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道無情
目送一輛黃色計程車沒入夜色,葉玄府逐漸收起了笑容,沉吟一聲,轉身再次回到了通靈酒館。
這一次,他沒有上三樓,而是來到了一樓。
寬敞的大廳,螺絲釘、鐵錠等等,擺滿了形態各異的座位,風格獨特。而零零散散的座位上,有圍坐了幾個淡妝濃抹的女孩,激動又忐忑地嘗試著通靈遊戲;有閉目冥想的,披了一件道袍羽氅的方士;還有渾身籠罩在寬大的黑袍中,孤僻一人坐在角落裡的通靈師。
在通靈酒館,只有兩種人,第一種是追求刺激的普通人,第二種則是本領各異、懂得非凡手段的法師。
葉玄府路過一張桌子,冰冷的鋼鐵桌面上散亂著招靈用得道具,幾個打扮誇張的女孩或軟在座位上,或癱倒在地,一個個睜大雙眼,目光空洞無神,像是抽了骨、失了魂一樣。
「嚇成這樣還玩?」葉玄府嘆了一聲,手握鳳眼拳,在每人的眉心往下一扣,舌尖炸雷,「醒來!」
幾人渾身打了一個機靈,緩緩回神。
「師兄,來杯『天道無情』。」葉玄府來到吧台前,找了一個螺母造型的凳子坐下。
身形高挑、模樣俊朗的中年酒館老闆正在擦拭杯子,動作驀地一僵,旋即露出了古怪的笑容:「方才你帶來的二人,是師弟你的客戶?」
酒館老闆這個中年人名為黃俊生,是葉玄府的爺爺葉龍盛老先生門下的記名弟子之一,至於親傳弟子,老先生一生只收了唯一一個,那就是他的孫子葉玄府!
「是啊。」葉玄府挑了一個直棱杯,輕輕一推,杯子順溜的滑到了黃俊生的手前。
「哦?」黃俊生目光一亮,「師弟你準備開光了?」
「開啥光,老爺子的封印未破,我半點罡氣使不上來,碰到強敵不是送死嗎?」葉玄府不由抱怨道。
黃俊生開始調酒,鋼杯在雙手間來回穿梭,像一隻銀色的飛梭,華麗而快速的動作,看得人眼花繚亂。
「要破師父的封印,還得靠緣分和時機,若是成功的破而後立,師弟你的法力也可以更上一層樓。」
「嘿嘿……」說到這一點,葉玄府得意的笑了,「早上我福至心靈,卜了一卦,發現時機已到,緣分就在那二人身上,我估摸十有**是那個身材火爆的女人。」
「對了,說到這裡,師弟還要拜託師兄一件事情。」葉玄府一拍額頭,靈光一現。
「只要為兄辦得到,儘管開口!」
「這杯酒,你請我?」
「沒門!」黃俊生幾乎秒答,沒有半點間隔。
「摳門!」葉玄府深深鄙視了黃俊生一眼。
「那就賒賬!」
「不行!」
「我靠,要不要這麼絕情?以後師兄弟之間還能不能愉快的相處了?」
「師弟,沒用的,這招你已經用了無數次,從來沒變過。而且你知道欠我多少錢了嗎?十萬八千四百五十六元!」
「十萬?」葉玄府眼珠差點瞪出來,連忙揮一揮手,「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是十萬八千四百五十六!」黃俊生凝聲糾正道。
「怎麼會欠下十萬的巨額,師兄你可不要見師弟老實就坑我啊。」
「十萬八千四百五十六!」黃俊生差點咆哮起來。
「那也不對呀,不就喝了幾口酒嗎,要得了十萬?」葉玄府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好像怎麼苦思冥想都想不出來。
「不對不對,我想了一下,還是不對。」
黃俊生目光一寒,冷笑一聲:「幾口酒?你每次來都會點『天道無情』,總共喝了二十杯!一杯『天道無情』四千九,你自己算一下多少錢!」
葉玄府倒吸一口氣,似乎被酒的價格嚇到了。
「不對!按照這麼算,那也才九萬啊,怎麼可能要十萬?」
「九萬八千!十萬八千四百五十六!」黃俊生再次糾正,「九萬八千是酒的價格,剩下一萬零四百五十六是利息。」
「好歹師兄弟一場,你還收我利息!」葉玄府拍桌說道,「不愧是老爺子教出來的徒弟,一個個鑽錢眼兒里去了,摳得要死!」
黃俊生冷笑一聲道:「哼,要不是看在師父的面子上,我早把你扔出去了。」
提到老爺子,葉玄府神色一黯,感傷道:「師兄你調製的『天道無情』是老爺子生前最喜歡的酒,沒有之一。要不是靦腆老爺子,我這麼窮,會挑『天道無情』喝嗎?」
葉玄府假裝抹眼淚,私底下腹誹一句:「要不是你就調製的『天道無情』最好喝,誰喝這麼貴的酒!」
「要不這樣,看在師父的面子上,給師弟打個九五折唄,還你九萬得了。」
「你那是八五折還多!」黃俊生怒道,旋即捂住額頭,頗為無奈,「跟你在這方面較真,我簡直是一個白痴。」
「不是簡直……」葉玄府小聲咕噥。
「你說什麼!」
「九五折,最多了!以後別為這點小事搬出師父!」黃俊生叮的一聲放下了調酒器,神色有點嚇人。
「好!九五折就九五折!十萬說好了,我明天刷卡。」葉玄府擺了擺手,對黃俊生嚇人的表情一點反應都沒有。
「十萬!現在就刷!」
「我沒帶銀行卡,怎麼刷?」
「那這杯酒你明天再喝!」
黃俊生打開調酒器,倒入直棱杯中,一泓琥珀般清澈透亮的美酒,靜靜盛在透明的玻璃杯中,加上燈光的照射,簡直美輪美奐!
這就是「天道無情」!葉龍盛老先生生前最喜歡的酒!通靈酒館的老闆黃俊生最拿手的美酒!
一杯200ml的「天道無情」,4900的天價!
當然,一般能來通靈酒館的客戶,皆身價不菲,所以通靈酒館很賺錢,黃俊生很有錢。然而,通靈酒館賺來得錢,不全屬於黃秋生,很大一部分注入到了一個機構,用於日常運轉費用。
葉玄府雙眼發綠,如一頭餓狼緊盯著「天道無情」,最後實在忍不住,咬著牙刷卡還錢。
加上這一杯,一共是104900元,二人心裡都美滋滋的,葉玄府認為省了八千多塊錢,黃俊生則認為賺了二千元。
兩人都認為是自己佔了便宜,不愧是葉龍盛老先生的徒弟,貪財到了極點。
酒的事情告一段落,師兄弟活躍了一下氣氛,交流了一下感情。
「講真,師弟你那兩個客戶什麼來頭,為兄看不是普通人。」
「呸,能是普通人嗎,是兩個倒斗的。」葉玄府說道。
倒不是他背後說僱主壞話,法師界確實有規定,寧做餓死鬼,不做倒斗人。絕對絕對不可以接倒斗的生意!
「小師弟,你瘋了?」黃俊生嚇得站了起來。
「師兄,你先冷靜聽我說。」葉玄府神色淡定,悠閑地品了一口「天道無情」,回味無窮,很是享受。
「師兄,今天下了一場屍雨,沒有日光照射,天地間陰氣不散。再加上三月初三,時逢天陰地寒,還是讓那些普通人先回去吧。不然時辰一到,他們想走都走不了!」
「屍雨?」黃俊生掐指一算,臉色大變,急忙走出吧台,讓那些玩通靈遊戲的普通人回家,不要在外面逗留。
本來玩得盡興,再加上那些人的身份和性格,沒一個善茬,一般根本不會理睬,但他們好像特別敬畏黃俊生,誒了一聲后全部老老實實地走了。
黃俊生回來問道:「師弟,到底是怎麼回事?誰有這麼大的神通,可以遮天蔽日,下了一場籠罩整個寧城的屍雨!」
「雨中蘊含了屍氣,不是殭屍又是什麼?」葉玄府苦笑一聲。
「三月初三,**上山,這是寧城數百年來的地理天命,我估計那個殭屍也是藉助天利,下了這麼一場雨。否則……」
葉玄府和黃俊生對視了一眼,看到了雙方的凝重。
「屍魃!也只有屍魃才有這等力量!籠罩寧城的漂泊大雨,看來是一具水魃!」
「要真是屍魃一般的存在,那我們師兄弟,包括整座寧城,可全要栽在這裡了。」
葉玄府目光一閃,斬釘截鐵地說道:「不一定!讓那邊的人過來幾個,再和你我聯手,未必降服不了一個屍魃!」
「那邊?」黃俊生苦笑一聲,拿出一個八角形的古銅令牌,令牌一面是八卦鏡的模樣,另一面則是坎卦的爻。
「八卦令!坎卦!師兄……你……」葉玄府見到黃俊生拿出的八卦令,露出了驚容。
黃俊生搖了搖頭,嘆口氣道:「我情願不要這枚八卦令!也是福禍相依,我鎮守這處鬼穴多年,日日夜夜,不斷超度封印之下的惡鬼,雖不能外出,但苦修之下終於從上元境突破到真元境。同時超度惡鬼帶來的諸多陰德,也讓我的牌位從道長位升到了真人位。」
「恭喜師兄,雙喜臨門!」
「恭喜啥呀,師弟你是不怎麼聯繫那邊,所以不知道情況。前段時間,擁有坎卦令牌的馮老爺子去世了,不然也輪不到我這個新晉真人位的執掌『坎卦』。」
「什麼,馮老爺子去世了,我還真不知道!」葉玄府大吃一驚,臉色陰晴不變。
「馮老爺子是個好人!」
「是,師父走後,他可沒少照拂我們師兄弟!而且我聽說,馮老爺子死的不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