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 長了毒刺的牡丹

第046章 長了毒刺的牡丹

湛藍鳳眸不著痕迹地流轉,一眼掃過赫連恆,視線還是落在金風的臉上,「話別說得太早,你先吃吃看。」

金風無奈笑著搖了搖頭,「若吃傷了我的胃,你可負責!」

她單手撐著螓首,神秘兮兮地含笑不語,專註瞅著他,耐心等著他開吃。

有那麼一刻,金風忍不住想擱下太后的命令,放縱沉溺,就算這金燦燦的蛋卷包飯里裹著砒霜,他也甘之如飴。

當然,這裡面沒有砒霜,完顏湛藍是個聰明的女人,卻沒有他想的那麼狠毒。

四周眾人環繞,她的溫柔卻觸手可及,他不是沒有本事帶她遠走高飛,可他也不是不知道,她緣何對他如此特別。

他謹慎地先是吃了一小口,細細咀嚼,卻擰著眉沒有馬上吃第二口,也沒有馬上做評。

湛藍倒是不催他開口,反而是其他人,都翹首瞅著這邊,好奇不已。

惟獨赫連恆,一直在吃牡丹為他布的菜,隔著大的不像話的圓桌,湛藍卻還是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他的視線分明落在了金風正享用的蛋卷包飯上,倒是不冷不熱。

湛藍呼吸略一窒,唇角的笑更複雜。倒也是,他吃慣了御膳,怎麼會看上她這種平民菜式?!

冬兒從旁憋不住,忍不住催促,「金風將軍,娘娘的手藝到底怎麼樣?你倒是說句話!」

「本將軍還沒吃完哩!」

冬兒氣得跳腳,「你可不知道,剛才我幫娘娘掌控火候,娘娘可是一直大呼小叫的,不讓火大,也不讓火小,不過是一份蛋卷包飯,就準備了好幾種食材。娘娘平日忙得已經夠累的,為你這盤飯,更是費盡了心思。」

金風仍是不開金口做評,他又吃了第二口,第三口,第四口……最後,盤子里一粒米都沒有剩下。

見湛藍仍是耐心地瞅著自己,他忍不住笑著揶揄,「你倒是真能忍得住。」

她挑了一下黛眉作為回應。事實上,她並沒有期盼他開口做評,不過,這個場面,倒也需要他評價一下,否則,那些人的好奇心都要變成殺念了。

「很奇怪,有酸,有甜,有咸,還有蛋和米純凈的香。」金風不由得看了眼她水靈靈的手指,脆弱,透明,彷彿能看到皮肉下如玉的骨,這手是用來舞蹈,用來給人欣賞珍藏的,不像能洗手作羹湯的。「如果你把這座樓閣單用來賣蛋卷包飯,定然客似雲來。」

「那是當然!」湛藍驕傲一笑,爽快地拿起筷子,「牛大,牛二,冬兒,去你們的席位上坐下吃飯,今兒是過年,別杵在我背後餓著。」

牛大和牛二冷冷盯住牡丹和赫連恆,倔強地不肯離開。

湛藍忍不住轉頭看向他們,正注意到他們對牡丹的敵視。

這倒是不難猜測,牛大和冬兒去訂菜時,定然沒有少被牡丹從中刁難——整張桌子上,都沒有她愛吃的菜品,全都是赫連恆愛吃的。

湛藍起身,安撫拍了拍牛大和牛二健碩的臂膀,又催促冬兒去自己的位子上坐,看著他們拿起筷子開吃,她才無奈地坐下來。

除了這點小插曲,這頓飯倒是說不出的和諧。

金風一直為她夾菜,牡丹一直伺候赫連恆。湛藍與金風有說有笑,而赫連恆則彷彿不存在的隱形人,偏偏,所有人都無法忽略他強烈的存在感和駭人壓迫感。

午飯結束,桌上擺了茶和果點,金風對正親手忙著擺放糕點的湛藍說道,「跳支舞吧,我想看。」

一整頓飯,湛藍都在防備有人提這個要求,倒是沒想到,金風竟然會提。

她尷尬扯了下唇角,「下次吧,今兒太累。」

金風倒是沒有生氣,說了句也好,隨手握住她的手,站起身。

湛藍見他是要走的樣子,沒有甩開他,順應地隨著他走向門口,牛大、牛二和冬兒都忙跟上去。

寒風刺骨的冷,湛藍一出門,忙掩住口鼻,腦門彷彿被風刺透了,疼得犀利刺骨,她忍不住抬手按了下額角。

金風見她按著頭皺眉,關切問道,「怎麼了?」

湛藍隨口敷衍,「可能是酒喝多了,頭有點難受。」

「撒謊,你壓根兒就沒喝酒。」金風伸手握住她的脈搏探了探,「我認識一個江湖郎中,極擅長醫治失憶,如果你想恢復記憶,就來刑部找我。」

他終於忍不住出招了,這樣不帶遮掩的說出來,也太過直接。湛藍笑顏清淺,「我考慮一下。」

「每一個人都有過去,或許,過去有很多不開心的事,但憶起來,生命才完整。」

說話間,金風在馬前鬆開她的手,接過冬兒遞上的披風罩在身上,又拿過馬鞭,看著她的眼神,有些複雜,有些疼惜,也有些不舍。

「湛藍,皇上愛的女人不是你,而是牡丹,他把牡丹安排在你身邊,不過是讓自己最信任的女子,來保護一個助他一統天下的工具。你別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那些傻事適可而止,我昨晚幫你,也僅限一次。」

他的話語,成了根根尖細的刺,刺得湛藍心裡血肉模糊。

「你說過,我們都是這局棋中的棋子,我怎麼會不清楚自己的分量呢?」她自嘲一笑,氣息都成了冷冷的白霧,散在兩人之間,片刻朦朧,他凝著濃眉的俊顏彷彿霧裡的花,賞心悅目,卻暗藏殘忍劇毒。「天太冷,快走吧。」

金風凝視著她透著沉重憂鬱的笑顏,他複雜的眼神更加幽深,彷彿藏了千言萬語,卻只是張了張口,輕輕給她一個擁抱,果決轉身上馬,絕塵而去。

湛藍目送他的背影消失,聽到冬兒冷哈哈地說道,「娘娘,金風將軍好像沒有大家說的那麼壞,是吧?」

「每一個人都有好壞兩面,每一個人也有自己的立場,而每一個人,也都有自己無法言說的苦衷。」湛藍望著路盡頭,良久才收回視線,她轉身看向自己親手裝點的樓閣,忽然,很不想進入裡面。但她還是不得不抬腳,逼著自己,一步一步走進去。

大堂內的席位已經散了,唐刃帶著他的護衛不知所蹤。

赫連恆倒是還有耐心坐在桌邊品茶,牡丹則去了另一個席位,與赫連恆隔著十萬八千里似地,似在刻意避諱,她忙著收拾茶具,有些慌亂的動作,分明昭示著此地無銀三百兩。

「牡丹,這些事情本宮會親自做。」湛藍不去看赫連恆,只轉頭命令冬兒去拿個大木盆來,她把剩了茶水的茶杯都擱在木盆里,茶壺也小心地放進去,「牛大,牛二,下午來的八個人你們幫我安頓他們,態度要客氣些,要微笑。」

不等牛大牛二應聲,牡丹忙笑道,「娘娘,這件事還是我來做吧,牛大和牛二不善言談,萬一弄出什麼亂子。」

湛藍收拾完桌上的最後一個茶盅,才開口,「牡丹,皇上剛喝了幾杯酒?」

赫連恆端著茶盅的手微頓,口中的一口茶堵在了咽喉里,不上不下。

「十五杯。」牡丹說完,臉上的笑更明更艷,她知道自己不該回答這個具體的數字,說了,便等於說了一切,可她忍不住。

「既然陛下喝了這麼多酒,就扶他回房歇著吧,昨晚本宮為他抓出來四隻毒蠱,他體內還剩一隻,你要好好照顧他。」湛藍口氣輕描淡寫,像是將一個沒用廢人交代給了牡丹,隨即便說道,「冬兒,和我把木盆抬去小膳房,咱們把這裡清理乾淨。」

不等冬兒上前來,牛大便端起木盆。

「牛大你做什麼?」湛藍嗔怒道,「你和牛二回房練習微笑,今兒下午的事很重要,不準給我搞砸!」

牛大一口牛氣哼出鼻孔,和牛二相視一眼,只得乖乖回房去。

湛藍和冬兒抬住木盆,彎著的身子還沒有站穩,頭又是一陣犀利的刺痛。這股痛,比在門前送金風時的那股痛更重,竟痛得她眼前一陣發黑……

見她身子不穩,冬兒也驚得小臉發白,「娘娘,您怎麼了?」

赫連恆轉過視線來,只見湛藍吃力地抬住木盆邊緣,裡面一大堆的茶杯叮噹作響——是她的手在抖。

她卻還是逞強地斥責冬兒,「你嚷嚷什麼?快點和我抬走呀。」

冬兒忙抬住盆的邊沿,小心翼翼地看著湛藍,見她邁開步子再沒有出現剛才的晃動,才鬆了一口氣。

但是,剛剛繞過樓梯,邁出通往後院的門檻,一整盆的茶杯卻散了一地,冬兒驚聲大叫,「娘娘,娘娘,你怎麼了?」

湛藍抱著刺痛的頭,縮在地上,全身都在打顫。

赫連恆奔過來時,就見她幾乎蜷縮成一個球,抱著頭的手青筋都綳著,冷風從門外撲進來,她的鬢邊卻掛著汗珠兒……

他忙抱起她,讓冬兒那披風來裹住站來,抱著他朝竹院走去,怒聲命令,「唐刃,去地宮大牢,帶李益淳來。」

湛藍痛得意識有些模糊,她被放在暖如春夏的卧房裡,眼神也變得渙散,卻還是能模糊地看清赫連恆,他正給她擦汗,動作溫柔,如早上給她的傷口換藥一樣。

「有話要說嗎?」他大掌撫著她的臉兒,拇指輕觸她顫抖的唇,「如果不是非說不可的話,就先忍著,待病好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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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宮之殿前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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