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八十杖
孫子臻頓了頓,低聲道:「記得往日父親少有過問孩兒和妹妹,即使是逢年過節也未曾掛懷,這次元宵夜有哥哥們在,我和妹妹兩人也無關輕重,想來父親不會擔心,這才去看母親。」
砰!孫治一聽這話,立即將茶杯重重拍在了桌子上,面有薄怒的看著孫子臻。
「子臻,你這是何話?元宵夜即是團圓夜,你身為孫家之子怎麼會無關輕重?你父親怎麼不擔心你?聽你這語氣,難道在埋怨你父親平日冷淡了你兄妹兩人?」江少音接過話,語氣有些寒意。
孫子臻剛剛這話卻有含怨之意,這弦外之音聽在孫治耳中好象是在指責它,正因如此,孫治才面有怒色的將茶碗拍在了案上,不過孫子臻也並不是無意說出的這番話,往日來孫治對他兄妹兩人不聞不問,即使是相遇孫治也當沒看見,孫子臻這顆心早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已經變得冰冰涼涼,剛剛藉此機會孫子臻其實是在試探父親,究竟他和妹妹在父親心中是不是無關輕重的。
孫浥雲見父親動怒,小臉一白,憂恐的目光落在了孫子臻的身上,只見孫子臻目光黯淡,低頭不說話,這下卻是慌了,怯澀地道:「父親,哥哥,哥哥剛才不是那個意思……求父親不要責罰哥哥,求父親了……」孫浥雲怕孫子臻真的話惹怒父親,忙去磕頭。
一旁林漓看著孫子臻與孫浥雲冷冷地的瞥了一眼,那江少音厭惡似的瞪了一眼孫浥雲。
孫子臻此時忙去拉住孫浥雲,輕聲道:「浥雲,哥沒事,你不用擔心。」孫浥雲抬起頭看著孫子臻,只見她額頭上有一抹微紅的印痕,那正是磕頭磕的,哀求似的目光中又夾雜著深深的恐懼,若是細心看,還能看到她全身在微微地發顫著。
孫子臻揉了揉孫浥雲的額頭,細看了孫浥雲額頭上的磕傷,目光乍時蕭瑟了許多,將孫浥雲拉在了身側。
「父親您多心了,孩兒剛剛確實沒有那個意思,如果孩兒惹怒了父親,還望父親不要生孩兒的氣。」孫子臻低著頭,緩緩說道。
孫治聽此,面上怒色才消退,一旁丫鬟忙去撤下孫治案上的茶。
「子臻,聽人說你哥哥孫以風被你打傷,可有此事?」孫治不緊不慢的問道。
孫子臻頓了頓,靜靜道:「確有此事。」
一旁林漓聽了這話,一臉的憤怒,手上的白絹已被她緊緊的攥在了手心中。
「以風現在卧床不起,病情猶重,你可知道?」孫治又問道。
此時林漓已站起身來,一臉痛苦,哀聲對孫治道:「老爺,而今風兒卧在床上已經兩天不吃不喝了,這全身上下都被這孫子臻打得沒一處好地方,老爺,您可一定要好好懲治一下這個孫子臻!」
孫治聽了這話,臉色愈加陰冷,看著孫子臻,冷冷道:「你還有何話講?」
孫子臻道:「父親,您要依家法處置孩兒,孩兒無話可講,可是父親可知這事情的始末?
林漓冷瞪了孫子臻一眼,大聲道:「什麼始末?你休花言巧語,難不成你要抵賴么?」
孫治冷哼一聲,道:「你想說什麼?」
孫子臻雙目充滿了恨意,憤聲道:「父親有所不知,孫以風平日老是欺負孩兒還有浥雲,過往孩兒念他是兄長,也不曾與他計較,可沒想到卻助長了他的氣焰,前日浥雲就因折了朵梅花,孫以風便辱罵妹妹,父親,你說,他憑什麼罵浥雲?浥雲不就是折了朵梅花么?難道我兄妹兩人還不如一個下人了就僅僅因此就遭他罵?」孫子臻略有激憤,血氣涌面。
江少音道:「這梅園共有梅樹四十二株,倘若人人都這麼折來折去,那還得了?你就因此下這麼狠的手?」
這在林漓與孫治眼中絲毫算不上什麼理由,若是因此而觸犯了家法那孫子臻仍是難逃一劫,孫家乃世代為將,家法與軍法合為一體,無論怎樣孫子臻也是難逃一場皮肉之苦,不過孫子臻倒也沒想為自己開脫,自從進了這堂門,孫子臻就沒想過會平平安安的回去,他就是不服氣,他心裡一直認為自己沒有做錯什麼,若是說保護自己的親人是一種罪過的話,那麼他寧願自己這麼錯下去。
「孫子臻,你可知錯,過而不改是謂過,你若知錯,或許能從輕處罰!不過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知道你一定會為自己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孫治嚴肅的說道。
雖然孫治說一定要治孫子臻的罪,但是在林漓心裡可不想從輕處罰孫子臻,她也不想聽什麼道歉,只是希望此時孫以風受到的痛苦要在孫子臻的身上加倍奉還,此時她硬壓下心中怒火,等待孫子臻道歉之後再哭訴一番,讓孫子臻不會男么輕易的過關。
不過她也是小看了孫子臻,孫子臻憤懣難當,一句道歉的話硬要讓他說出倒不如讓他去死,見他一揮袖,斬釘截鐵地道:「我沒錯!」
話一出口,林漓與江少音都是一愣,就連孫浥雲也知道不妙,驚恐地看這孫子臻。
孫治見此大怒,手顫巍巍地指著孫子臻,道:「你……你說什麼!你將孫以風打成那樣還不算錯?我問你,你道是不道!」
什麼是錯?在孫子臻心裡唯一錯的就是那天那麼輕易的放過了孫以風。
「我沒錯!爹你可知道,這孫子臻不僅罵我們,他還罵娘,他……他暗罵娘有辱家門!」孫子臻是孤注一擲,就算是死也不能輕饒過孫以風,他心裡想著如此詆毀娘親父親一定是不能容忍吧,不過他倒是想錯了,此舉卻是更加重了孫治心中的怒火,此番就算是神仙來了恐怕也救不了孫子臻了。
「難道不是么!你娘行為不檢,辱沒孫家門楣,當年若不是你父親開恩留你母親在府,你認為你此時還會站在這裡么!」江少音冷冷說道。
孫子臻一聽這話立即怔住,憤怒的看著江少音,戳手指向她,道:「你說什麼!」
江少音冷笑一聲,道:「怎麼,你還想教訓我么,還反了你了!」說著,站起身來,向身旁丫鬟道:「鳳兒,去給我掌嘴!」那丫鬟低頭應諾,向孫子臻走去。
「夠了!」正當此時,孫治拍案而起,見他面上陰冷至極,氣息不穩,大喊一聲:「於統尉!」
此時一個身穿重鎧,身直氣威的持劍將軍走進門來,重重跪下,昂聲道:「將軍!」
孫治一指孫子臻,重重道:「把這不肖子拉下去,重打四十杖,打完不許塗藥!」
「是!」一聽這話,於統尉馬上叫了兩個人來,將跪在地上的孫子臻架了住,而孫子臻仍是一臉憤怒的看著江少音,目光充滿了恨意。
孫浥雲萬萬沒有想到事情會鬧成這樣,這可是四十軍杖,打完還不讓塗藥,就這番下去孫子臻還有命在?想到這裡孫浥雲面色煞白,連連哀求:「父親,哥哥他之前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我,求爹爹,求爹爹…….一切都是浥雲的錯,要打就打我吧!」
孫治無動於衷,林漓看著孫浥雲,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來,走到孫治身側,輕聲道:「是了,此番發生的一切都因孫浥雲而起,若是沒她挑撥也就不會發生這麼多事了,我看也不應該放了她,是不是也要打她四十軍杖?」
林漓此時是下定決心要除去這孫子臻和孫浥雲了,若是四十軍杖打不死孫子臻,那換在孫浥雲身上也一定會一命嗚呼吧?畢竟想來這孫浥雲只是個柔弱的女孩子。
孫子臻被還滿腔怒火,一聽這話,當即就愣住了,他自然知道這四十軍杖是什麼概念,恐怕這番下去他這世上最珍貴的妹妹就此命絕了。
「父親,不要!一切都是因我,和浥雲一點關係也沒有,求父親,求父親了……若是父親不解恨那就打我吧,都加在我身上!不要傷害浥雲!」
林漓看著孫子臻,心裡發住陣陣冷笑:「害怕了吧,哼!今天不給扒層皮,你就不知道我的手段!」
孫治自然知道不能用依林漓所說處置孫浥雲,若是那樣恐怕真會出人命,此時他也無心再管,冷冷聲:「既然你願意,於統尉,就依他所說打他八十軍杖吧。」說罷,冷哼一聲,揚袖走出門去。
江少音此時與身旁的小鳳低聲說了句,也隨孫治而去,那小鳳緊隨江少音,只她到了孫子臻身旁,迎面就照著孫子臻的臉打了一巴掌,而後離去。
孫子臻看著江少音的背影,血跡溢出嘴角,緊緊攥住了拳頭,犀利的目光彷彿刺透了空氣。
孫浥雲走到孫子臻身旁,用手擦乾孫子臻嘴角的血,望著孫子臻面上血紅的掌印,手輕輕發顫,淚珠盈睫,強忍住泣聲,撲向孫子臻。
孫子臻望著孫浥雲,知道孫浥云為他擔心,強笑了兩聲,道:「浥雲,別哭,哥沒事,不就八十下么,等哥一會兒了事了就帶你去玩。」
孫浥雲自然知道孫子臻在安慰她,想起從小到大自己受了欺負都是哥哥出頭,心裡又甜又酸,不知怎的卻是哭出聲來,再也抑制不住了。
一旁的於統尉看著孫子臻,一臉驚呀,縱使他一介武夫,虎背熊腰,也不敢小覷那八十軍杖,此下卻為眼下這少年擔心,八十杖,會不會就這樣一命嗚呼了?
當下搖了搖頭,道:「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