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擇優收編
一抹魚肚白的亮光灑在軍營校場里,照在石破天嶄新的甲胄上,反射起森森冷光,他神情冰冷的昂然站立在看台上,雙目橫掃台下,一股威嚴的氣勢從身上透體而出。
台下密密麻麻站著許多人,這些人或膽怯、或焦慮、或木然、或無畏等神態不一,他們都是俘虜,葫蘆谷一戰後,馬邑郡分到了五百俘虜,虞世文將他們交給衛靖仁,命令很簡單,從中鑒別出窮凶極惡的慣匪給以殺掉,其餘人擇優收編,這個任務衛靖仁交給了石破天,因為郡兵編製不足,衛靖仁這一營下設六個團,但實際只有五團多的人馬,其餘五個團的人馬倒是很充足,到了石破天管轄的這一團,實際只有一個旅的士兵,所以只能從這些俘虜里補充新鮮血液。
昨天他命令手下旅帥夏顯對這些俘虜進行了摸底,據夏顯彙報,俘虜里八成都是村民、工匠、獵戶等迫於生計加入流匪行列的普通老百姓,只有兩成來路不正,所以他更有信心,他在站台上環目一掃,將眾人神態收入眼中,朗聲道:「你們都是苦出生,做匪也是為了一條活路,可你們有沒有考慮過被搶掠者的處境,百姓們財物被搶,房屋被焚,父母兄弟被殺,妻女姐妹被奸,可謂家破人亡,倖存者恨不得吃你們的肉,喝你們的血!」
石破天冰冷的語氣讓整個校場的空氣凝結起來,有不少俘虜低下了頭,已有了羞愧之意。
「不過在場的也大多都是苦主,被搶后迫於生計又加入搶劫別人的行列,可錯了就是錯了,觸犯了大楚律法,犯法必究,按律,你們都當斬。」說到『當斬』兩個字,他陡然加重了語氣,不少俘虜心中懼怕,面色變得土黃起來。
「聖上有好生之德,虞太守仁慈寬厚,特赦免你們死罪,改服兵役,但要從中鑒別出作惡多端,雙手沾滿鮮血的慣匪,正所謂法網恢恢,疏而不漏,這些人不殺不足以平民憤。」石破天的聲音高昂起來,除了死刑犯外,大楚對刑犯也進行服兵役和勞役制裁,服兵役三年到十年不等,和良家子從軍的區別是,良家子每年有十兩銀子軍餉,而囚犯從軍分文沒有。
他這句話一說,人群頓時騷動起來,一些出生清白,被迫加入流匪,壞事做得少的個個喜形於色,相對那些殺人越貨,無惡不作的慣匪則臉色難看,心裡惴惴不安。
石破天一招手,令旅帥夏顯到跟前來,低頭吩咐道:「把他們五十人一組,分別帶到不同地方,將姓名、年齡、籍貫等登記在冊,令他們互相揭發,記錄罪行,記住定罪的四句原則,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檢舉有功,輕者不究!」
夏顯點頭表示會意,下去進行操辦,校場頓時有些混亂起來。
石破天鬆了一口氣,剛自下站台,忽瞥眼在人群中看到一人,心中一動,低頭吩咐一聲,兩名親兵轟然領命,擠進在人群里抓住這人胳膊,扭送到石破天跟前。
石破天望著他,展顏笑道:「麻五,別來無恙啊!可還認得我嗎?」
麻五身上沾滿了泥草和血跡,模樣有些狼狽,一雙眼睛閃過驚疑的神色,苦笑道:「石校尉真是好手段,麻五佩服,那鄧豹弟兄死的也不冤。」
「鄧豹的死和我沒什麼關係,但鄧彪確實是石某殺的,麻五,你不恨我嗎?」石破天的兩隻眼睛緊緊盯著他。
「哈哈!」麻五忽然大笑起來,搖頭道:「為什麼要恨你?這年頭不是殺人就是被殺,沒有旁的道,鄧豹弟兄不是虞太守的對手,那是他們死有餘辜,怨不得別人。」
石破天見麻五這般洒脫,也是佩服,哈哈笑道:「那麼你呢?想活命嗎?」
麻五一陣愕然,苦笑道:「麻五跟著鄧豹也有幾個年頭了,雖算不上壞事做盡,但也是雙手浸滿了鮮血,石校尉會給麻五活命的機會嗎?」
「麻五,你既然自認作惡多端,那麼死罪肯定是不會赦免的。」石破天說到這裡,停頓一下,望著麻五漸漸失望的臉色,忽然笑道:「但死罪可以緩期行刑,石某可以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麻五的雙眼驀然亮了起來,伏地就拜,朗聲道:「請石校尉放心,麻五定不會辜負期望。」麻五年少離家,當過兵也做過匪,對這個世道算看透了,什麼道德仁義都是狗屁,這個社會強者為尊,誰的拳頭大話語權就多,當兵也好,當匪也罷,都是一個樣,鄧豹給他指明了一條道,他就給鄧豹賣命,鄧豹完蛋了,石破天給他指明了一條道,他也只能給石破天賣命,沒有別的路可以選。
石破天哈哈大笑,在幾名親兵的簇擁下,轉身離去,獨自留下滿懷欣喜之色的麻五。
夏顯的辦事效率挺高,不到中午就把俘虜的審訊記錄送到石破天跟前,這個時代的字和後世大同小異,並不是很難認,俘虜罪行記錄的很詳細,某某在幾月幾號殺幾人,搶到多少財物,姦淫了幾名婦女,有的甚至連十歲左右的幼女都不放過,石破天看的心中大怒,吩咐手下奉上筆墨,覺得這人實在窮凶極惡無可救藥,用筆上面畫一個叉叉,覺得罪孽深重但不至死或者被人脅迫並無大錯的,按照罪行在上面標記一至十年不等,意思是義務服兵役的年限。
足足忙了一個時辰,在冊的俘虜才完全被石破天定罪,也算石破天嫉惡,死罪的足足畫了一百多個,麻五殺人無數,卻定了個十年兵役,合下花名冊后,石破天放下筆,活動一下僵硬的脖子,吩咐手下喚來旅帥夏顯,把記錄俘虜罪行的冊子交給他,令他按照批註辦理,凡是人名字上畫叉叉的全部抓起來,送到司法參軍大人那裡關押起來等候問斬,至於其他俘虜則進行擇優收編。
夏顯點頭領命,彎腰退了下去,這時烈日懸空,已到了正午時分,有手下送來午膳,石破天簡單食用后,中午小憩了片刻。
將有章程,兵有額度,四百俘虜必須要淘汰不合格者,對於選兵,石破天完全憑印象,看起來伶俐姦猾的人不可用,寧願選鄉野愚鈍之人,看起來長的黑大粗壯,這些人往往能吃苦耐勞,四百人排成長隊在他這面試,足足兩個時辰,選夠了三個旅的兵力,其餘淘汰者都令夏顯送往司士參軍大人那裡,做了工事勞役兵。
三個旅的旅帥由麻五暫代一個,其餘兩個旅卻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暫由自己代任,按照常規,火長由隊正舉薦,旅帥直接任命,隊正由旅帥舉薦,校尉直接任命,因為旅帥屬於正七品官員,和縣丞平級,校尉舉薦後由督尉直接任命,但需在司功參軍那裡備案,納入官吏考核範圍中。
選出的三百俘虜重新登記造冊,石破天令麻五拿著花名冊,去司兵參軍大人那裡補充軍籍,有了郡兵軍籍,這些流匪才從身份上徹底就轉變為郡兵,麻五臨走時,石破天拿出一百白銀塞在他懷裡,讓他代自己送到司兵參軍大人手裡,早在昨天,巫仁已經將需要打點的官員名單送給了他,衛靖仁雖是頂頭上司,但卻是個清官,禮物不能隨便送,王長史儒生一個,但性格圓滑,胡別將性格狹隘,有些好色貪財,這兩人都需要重禮打點,其餘五品官員還有六曹書佐,分別是管官吏考核、禮儀接待的司功參軍;管賦稅軍餉的司戶參軍;管兵器防具、糧草馬匹補給的司倉參軍;管雜役後勤、軍籍功績的的司兵參軍;管軍規、刑訴及律法的司法參軍;管工事防禦、戰場清理的司士參軍,除了司法參軍掌管全營軍紀,刑訴律法,剛正不阿,不太近人情,不能隨便送禮外,其餘五人都需要打點打點。
郡兵是選夠了,可還缺少兵器防具,石破天在懷裡揣了二百兩白銀,領著一個旅的人去司倉參軍那裡領用兵器防具,馬匹糧草,司倉參軍楊弘是郡丞楊大人的一個遠方親戚,在官場也摸爬打滾了好幾年,才坐上司倉參軍這個肥缺,收了石破天的銀子,他辦事也很爽快,按照石破天提供的補給清單,命令手下從倉庫里取了三百皮甲,一百根長槍,一百把長刀,一百個木盾,一百強弓,一千箭枝,又從馬廄里挑選了一百匹戰馬,從糧倉里搬出一個月的口糧,大概七十石的糧草,又領了春秋兩季的郡兵兵裝,這一旅的郡兵牽著戰馬,押著糧草,背著兵器浩浩蕩蕩回了營,這些俘虜剛自從軍,大呼小叫的都覺有些新鮮。
夏顯那一旅是騎兵,石破天想再組建一個騎兵旅,一個長刀旅,一個長槍旅,雖然衛靖仁一營其他各團都是單一兵種,但作為上司的他卻沒有刻意要求,所以石破天還是按照自己喜好組建新軍,按他以前的想法,全部組建成騎兵,但戰馬昂貴,一匹戰馬的價格基本抵的上一名普通士兵二年的軍餉,衛靖仁給他設定了許可權,只能組建一百騎兵,多了司倉參軍那裡是不會提供的。
從司倉參軍楊大人那裡回來時,日頭已經西斜,黃昏漸進,石破天安置好新軍,從屋子裡取了些銀兩,吩咐手下備好馬,換了一身便服,一個人騎著快馬,出了軍營,朝宋家客棧賓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