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就因為這樣引發殺機?」理由實在是太薄弱了,如果是因為他撞見了什麼秘密,教嫡母嫡兄痛下殺機,這才合理。
可她也清楚,應多聞在她面前總是保留太多,十分話只會說三分。
「順我者生,逆我者亡,這是許多勛貴世族裡的庶子宿命。」他笑得自嘲。
看他自嘲笑著,她想安慰他,可他站得好遠,她伸長了手還是構不到他。「所以你不打算回慶遠侯府?」
「回去找死嗎?」他哼笑著。「你希望我這麼做嗎?」
「如果你回去只有死路,那就代表事情不像你說的單純,恐怕就連你二哥都不知曉內情,而你也不打算讓他知道,代表這事與他有所牽連,又或者是你不想讓他知道真相的難堪。」
應多聞惱怒地瞪著窗外,他忘了她有多聰穎,蛛絲馬跡就能讓她把事兜成一個圓,想瞞她,真的很難。
瞧他悶不吭聲的,瀲艷也沒打算窮追猛打,話鋒一轉,問:「多聞,你打算一輩子都待在照雲樓嗎?」
應多聞微楞,斜睨住她。「你希望我離開?」他倒沒想過她會開口趕他走,他知道她需要他,哪怕她已委身他人,但她依舊需要他。
「當然不,可你不覺得你一身武藝糟蹋在照雲樓,很可惜嗎?」瞧他終於肯正眼看自己,她懶懶地坐起身道:「多聞,如果我是你,我是不可能就這樣悶不吭聲地任由人欺壓的,我一定會讓自己功成名就,將那些看輕我的人都踩在腳下,不過可惜的是女子不能參加科舉,但你可以,你可以考恩科。」
「你要我考取功名?」
「沒錯,人人都說應多聞是個武學奇才,就連皇上都賞識,我要你去考個武狀元,對你來說應該是易如反掌才是。」她和他之間的距離已經註定那般遙遠,那麼再遙遠一點也無所謂了。
只要他好,只要旁人別再看輕他,訕笑他,就算要她將他推到天涯海角,她都會做。
「可是……」
「有什麼好可是的?照雲樓的護院是你一手調教的,能差到哪去?倒是你,好好給我閉關讀書,我醜話說在先,沒拿個武狀元,往後你就別見我了。」瀲艷起身,玩笑似地戳著他的胸膛。
應多聞一把握住她使壞的小手,眉頭微皺,啞聲道:「瀲艷,你要記住,你已經是李二爺的人,你和男子之間不該再有如此輕佻的舉措,會壞了己身清譽,旁人瞧見了會大作文章,陷你於不義的。」
瀲艷呆住,思緒快速地運轉,試探性地問:「你怎會知道我……」
應多聞苦澀地揚笑,鬆開了她的手。「我很早前就知道了。」所以不敢再親近她,就怕她落得無德淫亂之名。
瀲艷抬眼,笑得比他還苦澀。原來,他的疏離來自於他的誤解……也好,這樣也好,讓他誤解總好過日後他傻得為她付出代價。
「夜深了,回去吧。」應多聞別開眼,像是想到什麼,又道:「這時候我不便送你回房,我去將香兒喚來吧。」
「嗯。」瀲艷乖巧地點了點頭。
他一走,她便靜靜地坐在椅上,在聽見腳步聲接近時,快速地抹去頰邊淚水,吸了吸鼻子,瞧也沒瞧他一眼便跟著香兒回房。
應多聞獨自進房,坐在方才她躺過的床上,床褥間彷彿還有她殘留的溫度和氣息,他輕撫著床褥,將臉埋進枕里,緊緊地閉上眼,要自己克制絕對不能損害她的清譽,可是天曉得他有多想擁她入懷。
這天地間,他只想要一個她,如果求不得,其餘的,他也不要了。
幾天之後,瀲艷請李叔昂將宋綽給找來。李叔昂問清楚理由后,二話不說,當晚使盡手段就把宋綽給請進了照雲樓。
「見過宋大人,當日宋大人出手相救,至今未致意,還請宋大人見諒。」應多聞上前一步施禮。
宋綽直盯著他,不禁道:「還真是你呀,當年我在宮中見過你一回,想不到竟會順手救了你,這也算是天意了。是說,你真的要考恩科,想由我舉薦你?」
「是。」
「舉薦一般是只要在朝為官的族人就能舉薦,你找到我這兒……也不是不行,不過我有個更好的人選。」宋綽話落,瀲艷和李叔昂不由地直盯著他瞧。「我找七王爺給你舉薦,這麼一來只要你拿了武狀元,就能多得七王爺為助力。」
畢竟他是個言官,舉薦是可以,但沒什麼助力,不過是幫他報個名罷了,可武將在朝中最重要的是人脈,他既已捨棄了族人相助,自然是得要找個靠山。
「七王爺……」應多聞低喃著。「他肯嗎?」
他依稀記得七王爺秦文略對他多有青睞,可惜他不知好歹,常在街頭鬧事,想必七王爺該是對他極為灰心失望才是。
「這事就交給我。」宋綽只差沒拍胸脯保證,想了下,他又道:「既然你要考恩科,繼續待在照雲樓里恐有不妥——」
「這事交給我,我在三條街外有一幢小宅院,雖說格局不大,但也有三進,裡頭有著洒掃管理的下人和管事,你儘管搬進去住,什麼吃喝用度的都不是問題。」李叔昂截了宋綽的話,腦袋裡的算盤打得特別響亮。
嘿,應多聞要真拿下武狀元,他也算是他的恩人了,往後有個什麼的,找他來鐵定沒問題。
宋綽橫眼瞪著他,惱他竟跟他搶人!
「不成。」應多聞沉聲道。
「為何不成?」李叔昂詫道,通常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對他道謝再三,順便施禮作揖的嗎?
「已蒙二爺相救,沒有再受二爺相助的道理。」
「誰說是二爺相助?那全是我跟二爺租的,你往後得要還給我的。」瀲艷知曉他的心思,採用了最委婉的說法。
應多聞未抬眼,像在思索什麼,又聽她道:「你要是能功成名就,也算是給我跟二爺掙了面子,現在資助你不過是舉手之勞,你也無須客氣,儘管靜心讀書,專心應考才是。」
抬眼,見她挽著李叔昂的手臂,他眸色一沉,負在身後的手緊緊握住。
李叔昂見情勢不對,想要拉開瀲艷的手,豈料她卻像條蛇般地卷著他不放,只好趕忙解釋,「對了,多聞,我有件事要跟你解釋,其實我跟瀲艷……」
瀲艷伸手往他背後連拍幾下,頓時教他將接下來的話都噎在喉頭上。「二爺打算給我名分了,你就不用再擔心我了,二爺會待我很好的。」
就讓他誤會吧,這樣對彼此最好。
她是這般打算的,卻沒瞧見身後的宋綽臉色黑了大半,李叔昂更是嚇得面無血色。
【第十章得知真實身分】
「既是如此,我就收下二位的美意,多謝。」應多聞低啞地說著。「既然我要離開照雲樓了,有些事要跟護院交代,先告退。」
他無法再忍受看見她挽著其他男人,而最好的作法就是他離開。
待應多聞一走,李叔昂隨即跳了起來,一把扯開瀲艷的手。「你你你你你你給我說清楚!我待你這麼好,你為什麼要陷害我?你有沒有瞧見他剛剛是用什麼眼神看我的?!」天啊,等到應多聞拿到武狀元,他頭一個肯定就來砍他!
「二爺何必這般小氣,不過是拉著你作場戲,犯得著這般激動?」瀲艷呋了聲,回頭替宋綽斟了杯茶。
「難不成你是故意要讓應多聞誤解你已是李叔昂的人?」宋綽脫口問。
「既然無緣相伴,就不要互扯後腿,他有他的前程,我無心絆著他。」瀲艷笑了笑,舉杯敬他。「今日多謝大人,瀲艷謹記在心。」
宋綽內心五味雜陳地瞅著她,像她這般知進退的姑娘竟是出身青樓,實在是太可惜也太糟蹋了。
「喂,你無心絆著他,你也不能害我,我明明有機會跟他解釋的!」他可不想哪天走在路上,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二爺,你千萬別跟他解釋,否則你會像剛剛一樣永遠也無法開口說話。」瀲艷笑咪咪地威脅著。
李叔昂抽了口氣。「想不到你竟也留了一手,學的是什麼邪門功夫,你怎能這樣對我?我是你的恩人,你的恩人!」這年頭是不是都不能行善了?
「哪是什麼邪門功夫,不就是穴術罷了。」把她說得像是妖女一樣。
「穴術?」宋綽詫問著。「你怎麼可能學得這門技藝?」
瀲艷聳了聳肩,將失去記憶的事說過一遍。「許是我以往習得的吧。」肯定是如此,要不她怎麼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