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4章 投誠
站於一旁的林奕暗暗皺眉,其餘的風軍將官們,則差點笑出聲來,張九維這個人的臉皮之厚,當真可稱得上是天下無敵了。
張九維的這番話,把反應一向機敏的上官秀都說得語塞,一時間無言以對。
他停頓了片刻,慢悠悠地站起身形,走到張九維近前,站定,低頭凝視著他,而後親手把老頭子攙扶起來,含笑說道:「張大人有投誠之心,我歡迎還來不及,又怎會棄之不理呢?有張大人這樣的人才輔佐朝廷,以後的寧南地區,也定能長治久安了。」
不管張九維這個人的人品如何,但老頭子的確是有真才實學的,否則的話,他也不可能在長孫伯淵和長孫伯昊這裡左右逢源,相繼被他二人所信賴,並委以重用。
張九維肯倒戈到風國這一邊,於風國而言,自然是有百利而無一害。作為一名實用主義者,上官秀又怎麼可能把張九維這樣的人拒之門外。
上官秀的以禮相待,讓老頭子感激涕零,張九維眼眶濕紅地說道:「殿下如此厚待微臣,看重微臣,微臣縱然肝腦塗地,也報答不完殿下的知遇之恩啊!」
張九維屬於典型打蛇隨棍上的人,上官秀都沒決定要用他,要如何用他呢,他先把知遇之恩這個高帽扣在了上官秀頭上,讓上官秀想不用他就覺得不好意思了。
雖然很不要臉,但也著實很讓人受用。
上官秀仰面而笑,擺手說道:「張大人請坐。」
「謝殿下!」張九維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說是坐,實際上也只是屁股粘了個邊而已。他向四周打量一圈,好奇地問道:「殿下,大皇子……不,淵王爺不在嗎?」
上官秀暗笑,張九維還真是識時務。他說道:「現在天京城內兵荒馬亂,伯淵還是待在城外的軍營里更安全一些,張大人覺得呢?」
張九維連忙欠身嘆道:「寧南上下,想致淵王爺於死地的人不知有多少,還是殿下考慮周全,微臣佩服!」
上官秀笑了笑,問道:「張大人可知,目前皇宮的防禦如何?」
張九維面色一正,說道:「回稟殿下,眼下皇宮當中,有禁衛軍一萬人,都衛營(都城護衛營)一萬多人,御林軍三千,再加上雜七雜八的一些兵將,合計差不多有三萬多人。」
「嗯。」上官秀邊聽邊點頭。
張九維繼續說道:「禁衛軍和都衛營都已被我軍將士的彪悍嚇破了膽,不足為慮,殿下唯一要提防的是御林軍,御林軍雖只有三千人,但個個都是驍勇善戰又對皇帝……對長孫伯昊忠心耿耿的死士,戰力不容小覷啊。」
上官秀不置可否,話鋒一轉,問道:「朝中的情況又如何?」
「多數的大臣都已經不在皇宮,現在還肯聽從長孫伯昊旨意,入宮護駕的,只有冠玉那些冥頑不化之類。」張九維看不慣冠玉不是一天兩天的,提到他的名字時,語氣中也是帶著輕蔑和嘲諷。
上官秀垂下眼帘,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問道:「張大人以為,朝中有多少大臣是開明之士,可被朝廷續用?」
他所說的朝廷,當然是風國的朝廷。
張九維心中一動,小心翼翼地說道:「這……微臣現在還不好說,不過微臣會儘快為殿下整理出一份名單,凡微臣舉薦之人,皆可被我國繼續錄用。」
上官秀含笑點頭,說道:「如此甚好。」
說話之間,一名兵卒快步跑上二樓,到了上官秀近前,單膝跪地,插手施禮,說道:「殿下,前軍將士業已攻到皇宮。」
上官秀聞言,挺身站起,負手說道:「傳令前軍將士,架起火炮,圍困皇宮!」
「是!殿下!」兵卒答應一聲,轉身剛要走,上官秀又把他叫住,叮囑道:「不到萬不得已,我軍將士先不要開火,盡量保持皇宮的完好無損!」
「是!」
等兵卒離開后,上官秀看了看左右,笑問道:「我們也到皇宮去瞧瞧?」
「末將也正有此意。」展熊等人皆咧著大嘴,笑了起來。
上官秀帶著眾人,走出茶館。他的腳剛邁出茶館大門,就聽嗖嗖嗖,空中傳來一連串的破風之聲,從街道對面的屋頂上,飛射下來十多支的弩箭,弩箭的目標只有一個,上官秀。
「有刺客!保護殿下!」肖絕和吳雨霏第一時間閃到上官秀的前方,靈刀雙雙出鞘,二人揮刀格擋,叮叮噹噹,十數支弩箭皆被兩人擋了下來。
弩箭落地,箭頭都是藍汪汪的,顯然上面都淬了劇毒。
「上官狗賊,你拿命來!」隨著一聲爆喝,一名身披靈鎧的修靈者從屋頂上蹦了下來,在他手中,還捧著一顆正冒著青煙的炮彈。
此人落地,直奔上官秀這邊沖了過來。肖絕和吳雨霏一人拉住上官秀的一隻胳膊,抽身後退,退回到酒館當中。
在場的兵卒紛紛舉起火銃、火槍,向衝來的那名修靈者展開齊射。
嘭嘭嘭!修靈者身上的靈鎧炸出一團團的雪花,靈鎧的殘片四處飛射,當他衝到距離風軍還有兩米左右的時候,再堅持不住,跪坐到地上,他仰天嘶吼道:「上官秀——」
轟隆!
炮彈炸開,街道的中央升出一顆火球,位於前排的兵卒,被迎面撲來的熱浪撞倒一群人,數名兵卒被彈片波及到,其中有兩人當場被炸死,另有三人被炸傷。
這僅僅是開始,街道對面的屋頂上,接二連三的跳下手持炮彈的修靈者,不管不顧的向酒館這邊衝殺過來。
在場的風軍以最快的速度裝彈、射擊,再裝彈、再射擊,將衝來的修靈者一個接著一個的射殺在地。
肖絕和吳雨霏對視一眼,收起靈刀,抽出靈火槍,箭步衝出酒館,加入到戰鬥當中。
上官秀坐在酒館一樓正中央的椅子上,手掌壓著一旁的桌子,手指在桌案上噠噠噠不斷地敲打著,目現寒光,面沉似水。
展熊組織麾下的將士們擊殺外面的刺客,回頭一瞧,見上官秀表情不善,他身子一震,急忙走上前去,拱手施禮,說道:「殿下,是末將無能,竟讓刺客潛伏到殿下附近……」
「與你無關。」上官秀目光深邃地說道:「這只是才剛剛開始而已,接下來的一段時日,這天京城內,想取走我腦袋的人,恐怕沒有上萬,也得有數千呢。」
張九維吞了口唾沫,清清喉嚨,小聲說道:「殿下不必動怒,外面的只是幾個不知死活的宵小之輩罷了。微臣看這些修靈者,都像是大臣家的護院,若能抓住幾個活口,便可順藤摸瓜,追查出來究竟是哪些大臣欲對殿下不利。」
上官秀看眼張九維,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他冷笑道:「看來,我對寧南的大臣們還是太客氣了,以為饒過他們,他們自會知恩圖報,棄暗投明,結果,都是一群頑固不化的東西。」他對張九維說道:「張大人,此事交由你去辦,只要追查出指使之人,一律嚴懲不貸。」
張九維是寧南大臣,對寧南朝廷的情況也最熟悉,被擒的刺客或許能糊弄過己方將士,但絕不可能糊弄過張九維。由他負責追查刺客,自然是最為合適的。
「殿下放心,微臣絕不會放過一個心存不軌的奸佞!」張九維面色一正,向上官秀屈膝跪地,表明自己的決心。
酒館外面的槍聲和爆炸聲持續了有一頓飯的時間,終於漸漸弱了下去。
身披黑色靈鎧,殺氣騰騰的肖絕和吳雨霏從外面走了回來,到了上官秀近前時,二人身上的靈鎧已然散去,只剩下幾縷淡淡的黑霧。
「秀哥,刺客已全部伏法,死五十四人,擒十三人。」吳雨霏插手說道。
上官秀起身,正要往外走,展熊等人齊齊上前,拱手勸道:「殿下,外面危險,兵荒馬亂,難免會被刺客鑽了空子,殿下還是不要出去的好。」
「堂堂的風國大將軍,被區區幾個刺客就嚇得不敢出門一步,豈不被人笑掉大牙?我能打進天京,我倒要看看,又有誰能在天京城內置我於死地!」上官秀未聽眾人的勸阻,大步流星地走出酒館。
從安樂大街的這間酒館,到皇宮,只有七八里的路程,但就在這七八里的路上,上官秀前前後後遭遇到十餘撥的刺客,多的有百餘人,少的只有五六人,行刺上官秀的人,可謂是前仆後繼,絡繹不絕。
原本只需半個時辰的路程,上官秀走了兩個多時辰還沒走完一半,從中也可看出刺客之多,之兇悍。
皇宮,太和寶殿內。
偌大的朝堂,現在還留在這裡的大臣,只有首輔大臣冠玉、掌璽大臣明澤、內政大臣李楨和財政大臣冷佩四人。
從宮外不斷傳進來的戰報,每一封、每一條,都像是一記記的悶錘,砸在長孫伯昊和四位大臣的心頭上。
先是北城淪陷,而後是南城淪陷,再然後是東城、西城相繼淪陷,龐大無比的天京城,現在四城皆淪陷,唯一還沒有淪陷的地方就只剩下皇宮了。
長孫伯昊癱坐在龍椅上,手指的關節已經握得泛白,身子不停地哆嗦著。他慢慢抬起頭來,喃喃問道:「朕……朕的皇叔何在?」
他此時問到的皇叔,自然就是最善用兵又最能打仗的安王,長孫懷安。
冠玉等人互相看了看,最後還是冷佩躬身說道:「回稟陛下,安王……安王早已離京,正於西部諸郡,組織兵力,陛下忘了嗎?」
長孫伯昊的確是忘了,現在他的腦子都是渾漿漿的,聽完冷佩的話,他只明白一點,長孫懷安不再天京,自己現在根本無人可依仗。
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向下環視,問道:「張愛卿呢?張愛卿何在?」
「陛下問的可是張九維?」
「正是!他在何處?」
「陛下,剛才宮外已經傳回消息,張九維業已向風國投誠,現正與風軍、與上官秀在一起。」冷佩如實回道。
冠玉苦笑道:「張九維張大人,是我國第一個向風國投誠的二品大員。」言下之意似乎在說,陛下,您看看吧,這就是你平日里最為寵信的大臣!
長孫伯昊呆住,過了好半晌,他猛然大吼一聲,手臂在龍書案上狠狠一揮,把桌案上的東西統統打翻到地上。
他喘著粗氣,慢慢站起身形,說道:「朕已下旨,召所有大臣入宮,為何……為何現在只有你們四人?」
冠玉等人相繼垂下頭,一句話都沒說。
長孫伯昊身子哆嗦個不停,再次厲聲喝問道:「為何?」
冠玉四人身子一震,一同屈膝跪地,向前叩首,說道:「陛下恕罪!」
「朕……朕明白了。」長孫伯昊說完這一句話,整個人彷彿被抽幹了力氣似的,緩緩閉上眼睛,兩行淚珠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