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039
什麼叫做好不容易才認回來的?沒看王主任那精彩的臉色嗎?都快腦補出豪門恩怨了吧?真是越解釋越亂!
梁瑞不得不站出來,笑道,「王主任您好,我是孩子的爸爸。」
「哦哦……那這是……」王主任還是有點暈。
「是這樣的,我和江總是好朋友,前些天和他商量了讓小源做他乾兒子的事兒,但這件事還沒說定,也沒告訴孩子,所以孩子還不清楚,讓您見笑了。」梁瑞微笑著。
王主任看了看一臉戒備的梁小源朋友,又看年輕氣盛的江銘,再看成熟穩重的梁瑞,還是覺得梁瑞的話最具有可信度。於是笑著點頭:「沒關係。」
梁小源這下子不開心了,噘著嘴:「我才不要做他兒子。」
江銘滿臉堆笑的開啟哄孩子模式,譬如天天帶你去吃大餐,每個周末都帶你出去玩,將各種孩子喜歡的東西的許諾了一個遍。
梁小源聽著聽著有點心動,但是在認爸爸方面他是有絕對的原則的,他的爸爸只有梁瑞一個!所以怎麼都不肯點頭。
梁瑞其實心裡還是挺高興的,咳咳兩聲,把孩子委託給王主任之後,強行把江銘拉了出去。
江銘一臉鬱悶,「為什麼不讓我說完呢。」
梁瑞睨了他一眼:「你剛才不該亂說話的,否則一點事情都沒有。」
「怎麼就叫亂說話了?」江銘嬉皮笑臉的,就過來摟著梁瑞的腰:「以後我們結婚了,你的兒子不就是我的兒子,所以我先認他做兒子有什麼問題?說起來我一見到他就覺得喜歡……」
「喜歡?」梁瑞就嗤笑了一聲。
「是真的……」江銘聲音弱了一些。
不說這件事兒還好,一說梁瑞心裡就有氣,他也懶得和江銘說話,直接道:「你去忙吧,我先回去了。」
江銘上趕著道:「不忙不忙,我送你回去吧。」
最後還是江銘把梁瑞送回家的,不過他這回沒有老實離開,而是跟在梁瑞後面擠了進去,把梁瑞壓在牆上就吻了一通,吻的意亂情迷……然後,被梁瑞一拳砸在腹部,才終於清醒了過來。
江銘也不敢還手,只是皺著眉頭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用彷彿撒嬌的語氣道:「你現在都捨得打我了。」
梁瑞拉了一下衣襟,皮笑肉不笑的道:「你要不要再試試?」
江銘眼神越發幽怨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就是別人欺負了我一下,你都要幫我欺負回來的。」
「哦?現在還有人能欺負你嗎?」梁瑞反問。
「那你也不能這樣。」江銘不高興的說。
梁瑞上下打量了一番如今人高馬大鼻高目深的江銘,全是違和感,冷笑一聲:「別裝可憐了,看起來怪噁心的。」
江銘:「……」
梁瑞趕不走江銘,也就當他不存在一樣,自顧自的做自己的事。
江銘圍著梁瑞打轉,又不敢太放肆,只好軟磨硬泡的,梁瑞上網他就在後面給梁瑞捏肩膀,梁瑞喝水他就在旁邊倒水,梁瑞去廁所他就蹲門口和只看門犬似得。
直弄的梁瑞的耐心也快沒了,「你到底想怎麼樣?」
江銘只是看著他,「我好幾天沒見到你了,怕你生氣。」
「哦,然後呢?」梁瑞挑眉。
「我很想你,想看看你,想抱抱你。」江銘眨了眨眼睛:「我每天晚上一個人都睡不著,怕你不見了。」
梁瑞感覺似乎有隻手在他的心臟上重重的扯了一下,痛的發麻,但他摸了摸手腕,又覺得自己冷靜下來了,「放心,我跑了你可以再抓回來嘛,跑不遠的。」
江銘沉默下來,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說什麼,但是最後沒有開口。
半晌,他回到書房,從裡面抱了一個盒子出來。
梁瑞其實住了一段時間,就發現這裡確實是江銘的家,這裡有許多江銘的東西,甚至還有不少文件資料,但是既然江銘要他住這裡,他也沒說什麼,鳩佔鵲巢的理所當然。
不過他倒是沒發現書房裡還有這樣的盒子。
江銘抱著盒子站在梁瑞面前:「書房裡有個保險柜,密碼是你的生日,我最重要的東西都放在裡面。」
梁瑞知道那個保險柜,不過他並不好奇,也沒嘗試過。
江銘的唇抿的筆直,他深沉的眸子盯著梁瑞,似乎猶豫了一會兒,才把盒子放下來,低聲道:「你走的那些日子,我時常想起你,但是想來想去,我們之間竟然沒有留下多少東西來。」
他把盒子打開,裡面是一本相冊和一隻燒焦的手錶。
梁瑞表情終於變了。
江銘凝視著手錶,眼裡的沉痛似乎要溢出來,「我就送了你這麼一件禮物,你都沒有帶走,把它留在了一具燒焦的屍體上面,那一幕我無論如何都忘不掉。」
忘不掉那絕望的一刻……一次次從夢裡驚醒,後悔,難過。
「我很想說,你用死亡來懲罰我太愚蠢了,該死的人是我……」江銘撫摸著不成形狀的手錶,低低的笑出來,「我只有這個東西了,只有這個了……所以時不時的會拿出來看看,我怕時間太久了,都不記得你的樣子了。」
哪怕每一次回憶起來都是痛苦,也好過什麼都沒有。
江銘忽然抬頭,他漆黑的眼裡是濃濃的哀求,「我真的知道錯了。」
錯的那個人一直都是他,明明愛入骨髓,卻猶自不知,明明不能放手,卻言不由衷。
梁瑞撇過眼睛,他一直知道自己當初的決定有些殘忍,但此刻看到那塊被燒的慘不忍睹的手錶,似乎才真切的意識到那一幕的可怕,而這卻是他留給江銘最後的記憶,如果——江銘沒有遇到他的話。
「別看了。」梁瑞輕聲道,他知道自己不該心軟,但他本身並不是一個刻薄的人,所以無法面對這樣的江銘,繼續說出那些無情的話語,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只剩這三個字。
江銘的雙眼如深不見底的漩渦,他沙啞著開口,「如果當初的我,能早點明白自己的心意,能對你多一點信任……如果後來的我,能忘掉那些嫉妒憤怒,能更坦誠一些,我們是不是就不會變成這樣了?是不是就能好好的在一起了?」
梁瑞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些艱澀,這個問題似乎很難回答,但其實也很簡單。
「我從不假設。」梁瑞說。
「可是我會想,會不停的想,會一直想。」江銘雙目微微泛紅,他倔強的看著梁瑞,「我改變不了過去,但是可以改變現在,改變未來,我再也不會猜忌你,不會懷疑你,不會傷害你,我會盡我所能的來愛你。」
「但是我不需要了。」梁瑞閉了閉眼睛,他以為自己說出這句話會很難,但其實很簡單,就這樣脫口而出了。
江銘動了動嘴唇,他的眼中浮現淡淡的絕望之色。
幾秒種后,他就像沒有聽到梁瑞的話一樣,自顧自的把盒子里的相冊拿了出來,笑道:「對了,這些都是我們的照片呢,我把我們所有的合照,還有你的照片都找了出來,然後整理到一本相冊里,這樣我想看你的時候,隨時都能看到你了,只可惜不太多……」
他拽著梁瑞的手,兩人一起坐在沙發上,就好像許多年前一樣,親昵的靠著梁瑞的肩膀。
「你看這個,是你上班的樣子,我去公司找你的時候偷拍的,你不知道吧?」江銘翻開相冊,第一頁就是梁瑞坐在辦公桌前的側臉,嚴肅認真的樣子,他得意的笑了笑:「真好看,我後來才明白我為什麼那麼喜歡看你,經常一看就走神,原來那就是喜歡……我甚至從來沒有這樣看過班裡的女生,可惜那時候我不懂這種心情意味著什麼。」
梁瑞只看了一眼就想了起來,那是他的辦公室,那天江銘放學來找他,而自己正在處理一份緊急的文件,所以一直在忙,沒想到江銘會偷偷拍了他。
江銘繼續翻著相冊,笑道:「這是中秋節,我們在一起吃飯,攝影師給我們拍的照片,難得的全家福。」
「還有這,你給我補習功課,我硬是纏著你自拍的……」
「還有……」
每一張照片江銘都如數家珍,能說出當時他們在做什麼事,當時他的心態和想法,有些甚至梁瑞都忘記了,但江銘每一個瞬間都記得。這些照片跨度很大,斷斷續續的,也不知道江銘是怎麼整理起來的。
薄薄的相冊很快便翻過去大半,江銘翻到最後幾頁的時候,忽然手指一挑連翻兩頁過去,將中間的一頁夾在裡面跳過了。
梁瑞眼神一動,這種錯誤江銘是不可能犯的,裡面肯定是江銘不願意讓他看的,他伸手一按,「你翻漏了。」梁瑞根本不給江銘反應的時間,直接把那一頁翻開。
入目的景象讓梁瑞頓時氣的眼睛發紅,剛才那點莫名的感懷頓時消失不見。
照片里的他雙手被綁在床頭上,露出修長的脖頸和布滿痕迹的胸膛,側著臉睫毛低垂,白皙的軀體鑲嵌在黑色的絲綢上,既誘人又香艷。
江銘來不及阻止,臉色漲的通紅。
「原來這個你也留著呢?」梁瑞的語氣頓時譏諷起來,那時候他們的關係已經變的緊張,而江銘只要想要,就隨時隨地的為所欲為,他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那天晚上有個重要的宴會,他不得已拒絕了江銘,結果就被抓起來弄了一晚上,直接導致宴會也沒有參加,沒想到江銘還拍了照片。
江銘匆忙的把相冊翻過去,底氣不足的解釋:「你的照片太少了,一張我都捨不得不要……」
梁瑞豈會聽他的這種解釋,他直接把相冊摔在地上,冷笑道,「你的惡趣味真是多年不變,這樣的好東西你愛留便留著好了,不用給我看。」
說完就轉身進了房間,『砰』的一聲鎖上了門。
厚重的木門隔絕了梁瑞的身影,散落一地的照片像一場落幕的鬧劇,慘烈而悲涼。江銘定定的站了許久,才小心翼翼的把相冊撿了起來,如珍寶一般抱在懷裡。
這裡的每一幀每一畫,陪他度過了沒有梁瑞的八年時光。
江銘捏著相冊的手指用力到泛白,沒有人知道,這對他有多重要。
而在梁瑞看來,這卻是可以隨時被棄如敝履的,對他的羞辱。原本有那麼多的美好,僅僅因為一次錯誤,就全部都被放棄了,而他無法有任何不甘,因為他確實不值得原諒。
時光如大浪淘沙,江銘的記憶里,只剩下了梁瑞的好,而對於被傷害的人來說,剩下的大約只有了恨。
這大概就是公平。
江銘一個人坐在沙發上,重新翻開相冊,像以前的許多次一樣,一點點緬懷過去。不過唯一有一點區別的是,這一次,他知道他深愛的那個人就在離他不足十米的地方,他還有碰觸的機會。
相冊不厚,很快就翻了最後,最後一頁是他們小時候一起的合照,那時候他才八歲,梁瑞卻已經十七歲了。梁瑞牽著他的小手,笑的斯文且矜持。
江銘的手指輕輕的拂過照片中梁瑞的臉,最後落到旁邊的自己身上。那時候他還是個孩子……
江銘看著看著,忽然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撲面而來。
他其實很久沒有注意自己小時候的樣子了,為什麼現在看到,一點都不覺得遙遠陌生呢?就好像……經常看到一樣……
江銘的瞳孔陡然收縮了一下,然後緊緊的把相冊抱在懷裡,連東西也來不及收拾就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