了一箭,好不容易摸到這裡,還要被二當家誤會成細作。」
鄧彪仔細一打量,嘿的一聲,伸手就朝石破天左臂抓了過去,剛好按在傷口處,手上一使勁。
石破天猝不及防,疼的「哎呀!」一聲,右手一探,將鄧彪的胳膊拽了下來,後退一步,怒聲道:「你他娘的想幹什麼?」
鄧彪見他神情不似作偽,而且傷口也是貨真價實,心下已然信了他的話,嘿嘿笑道:「兄弟勿怪,鄧某隻是想驗明正身,竟然兄弟是冀王的人,那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兄弟既然帶著雍王的密信,那就趕快拿出來,交給我看看。」
石破天似惱他手重,冷笑道:「鄧二當家,這可不是我瞧不起你,從狼歇山出發之前,冀王可是再三囑咐,讓我面見鄧大當家,親自將密書交給他,沒辦法,雖然你是大當家的親弟弟,可冀王有命,我還真不能讓你看。」
「你他娘,老子……」鄧彪正要發怒,這時有人進來報告:「稟告二當家,大當家有命,令你去大帳議事。」
「他娘的!」鄧彪很不高興,本來這個時間該淫樂了,沒想到大哥這麼多事,大晚上還要召集人來議事,他斜眼瞥了一眼石破天,心想這小子不是要把密書親自呈給大哥嗎?我可不能耽誤了大事,得將他帶到大哥那裡,讓大哥看了密書,再做定奪。
一念至此,當下掀開帷帳,點了幾名親衛押著石破天就上路。
鄧豹的營寨離這裡不遠,在半山腰上,四周安排了不少崗哨,寨子里不是有一隊匪兵巡視,相對鄧豹的營寨,紀律森嚴了可不是一星半點。
營寨的中間扎著一個大帳,裡面燈火通明,外面圍著一隊匪兵,各個腰挎大刀,神情兇悍,鄧彪領著手下到了大帳跟前,向把守的悍匪通報了一聲,手指著身後面的石破天,吩咐手下道:「你們幾個,給老子把他看好了,要是不見了,老子拿你們是問。」
說罷,一掀帷帳,昂首挺胸,大步走了進去,大帳正中擱了個大火盆,火焰熊熊,將整個大帳照得光亮,猶如白晝一般,火盆前圍著幾個人,似乎正在商量什麼事情。
「二弟,你是不又喝多了?來的這麼慢,讓我們好等。」帳子中間有個青臉大漢,瞥眼見鄧彪進來,神色極為不悅。
鄧彪平日里再怎麼囂張狂妄,見了他這位哥哥,跟老鼠見了貓似的,當下不敢怠慢,連忙上前解釋道:「大哥,莫要動怒,小弟有事向您稟告。」當下把他如何抓住石破天,如何進行審問確定來人身份,以及石破天身上有封密信要當面交給他一一講了出來。
鄧豹聽完話,沉默不語,心想難道是真的?冀王給我送密書來了?這會不會是一個陷阱呢?鄧豹能震懾住這三千不要命的兇徒,當然不是易於之輩,越是決定行軍方向的大事,他越謹慎,思前想後,覺得這件事情還需慎重考慮,當下朝鄧彪把頭一點,輕聲呵道:「人在哪裡?給我帶上來瞧瞧。」
鄧彪應了一聲,走到帳子外面,把手一揮,大聲道:「你們幾個,給老子把人押進來。」
那幾個看守石破天的土匪得令,推推搡搡把他推進了大帳。
一踏進帳篷,石破天頓覺眼前一亮,火盆子周圍站著三個人,一個滿臉橫肉的胖子,一個獨眼壯漢,還有一個長臉頰的青面大漢,三個人將目光都投在他身上。
石破天眼珠子在三人身上打了個轉,最後將目光投在那個青臉漢子身上,這個人頭戴白氈帽,身上披著銅甲,外面套著老羊皮皮襖,腰間挎著一把大刀,臉上似塗了一層青色染料,長臉細目,雖是醜陋,但自有一股懾人的氣勢。
石破天立即上前施禮:「石天見過鄧大當家。」
鄧豹暗奇,眉頭一蹙,不解道:「你是第一次見我,卻怎麼知道我就是鄧豹?」
石破天淡然一笑,心說整個大帳里,雖然獨眼龍和胖子都是金湯階段的高手,但三人中就你的身上氣勢最強,似乎比韓督尉還略高一籌,不是鄧豹是誰?他當然不會這麼說,嘿嘿笑道:「當年冀王在清河起事的時,石天就投奔了他,那個時候,鄧大當家還是冀王的左膀右臂,雖然石天只是個小嘍啰,但也見過鄧大當家,以鄧大當家這等容貌氣勢,石天怎麼能輕易忘懷,今日能有幸再會,幸何如之。」
「原來是這樣啊!」鄧豹哈哈一笑,心裡立即釋懷,他早年確實在冀王帳下聽令,後來遇到清河郡兵圍剿,被打散了部隊,他帶著一干人馬逃到馬邑郡,在此拉起來竿子來,混的風生水起的,雷震天也多次派人送來密信,令他率眾前往清河會合,但那時候,楚景帝還未征夷,各郡兵力強盛,苦無機會南下。這一次,顯然機會來了。
「石天,既然說冀王派你來送密書,還不快快將密書呈於我大哥。」一旁的鄧彪早已不耐之極,連聲催促。
石破天冷笑道:「密書事關重大,石天不敢怠慢,將密信藏於小腿里,請大當家賜刀,石天好取出密信。」
「藏在小腿里?」鄧豹猶自不信,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他點頭示意,一旁那個獨眼冷麵大漢解下長刀,雙手奉上。
石破天也不廢話,一接過那刀,「噹啷」一聲,單手拔出,把刀尖在火盆子上烤了烤,捋起來褲腿,強忍著疼痛,刀上用力,在腿上掏了一個龍眼大的洞,從裡面取出來一個帶血的蠟丸來。
在場的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兇徒,遵循的是弱肉強食的強盜原則,平日里最瞧不起軟弱無能的人,見石破天將這切骨穿膚之痛,當作蟲叮蚊咬一般,渾然不當回事,不由暗暗稱讚,心裡起了敬佩之心,連對他的那一絲懷疑也拋在九霄雲外了。
石破天將傷口草草包紮了下,將蠟丸送了上前,朗聲道:「鄧大當家,石天幸不辱命,總算完成冀王交代的任務。」
鄧豹應了一聲,用手把蠟丸掰開,取出揉成一團的牛皮紙來,用手展開,放在火盆子前細看,只見上面內容極為簡單,只有一句話:七月十二日在狼歇山接應,雷震天留。
鄧彪早已等得不耐煩,在一旁嚷嚷道:「大哥,這是不是冀王的密書?」
鄧豹瞪了他一眼,這密書雖被揉成一團,皺皺巴巴的,但上面的字體他卻很熟悉,像是冀王的筆跡,他斜眼瞥了石破天一眼,略一思索,忽然臉色大變,大怒道:「好大的膽子,來人啊!將這個姦細給他推下去斬了。」
他話音一落,從帳子外面撲進來幾個大漢,拉胳膊鎖肩頭的將他擒住,就要推出大帳。
石破天心裡咯噔一聲,駭的手足俱涼,他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漏洞,讓鄧豹看出了破綻,難道是那份密書?虞老兒不是說他工於書法,仿造他人筆跡天下無雙嗎?難道是我身上出了問題?他自問演技不錯,而且為此還自殘身軀,可謂是吃盡了苦頭,諸多手段用盡還是功虧一簣,眼下性命難保,石破天猶不死心,仰天一陣苦笑:「沒想到我石天歷經千難萬險,沒有死在郡兵手上,卻死在自己人手上,不知道冀王得知,該作何感想?」
「且慢,放開他。」石破天話音剛落,鄧豹就喝退了手下,親自上前施禮道歉:「石兄弟,事關重大,鄧某迫不得已,只能試探一下,得罪之處,萬勿怪罪。」
石破天暗鬆了一口氣,心想這鄧豹好生難纏,若是普通人,本來就心裡有鬼,驀然被驚喝一聲,還不露出馬腳,好在自己沉得住氣,若是當時就暴起發難,恐怕現在是另一個下場了,經此一嚇后,他也不會給鄧豹好臉色,自己的身份對方已確信無疑,若不借著冀王的威信作威作福,難免讓他怠慢了自己,當下皮笑肉不笑道:「鄧大當家真是好心計,這等高明法子,石天回去一定要向冀王稟告。」
「石兄弟嚴重了,鄧某這事做得不妥當,還好沒有什麼損失,這種小事還是不要去煩擾冀王了。」鄧豹見這個石天動不動就搬出冀王來,似乎是冀王身邊炙手可熱的人物,大感頭疼不已,暗自琢磨要好好款待這位使者,萬一他和冀王有什麼千絲萬縷的關係,那可真是得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