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夫(六)

丑夫(六)

為了別叫妹妹英年早逝,大皇女決定勸勸。

「雖然生得好些,可是也太單薄了,不及方將軍魁梧有力。」

很明顯,大皇女的審美最近也歪了。

沈望舒抽了抽嘴角,哼笑了一聲,意味深長地看了看自家皇姐。

大皇女對她露出一個正義的表情,之後笑吟吟地走到了蕭王君的身邊坐下。

別看她嫌棄人家少年單薄,然而攬著本也不大強壯的蕭王君,大皇女覺得滿意極了。她笑著指了指那個臉色蒼白的少年對沈望舒笑著說道,「這是你姐夫的遠房堂弟,你就喚一聲念玉就是。」雖然看起來她依舊對這少年有幾分親近,不過想到沈望舒之前的話,她又忍不住生出幾分疑慮。

沒錯兒,就算是走投無路,可也不必非要投奔蕭王君不是么?

不過是遠房堂兄,從前還沒有什麼交往,就這麼放心?

蕭王君卻是一個對人真誠的性子,見堂弟有些不安,一雙手緊緊地攥著,都不敢去看帶著淡淡笑容的沈望舒,便溫聲說道,「這是三皇女,你喚鸞王就是。」

他咳嗽了一聲,大皇女順手將手邊一杯溫茶端給他。

蕭王君的身體並不十分強壯,更因如今親手照顧女兒因此十分勞累,不過說了幾句話就捧著茶水慢慢的喝著。

他雖然在喝茶,卻目光落在堂弟念玉的身上,看到他的目光時不時地掃過沈望舒,帶著幾分不安,心裡有些皺眉,卻還是對沈望舒笑著說道,「念玉不大見外人,見了你害怕也是有的。」如果念玉是害怕也就算了,若是因見三皇女生得美貌又身份尊貴,那蕭王君就不能接受了。

他是斷然沒有想過把念玉說給三皇女的。

畢竟念玉出身尋常,做不得三皇女的正君,可若是去做側君,蕭王君又不肯給日後三皇女的正君添堵。

就算三皇女日後會納側,也不能是他手裡頭送出去的,不然那也太噁心人了。

更何況沈望舒如今心心念念方玄,那是一個被蕭王君仰慕的人物,他越發不肯在這上頭興風作浪,不過說了兩句話,就對念玉笑著說道,「你累了,回去歇著吧。」他態度溫和,念玉那張極清雅秀致的小臉兒卻微微一白。

他的目光忍不住落在眼前的兩個皇女身上,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他生得容色出眾,連蕭王君都不及他美麗,然而蕭王君在此處安坐,兩個皇女都將他另眼相看。

大皇女這做妻主的不必說,斟茶倒水的照顧他。

連美貌令人驚艷的鸞王,這位在外頭都對自己不假辭色的女子,都對蕭王君十分尊重。

那全神貫注的樣子,就彷彿……他的傾城色,在她們的眼裡完全不算什麼一樣。

念玉才被沈望舒罵了一通,恐她說出什麼之前的話來,垂頭起身說道,「那我先回去了。」

他忍不住抬頭去看了一眼目光瀲灧看來的鸞王。

她似笑非笑地撐著下顎瞥過來,明明是最輕慢的態度,可是在她的身上卻彷彿多了幾分魅力。她的笑容令人臉紅,就算那雙眼睛里完全沒有情意,可是念玉卻還是忍不住紅了自己的臉。他忍不住將眼前這個美貌尊貴,生就了高高在上氣場的女子和之前遇到的另一個人比較。

她們都有著最尊貴的身份,同樣儀容出眾,可是一個對他帶著極致的愛慕,然而眼前這一個,卻彷彿在看一個普通人。

那種不將人放在眼裡的姿態,令念玉用力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他是知道自己的美麗的,可是為什麼,她卻不心動呢?

他心裡默默地記住了鸞王,遲疑了一下,格外對沈望舒施禮,認真地說道,「多謝殿下之前出手相助。」

「救你的不是我,我就說,你可真是勢利眼。」沈望舒淡淡地說道。

她本想說一句狗眼看人低,不過恐傷了蕭王君的臉面,因此忍住了。

念玉的臉忽然就白了,雙目閃過明亮的淚光,低聲說道,「我並未不感謝那位哥哥,只是我……」

「你怎麼想也不必叫我知道,管本王什麼事兒呢?」沈望舒見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作態,雖然這種感覺依舊非常新鮮,可這是她不喜歡的。

她眼睛銳利地看著念玉,低聲說道,「我若是你,還有半分廉恥,就不要繼續留在皇姐的王府。」見念玉霍然抬頭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她就覺得沒意思透了,漫不經心地說道,「是誰指引你來了蕭王府,本王心裡有數兒,那點兒花花腸子,也別叫本王都給你說出來!」

二皇女在念玉倉皇逃出家中的時候遇到他,驚艷他的美貌,卻依舊捨得他,指點他來大皇女的府上。

二皇女本是想看看大皇女後院兒怎麼起火的,誰知道這把火沒燒著大皇女,卻燒出一個三皇女來。

當然,別管燒了誰,結果是一樣兒的,大皇女姐妹都完蛋,這才是重點。

「我沒有!」念玉尖聲說道。

「有或者沒有的,本王莫非還要和你對質?」沈望舒反問道。

蕭王君已經在一旁聽出了一些端倪,遲疑了一下方才對沈望舒問道,「這是怎麼了?從前你們見過?」

「前些天見過。只是姐夫,王府里住著妙齡公子這種事兒不靠譜兒,況這兩天我也得常來,以後生出什麼閑話來就不好了。」

沈望舒見蕭王君遲疑,便笑著說道,「知道姐夫心軟,也沒有把這少年趕盡殺絕的意思,若姐夫不方便送他回家,那就送到王府的別的宅院去安置,也是為他好是不是?」她再三地說了,見蕭王君點頭,這才施施然地起身笑道,「只怕還得蹉跎幾天,既然如此,我先回王府去了。」

她本想住下,不過有別的男人在,她怎麼可能留宿。

「別!」蕭王君覺得就算走,也不該是鸞王走啊。

這可是大皇女的親妹妹。

「我還得回去叫人給阿玄做滋補的湯水呢。」沈望舒笑眯眯地說道。

蕭王君再溫潤如玉,聽著這話也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大皇女卻知道妹妹這脾氣的,欣慰她見了美人還依舊對方玄情根深種,也不勸說,笑著由她走了,沈望舒躲在鸞王府,往朝中告了病假說自己頭疼,因此也沒有上朝。

她三天打魚兩天晒網的是經常的事情,女帝都已經習慣這女兒不愛上朝幹活兒,因此也不勉強,還命人送了兩次藥材表示愛在家躲著就在家躲著沒問題什麼的,殊不知這些藥材都被物盡其用,被沈望舒燉湯了。

「嘗嘗好喝不。」好容易等到方玄去蕭王府的日子,沈望舒穿戴得格外美艷,興沖沖提著好大的食盒就來了。

她見了方玄,眼睛都亮了,幾步到了方玄的面前,才食盒裡捧出一碗清凌凌的湯水來,兩隻眼睛亮晶晶期待地看著這男人

他高大強壯,可是卻並不是粗壯的強橫,而是高挑修長,渾身充滿了力量。沈望舒一雙上挑帶了幾分天然笑意的眼慢吞吞地掃過這男人的身體,看到他今日穿著一件格外閃亮的銀甲,腰間佩劍威風凜凜,充滿了叫人仰慕的氣質,越發在心裡驕傲起來。

這可是她愛著的男人,生得這般英俊,叫別人看見他的好跟她搶可怎麼辦?沈望舒心裡生出幾分危機,就算知道方玄對自己一心一意,不過這個世界的女人太彪悍,不能輕敵。

「做什麼這麼看我?」大皇女正和蕭王君一起坐著,看到沈望舒防賊一樣的目光,不由疑惑地問道。

「阿玄太英俊了,我擔心你愛慕他。」沈望舒老老實實地說道。

蕭王君一笑,揉了揉眼角。

「胡說!」大皇女頓時被氣得不輕。

不是誰都有這倒霉皇妹的審美的好么。

況她都有了正君了,對別人有什麼好愛慕的。

「阿玄這般風采,難免令人傾心,我這不是擔心么。」沈望舒理直氣壯地說道。

大皇女氣得說不出話,覺得這妹妹打從伶牙俐齒之後,越發叫人生氣了。

「總之是我的,誰也別想搶。」沈望舒牽著方玄的手沒有動作,一扭頭就看到這高大的男人靜靜地看著自己,一雙漆黑的眼睛里全是她的影子。她被他那滿是感情的眼看的心裡一軟,越發把小碗兒往他面前推了推笑著說道,「你嘗嘗好喝不。」

她的吩咐彷彿是軍令一樣,方玄伸手把小碗兒一隻手拿起放在嘴邊,一飲而盡,那清甜甘洌的湯水在他的嘴裡一晃,就沒了。

「好喝。」他從未喝過這樣好喝的湯水。

之後,見眼前美貌女子臉上笑出一朵花兒似的,方玄垂了垂眼睛,紅了臉。

鸞王大肆搜羅廚子的事情上京中鬧得風風雨雨,甚至聽說連女帝都驚動,賞了她御膳房的廚子。

她之所以搜羅廚子,原因自然也瞞不住。

因此鸞王為了方將軍犯了病,這恨不得為了給方將軍張羅一口好吃的翻了天的流言蜚語滿上京都是。這其中當然沒有方將軍什麼事兒,只都是鸞王的痴心與愛惜。聽起來就叫人羨慕極了,連軍營中的同伴都在打趣方玄,然而方玄心裡歡喜的同時,也知道許多男子,該是羨慕這種愛惜的。

女子素來涼薄,男子想要得到一點垂憐都需要爭取,可是他卻不費吹灰之力地得到。

雖然他貌醜名揚上京,可是鸞王對他的愛慕,只叫他令人羨慕。

丑又怎麼樣呢?架不住有天潢貴胄千方百計討他歡欣呢。

不過方玄卻不是恃寵而驕的性子,反而恐沈望舒因為對自己太過殷勤而被人嘲笑,遲疑了一下方才說道,「只是叫殿下費心了。」

「這算什麼費心,你身子好了,才能多幫我當牛做馬不是?」沈望舒笑呵呵地示意他說道,「還有,多喝點兒。」

大皇女活了這麼多年,頭一次聽見這麼恬不知恥的話,忍不住挖了挖耳朵問道,「當牛做馬?」

「我和阿玄說好了,以後大婚,男主外女主內,他在外面賣力養家,我呢,就在王府貌美如花過日子就好了。」

沈望舒捧臉,有些哀愁地說道,「早早去上早朝,還勾心鬥角,這是對一個女人美貌最大的摧殘,左右以後有阿玄,我就不必操心了。」她笑容滿面地用看絕世寶貝的目光看著方玄,柔聲說道,「阿玄與我真是天生絕配。再喝點兒,多喝點兒啊!」

大皇女覺得眼前一黑。

如果不是喉頭含著一口血,她一定要破口大罵了。

怎麼能這麼無恥呢?

偏偏方玄還很配合地繼續喝湯,低聲說道,「沒錯。有我,我護著你。」

他說得認真極了,大皇女歪了歪身子,虛弱無力。

蕭王君笑眯眯地聽著,覺得還是很有道理的。

方將軍看起來就是來保護人的。

他接受起來很快,大皇女就更古板了一些,聽見皇妹竟然在討好地說道,「好喝啊?這可是我親自下廚給你燉的湯,最花時間不過,一點都沒假手於人,你如果喜歡就多喝些。」她頓了頓,突然在方玄屏住了呼吸的動作里開口問道,「是不是更愛我了?」

都說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他的胃,還真是蠻有道理的。沈望舒都覺得這英俊男人眼裡的愛意幾乎要燒穿房頂了!

「更……愛你。」方玄似乎有些羞澀,然而卻還是說出這句話來。

大皇女瞠目結舌。

她不敢置信地開口說道,「女子遠庖廚。」怎麼像個男人似的下了廚房?

天知道,就算女子下廚,可那都是奴才。

「給心愛的人做一頓飯怎麼了,怎麼了?」沈望舒就立刻翻了白眼兒,對充滿了大女子主義的皇姐萬分不滿,便不經意地挑撥了一下哼哼道,「給咱們皇女做夫君,里裡外外操持,多辛苦啊。既然彼此感情好,又分什麼男女的,誰辛苦,那對方就做一些溫柔的安撫,不也是對愛人的一片心么。皇姐,你雖然什麼都好,不過這思想很危險。」她捧臉回頭對方玄柔情萬種地說道,「給阿玄做什麼我都高興。」

從前又不是沒給阿玄做過飯,沈望舒覺得自己很熟練。

她還抬手給方玄擦了擦嘴角,越發風情萬種。

方玄的臉騰地就紅了。

大皇女覺得自己再也沒見過妹妹這麼會噁心人的了,肉麻得渾身直打寒戰。

「她也太肉麻了。」她還對蕭王君抱怨道。

「我覺得挺好的。」蕭王君淡笑,順便用一雙優美的眼睛默默地看了大皇女一眼。

大皇女被這帶著幾分深意的眼神看得渾身生出一片的冷汗,沉默了一下,遲疑地問道,「怎麼了?」

「呵呵……」蕭王君一雙優美的眼睛落在方玄手上的空碗上,什麼都沒說。

「你不會也想要我給你燉湯吧?」大皇女覺得有點兒不妙了。

她努力用溫柔的眼神看著自己的正君,希望他善解人意。

「你猜。」蕭王君果然善解人意地說道。

「一定捨不得我下廚。」大皇女哈哈大笑了起來。

「你再猜。」蕭王君的聲音越發溫潤如玉了。

大皇女的笑聲戛然而止。

她的臉色有些晦氣。

進而,她心裡不由抱怨了兩句妹妹。

會做飯了不起啊?以後大婚了關上門自己慢慢兒做好了,為什麼一定要在別人面前顯擺?

難道看到別人家後院兒失火心裡很開心么?

大皇女覺得妹妹生來就是討債的,更何況看到沈望舒穿著一身華服,卻把手臂壓在方玄的手臂上親昵地說話,明明是個大女人,偏偏彷彿在撒嬌,這也太嬌氣了。

她越發看不順眼,然而到底在方玄的面前,不得不勉強忍住了沒有說教,正看見妹妹得寸進尺,竟然去捏人家男子的耳朵,這格外輕佻的樣子頓時叫大皇女忍不住的了,指著沈望舒就皺眉道,「怎能如此輕……」

她唯恐方玄感到被唐突惱怒,畢竟男人臉皮兒都薄。

然而話音未落,她卻看見這高大的男人正把自己的耳朵往沈望舒的手裡送。

大皇女繼續沉默,之後嘆了一口氣,長長地。

她覺得自己把這一輩子的氣都嘆完了。

「趕緊往宮裡求母皇賜婚吧。」她擺了擺手,無力地說道。

因她覺得看這兩人一見鍾情二見傾心三見這簡直就要海枯石爛的架勢,真的不需要有什麼考慮的問題了。就妹妹這麼狗腿地獻殷勤,誰會不被打動呢?沈望舒這麼喜歡方玄,看起來也不像是個會移情別戀的。

就算大皇女沒有那麼功利,她也得承認若能指婚,那這門親事就極好,可以透過方玄將京郊大營死死地和自己捆在一起。只要有了兵權,她就放著這滿朝文武對二皇女歌功頌德,自己做個孤家寡人又如何?

照樣兒穩操勝券。

因此,她對這門婚事非常看重。

「我也覺得母皇可以賜婚了。」沈望舒雙目看著方玄,含著笑意說道。

方玄雖然在戰場上難逢敵手,不過到底是男子,還是非常羞澀的,頓時在沈望舒面前敗下陣來。

他垂著眼睛不敢多看沈望舒一眼,唯恐心裡的愛戀藏不住嚇到自己心愛的女子,可是感受到耳朵上輕柔的觸碰,他都忍不住更加心跳。

彷彿有一股火兒,在他的身上燃燒,只有那耳朵尖兒上清涼的觸感,叫他感到舒服一些,又多了很多的不滿足。

如果,她能摸摸別的地方就更好了……

當然,方將軍為自己這齷蹉想法暗中唾棄了自己一下。

沈望舒卻似乎知道他的想法,笑嘻嘻地放下手,在方玄失望的目光里把手扣住他粗糙的大手,在他的手心兒撓了撓。此時大皇女正後院兒失火呢,蕭王君笑得善解人意極了,然而大皇女卻覺得自己頭疼得厲害。

她揉著眼角正不知該怎麼把這火澆滅,當然看不到方玄和沈望舒的官司,正在這個時候,就見門口傳來淡淡的清香,之後,一個身上披著披風,容顏憔悴的少年緩緩進來。

「念玉?」蕭王君顧不得和大皇女置氣,笑著喚道。

「這是來道別?」大皇女這兩天越想念玉越覺得哪裡叫人不舒坦,叫人收拾好了別院,今天就預備叫他搬走。

「是。」念玉從小兒就是被人稱讚傾國傾城的,雖然自己一直覺得那些喜愛自己顏色的女子很煩很庸俗,然而一下子看見兩個對自己不感興趣的,那也很鬱悶。他幽怨地垂頭,沒有叫大皇女看到自己眼中的失落,眼角的餘光卻看到一側沈望舒和方玄交握的手,頓時忍不住抬頭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他當然認得方玄,這個相貌醜陋,身材高大粗鄙的男人,手裡有一股子蠻力,救了他一命。

可是卻因為他一點小小的怠慢,引得三皇女至今對他不喜乃至再三指責。

他心裡曾經並未將這個男人放在眼裡,可是看到三皇女和他的親密,卻忍不住心底的震撼。

美貌無雙,引得上京無數公子愛慕的鸞王,竟然喜歡的是這樣一個人!

他沒有美貌的容顏,也沒有文雅的修養,甚至看不到一點的優點,怎麼竟然能壓過他或是那些美貌的小公子,得到鸞王的青睞呢?

他不明白!

對他冷如冰霜,卻對這樣的男人這般愛慕,鸞王這是不是眼睛瞎了?

「看什麼?」大皇女突然冷冷開口問道。

念玉有一瞬間的驚慌失措,他如同受驚的小鹿一樣敬畏地看了看大皇女,這才低聲說道,「這位哥哥前些時候救過我。」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覺得自己此生艱難,明明優秀得誰都比不上,卻總是不及那些不如自己的男人被人垂憐。

如蕭王君,如這個高大的男人,哪兒一點比得上自己呢?想到不開眼的大皇女姐妹,念玉就忍不住想到對自己充滿了愛憐的二皇女,更加將一顆心都系在了二皇女的身上。

他本是最清高脫俗的性子,可是卻不敢在大皇女的面前張狂。

清高是沖著自己的愛慕者的,大皇女不大喜歡他,他敢清高一點,肯定會被趕出王府。

「方將軍自然是急公好義的。」大皇女綳著臉點了點頭,又對方玄笑道。

她早就得到了念玉上京的路上的一些內情,此時在心底暗暗揣摩,臉上卻不動聲色。

「阿玄那時抓韁繩的手都紅了,叫人心疼得很。」沈望舒瀲灧的目光掃過念玉,笑著說道,「皇姐不知道,旁人受傷我從不在意的,然而阿玄受傷,我就覺得心裡虧得慌。」

她早就通曉甜言蜜語的技能,越發地溫柔繾綣,不僅大皇女更加肉麻,連念玉都忍不住側頭用充滿了水意的眼睛看她。這世間對男子溫柔妥協,時時放在心上什麼好聽的話都願意說的不多,更何況鸞王的身份不同。

蕭王君笑得更加善解人意了。

大皇女坐如針氈,滿頭是汗,格外叫苦連天。

因她已經被妹妹坑了好幾把,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從這坑裡爬出來,越發對念玉不耐煩起來。正巧兒有一名侍女在花廳之外遠遠頷首,她的嘴角就挑起一個淺淡的笑容,溫聲對念玉說道,「時候不早了,你也該去別院了。」

她命人給念玉帶著行裝,卻吝嗇得什麼值錢的物件兒都不肯給,面無表情地看著這窈窕優雅的秀致少年對她行禮後走了,看著他那優美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個冷漠的弧度。

沈望舒也看見了,漫不經心地勾著方玄的手心兒笑道,「他和老二挺合適的。」

「今天叫他們偶遇。」大皇女臉色陰沉地說道。

二皇女拿個男子來試探她,實在是小看了她。

沈望舒點了點頭,看著方玄在自己身邊安靜地坐著,更加露出幾分痴戀。

她伸出手抹過方玄略顯冷硬的臉頰,輕聲說道,「管他是誰,都不及我的阿玄重要。」二皇女就算是作死,又算得了什麼呢?

大皇女卻並不這樣認為。

女帝後宮美人無數,然而卻只生下三個女兒,不必說這裡頭有什麼貓膩,只說二皇女與大皇女姐妹不同父,就是最大的敵人。她知道一些事兒,此時看著無憂無慮的妹妹並沒有多說什麼,輕聲說道,「除了她,才有好日子過。」

鳳君過世的時候她已經記事,她小小年紀,看著病榻上雖一臉病弱,依舊風姿雅緻的男子第一次笑得釋然。他說他一直都錯了,只知道自怨自艾,一直都忘記,自己還有兩個女兒要照顧。

他把一臉倔強的長女喚到面前,摸了摸她的臉,輕聲說道,「父君就算死,也會保護你們。」

那大概是她那個文弱的生父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照拂她。

他什麼都沒有央求無情的女帝。什麼央求女帝在他死後好好兒照顧自己的兩個女兒的話,並沒有說這些。

因為他知道,若女帝繼續生下更多的子嗣,有了新的鳳君,那說這些狗屁不頂用。

失去了父親的女兒,是不會被女帝放在眼裡的。

於是當女帝駕臨的時候,只剩一口氣的鳳君只請女帝在自己身邊喝了一杯茶,之後徹底咽了氣。

女帝只當消遣的那杯茶,斷了她之後所有的子嗣,卻茫然不知。

所以她只有三個女兒,哪怕後宮美人無數,卻不得不看重自己僅有的女兒們。哪怕她們的父親早就過世,生前不得寵,可依然被女帝重視。無人生下子嗣,又有林貴君不能進位中宮因此從中作梗,因此女帝這些年一直都沒有立新的鳳君。

元嫡之女,她和三皇女的地位才會這樣穩固。大皇女對生父是有怨恨之心的,因若不是他糾葛於對女帝的愛意,不能忍受林貴君的盛寵,也不會叫她們小小年紀就失去父親的庇護,在宮中掙扎。

可是她也得感謝他,臨死為她們鋪下了一條最安全的路。

她心裡最知道,只有二皇女是最大的威脅,只要她一死,不管她和三皇女誰即位,都是自家人。

不過二皇女又不是躺在那兒叫人隨便砍的,大皇女雖然想弄死這妹妹,不過同樣知道,如果二皇女死了,女帝一定會對自己生出忌憚之心。到時候只怕會挑唆三皇女繼續與自己相爭。她知道三皇女耳根子軟,沒準兒就會被說動,不想有姐妹翻臉的那一天。因此二皇女還得繼續留著。

沒有咄咄逼人,籠絡群臣令人忌憚的二皇女,女帝怎麼能看到她的好,對她更為青眼呢?

只要二皇女強勢到女帝忍不住,自然有女帝出手解決。

之後,她就有別的主意了。

將心裡的百轉千回全都收拾在心底,大皇女的臉上不動聲色,還有心對沈望舒笑著建議道,「既然你們感情這麼好,不如今天就去求旨。」

她勸得很動聽,頓時就叫沈望舒的眼睛亮了。

「皇姐說得很有道理啊。」她眼睛亮晶晶地說道。

方玄垂下頭,卻沒有拒絕的意思。

既然沒有拒絕,那就是同意了。

沈望舒一邊腹誹自家愛人竟然會羞澀了,霍然起身就心急火燎地往宮中去了。

此時宮中正在鬧騰一齣兒好戲。

臉色蒼白,容顏憔悴的林貴君總算病好了些能出來見人了。雖然知道整宮的仇人都在看自己的笑話,笑話自己被鸞王折辱,然而不出來不行啊。

他病中這幾日,柔君這個女帝的新寵已然寵冠六宮,這宮中就沒有人是他的對手了。甚至有人遙遙傳說,柔君的盛寵與當年林貴君的盛寵酷似,都是一朝寵幸,之後六宮粉黛無顏色,女帝就此獨寵一人了。若林貴君是世家子,有身份底氣就不擔心了。

然而他是宮人出身,走到這一步全仰賴聖寵。

若女帝移情別戀,他這貴君之位就不會穩當了。

他老了,色衰愛弛,女帝換個新寵來捧著,又有什麼不行呢?

可是若柔君真的踩著他上位,現在不好說,萬一同樣生了女兒,那隻怕就要了不得了。

二皇女更得被擠天邊兒去了。

那時候別說皇位,只怕這後宮都能把人給吃了。

因此,林貴君是不能叫柔君上位的。不過他心裡知道女帝是喜歡柔君這樣嫵媚的秀色的,如果自己想要和從前一樣用美色爭寵,只怕是自取其辱。他不由想到了當年已經故去的鳳君。

那個手下敗將,在自己盛寵並且生下二皇女之後,依舊能夠在女帝厭煩中生下三皇女,就只有一個訣竅,那就是規矩。鳳君嚴守宮規,不僅自己如此,還經常勸諫女帝如此,哪怕女帝煩他煩得要死,卻依舊不得不按著規矩,初一十五都留宿鳳君宮中。

就算林貴君那時再被寵愛,女帝都沒有對規矩說過半個不字。

於是三皇女就這麼生出來了。

不能爭寵,那就做一個謹守宮規,被人敬重的人,雖然林貴君因要模仿從前的鳳君在心裡很痛苦,還是不得不穿上了最端莊的衣裳,一身的修竹長衫,簡單而清雅,他早些時候為了能夠看起來端莊一些就已經在模仿鳳君,此時覺得自己沒有什麼紕漏,就往女帝的寢殿去了。

他走到宮門口就聽到裡面傳來少年嫵媚愉悅的嬉笑聲,只覺得心裡擰著勁兒地疼。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也有被奪寵的那一天。

他連鳳君都打敗,以為自己從此一生無憂,可是卻敗在了柔君的手裡。

他不承認也不行,自己已經不是從前的美貌了。

一想到這裡,林貴君的臉就扭曲了起來。

他真是想不到,三皇女竟然反坑了他一把。明明是給三皇女預備的美人,如今卻坑了自己。

柔君也是忘恩負義的貨色,一得寵,就不記得自己的主人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必那些宮人通傳霍然推開了大門,就見寢殿里,女帝正穿著鬆散的裡衣和膝上的少年嬉鬧,那少年只披著一件輕紗,身段玲瓏美麗,叫人移不開目光。說來也是可笑,女帝那般心機深沉的人,喜歡的竟然是這般輕佻的少年。

她的膝頭林貴君也坐過,也曾這般嬉鬧,如今看見有人取代自己的位置,還是自己曾經一手調/教,頓時五臟六腑都氣得發疼,顧不得看女帝的臉色,大步走到女帝的前方跪下,仰頭沉聲道,「陛下寵愛誰,我本不該置喙,只是不吐不快!」

她高聲道,「沉迷柔君聲色,損耗陛下氣血精力,日夜嬉戲,陛下的身子怎麼受得了?!陛下請自重!」

自重二字出口,女帝的臉頓時一沉。

「你的意思是,朕,是個沉迷美色的人。」

林貴君面對女帝平靜的聲音,沉聲問道,「難道陛下不是么?」

他正要繼續做一個敢於犯顏直諫的人,刷刷自己的招牌,卻只覺得肩頭劇痛,竟被女帝踹飛了出去。

「一介賤奴,都因朕的寵愛才能上位,如今忘了自己的出身大放厥詞,還反了你了!」

女帝怒極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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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炮灰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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