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杜十娘》

38.《杜十娘》

次日一早,杜十娘醒來發現平安的房門依舊關著,不免奇怪。

李甲和柳遇春都是監生,只因李甲要返鄉,暫時停了學業,每日不必早起,柳遇春卻是每日早早帶著書童去了國子監上課。杜十娘以往因著職業緣故,早上起的不會太早,但平安卻是天剛亮便起身,這二三年沒有一回例外。

今日怎麼回事?

想到昨夜平安留在後面又燒了一會兒紙錢,杜十娘猜測,是否是平安想起家人一夜傷心,沒睡好,這才起的遲了?思及此,便沒去驚擾,喚來李甲的書童硯台,給他一些錢,讓他出去買早飯。

十娘是春光院老鴇悉心□□出來的搖錢樹,養得精細程度直逼大家子小姐,所以十指不沾陽春水,吹拉彈唱琴棋書畫都涉獵,就是不懂女紅膳食這些。這兩天她與李甲提及回鄉之事,見李甲憂心忡忡,她自己也心有忐忑。李家父母不願接受她,即便接受,她也擔心往後在李家的生活。她自小在春光院長大,真正女子出嫁后該懂得東西一概不知,如何應酬往來、做個合格的李家媳婦?

用過早飯,十娘見李甲坐在房中唉聲嘆氣,滿臉愁苦,便溫柔詢問:「公子這是怎麼了?有什麼煩心事講出來,十娘為你排解排解。」

「算算日子,只怕父親的書信就要到了,我心裡擔心。」自從李甲迷戀上京中名妓杜十娘的消息傳至家中,李父便連著送了幾封信,先是勸誡,接著訓斥,最後見他屢教不改乾脆勒令他立刻回家。若是父親知曉他帶杜十娘一併回鄉……李甲嘆口氣,又說:「先前十娘贖身的銀兩都是柳兄慷慨所借,如今你我手中並無分文,幾日吃住也要花費,回鄉的路費也沒著落。」

十娘聽了淡笑著安慰:「公子不必著急,我心下自有主意。我從院里贖身出來,舊日那幾個交好的姊妹們想是都為我高興,先時沒功夫,如今有了空閑,該置辦桌席面請她們一聚,也是為你我二人餞行。我隨公子這一去,往後天涯海角各居一方,怕是姊妹們再難相見。」

李甲向來對十娘十分溫厚,見她說的在理,便應允了。

置辦席面的銀子是十娘所出,李甲雖慚愧,卻也無法。

十娘研磨提筆,寫下幾張帖子,讓硯台挨個兒給昔日交好的姊妹送去。忙完這些,見隔壁的房門依舊未開,終於覺得不大對勁。來至門前喚了兩聲,房內無人應答,伸手試探著推門,房門竟未栓。

「平安?」

十娘急步進來,一眼就見平安依舊躺在床上安睡,忙近前查看,卻唬了一跳。平安的臉上燒起了兩團紅雲,嘴裡哼哼唧唧十分不舒服,伸手一摸額頭,滾燙。十娘又急又愧,埋怨自己粗心,竟未早早進來查看,又忙轉身去找李甲,讓他去請大夫來看診。

等到大夫請來,診過脈,十分吃驚:「這小娘子身體竟這麼虛弱?」

李甲粗心不懂,十娘卻敏銳,疑惑問道:「老先生此話何意?她不是著涼做燒么?」

大夫捻須說道:「許是昨夜小娘子睡覺不謹慎,著了涼。如今正是七月,又不是春日深秋,尋常人何以病到這般田地?正是這小娘子身體過於虛弱的緣故。」大夫說著也犯疑:「這小娘子難不成前些時候生了大病?虧了身體?」

大夫還有話沒說出口,因他把脈時感覺病人體內生機不旺,竟是尋常人一半都不到。幸而病人求生意志很強,否則這樣一高燒,後果殊難預料。

平安身體一貫很好,小病幾乎都沒怎麼得,就在昨晚都還健旺。

十娘心知有蹊蹺,並非質疑大夫,而是擔心昨夜平安一人時沾了什麼不幹凈的東西。此番見大夫說的慎重,忙詢問:「她的病可要緊?該如何治?」

「先退燒,若是燒能退下來,那便不妨事。」大夫寫了藥方,讓他們立即去抓藥,又說:「我瞧著病人的狀況實在堪憂,特別是體虛一事,大意不得。先退燒養病,待得病好了,再酌情補身,須得慢慢兒調養,否則病人的身體吃不消。」

「多謝大夫。」送大夫出門時,杜十娘想起還未給診費,忙回房從床上的枕頭裡取出一角碎銀子充作診費。回身卻見李甲手足無措的站在那兒,問道:「公子怎的還在?不是去給平安抓藥了么?」

「十娘,銀子……」李甲羞的滿臉通紅。

十娘回過神來,十分自責,忙說道:「公子別急,妾來想法子。」十娘當初從春光院出來,連身上的好衣裳好首飾都被盤剝個乾淨,兩塊兒碎銀也是平安貼身藏的,如今著實是沒錢了。無法,只得與李甲說道:「咱們是生面孔,只怕鋪子里也不肯賒葯,平安的病又拖不得,如今管不了什麼黃道吉日,唯有將你我的難處說了,請昔日交好的姊妹們幫襯。」

「十娘,難為你了。」人人都道十娘跟了李甲是享受富貴去了,哪裡知道兩人一應起居花費都得十娘操持。李甲愛慕十娘,越發心有有愧,待十娘便越發溫存。

十娘又圖什麼?

她從良是想擺脫坑臟絕望的賣笑生涯,若僅為往後生存,大可尋個名流巨富為妾或為外宅,但她心中自有想法。他選中李甲,不是因李甲的錢財,而是李甲對她的情,肯尊重她,願意娶她做妻,這份恩愛和尊敬是她、乃至許許多多風塵女子夢寐以求的,錢財卻是身外物,她向來不看重。李甲錢越少,待她的情才顯得越發真,她心中也就越發滿意。

古來名妓從良多選讀書公子,並非僅僅是愛俏,而是為了那份認同和尊重。

名妓再如何有名有才,仍是社會邊緣之人,被人輕視看不起,沒有社會地位。她們想從良,能接觸到的都是恩客,有錢有權勢的人,只會拿錢羞辱或以勢欺壓,唯有讀書人能與她們談人生理想,談情說愛,這種過程中她們覺得自己與人是平等的,是被認可的,因此古來今來青樓里的「才子佳人」故事才會那樣盛行。

十娘舊日交好的姊妹都是一樣身份的人,她如今脫了身,倒不好再拋頭露面去那樣的地方,只得再補一張帖子,將設宴之期定在今日。

平安的葯不能耽擱,她褪下腕子上最後一隻銀鐲,塞到李甲手中:「先買三副葯來煎著吃,剩下的錢置辦一桌席面。你我處境姊妹們都知道,便是席面簡薄些她們也能體諒。」

李甲接了銀鐲,自去辦理。

白日里妓院里清閑,得了帖子的幾個姐妹無一例外都來了。

十娘性情溫柔善良,春光院中有幾個交好,但關係最好的姐妹卻是宜春院的月朗。月朗雖生得柔婉嬌媚,卻是性子爽利,最能妙語連珠、詼諧打趣人,文采亦極佳,好些讀書公子都喜歡尋她談詩輪詞,偶有文人小聚,也喜歡請月朗做裁決,不失為一件雅事。

月朗得了第二張補貼,擔心十娘急著用銀子,便立刻就趕來了。

十娘剛喂著平安吃了葯,見她睡得安穩,這才退出來。李甲從酒樓里點了一桌席面,素多葷少,酒也尋常,卻已是儘力了。

姐妹們相見十分熱鬧,這些人性情不一,卻對十娘從良十分羨慕,紛紛祝福。見了簡薄的席面,月朗等人果然沒有在意。

月朗忽而問道:「十娘可要隨李公子去江南?」

十娘點頭:「原本準備過兩日便啟程,可如今平安病了,少不得再盤桓數日。」

月朗會意,命身邊的婢女捧出一隻描金大紅梳妝匣,說道:「十娘能從良,且尋得李公子這樣溫厚的人,實是大喜。這隻梳妝匣是我們姐妹一同置辦的,東西雖不起眼,卻是我們的一番心意。十娘,姐妹們只願你與李公子恩愛白頭,不離不棄。」

十娘沒推辭,直接接了過來,口中道謝。

月朗幾個並未過多叨擾,半個時辰后便告辭離去,又囑咐十娘離京時送信讓她知道。

待得月朗等人離去,十娘當著李甲的面兒,將梳妝匣的第一層打開,但見裡面放了好些碎銀,足有四五十兩。十娘並無意外的表情,只與李甲說道:「這是姐妹們的一片心意,你我領了便是。」

「十娘的姐妹儘是有情有義之女子。」李甲想到當初籌借無門,再兩相對比,不得不感慨。

另一邊,桃朔白特令獨行的紙貨鋪終於迎來了除程平安外的其他客人。這樣「別緻」的鋪面十分新鮮,只要來了一個,便有第二個、第三個,一傳十、十傳百,又正值鬼節,生意大好。鋪子里銷量最好的不是元寶蠟燭等物,而是紙人,不論是各色侍女小姐,亦或是童男童女,男女僕從,應有盡有。

桃朔白是個甩手掌柜,根本不管鋪子里的事,有木叔坐鎮,又有畫軸侍女加夜班趕貨,也沒什麼可擔心。

原以為朱常淑會小住幾日,誰知第二日天一亮朱常淑便告辭離去。

桃朔白這才想起,朱常淑是皇子,身份貴重,自由總要受限。然而接連幾日,朱常淑都不曾出現,桃朔白終於覺得不大對勁,可除了微微失落,又說不出哪裡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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顛覆劇情[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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