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商議
元宵節過後第十一天。
孫子臻卧床已經十天了，八十軍杖是當下中吳士兵犯下重大過失的處罰，對於普通士兵來講那也是比較重大的處罰了，挨過這一劫傷筋動骨是免不了的，不過孫子臻卻沒受到多麼大的重創，這也多虧了管家齊隱的狸絨墊，正如齊隱所說，帶上它身體沒有受到多麼大的傷害，那給孫子臻行刑的親兵也看在孫子臻年幼，怕他真會有什麼三長兩短，所以沒有太認真，不然的話恐怕饒是孫子臻有中吳武四階的身體素質，恐怕也承受不了。
身體上的瘀傷也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如果林漓和孫以風知道孫子臻已經醒來的話，恐怕不被氣死，也會暴跳如雷，不過孫子臻倒也沒傻到將此事宣傳出去，畢竟如果讓別人知道在受了八十杖后，十天就能下地，恐怕難免會惹人生疑，孫子臻也不想再挨一次了，於是就裝病，整日躺在床上，一日三餐都是由孫浥雲送來，孫以風也在這期間來『探望』孫子臻，見到孫子臻傷重不醒，才露出一副『不出其所料』的笑容，得意洋洋的離開，大大的解了心裡憤懣。
此時孫子臻的目光已經移到了窗外，他那蕭索的目光已經持續的十天，只能讓人讀懂那目光的空洞，再也看不到其他的東西。
其實這一次，孫子臻內心的傷害遠遠大過了身體上的傷害，本來他是要挨四十杖的，然而卻因為妹妹的緣故，又硬生生的挨了四十下，他不明白，在孫治的心裡自己和妹妹還不如幾瓣梅花么？從前因為父親對他的冷漠，他曾努力習武，讀書，希望有朝一日父親會注意到自己和妹妹，不過無論他怎麼努力，到頭來都沒有得到父親的青睞，他曾經以為那是因為他有一個孫瑾那樣二十歲就當上將軍的哥哥，不過而今看來他做過的，想過的都是錯誤的，如今才明白父親心中根本就沒有自己，即使是被打死也會無動於衷的那種。
「我是父親親生的吧？」
窗外，昏雲遮地，風聲凄切，鴉伴衰枝，滿院人空風掃地。孫子臻靜靜的閉上了眼，周遭一切竟全是冷境，此刻竟是一刻都不想待在這孫府了。
「往後日子究竟要怎麼過？不如就去蜀南，等我摘取了首學士，朝廷封官以後馬上帶浥雲離開這裡。」雖然孫子臻心裡這麼想，不過他也明白這一切沒那麼容易，先不說自己能不能摘得那裡的首學士，就現在孫治讓不讓他去蜀南都是一個問題。
屋子的門忽然輕輕地被推開，卻見是孫浥雲走了進來。
「啊，哥，你怎麼把窗戶打開了？」孫浥雲大為驚恐，走進屋來，輕輕將窗掩好，一臉怨氣的看著孫子臻，道：「傷還沒好，萬一再著涼怎麼辦？」走到孫子臻身旁將被子輕輕給孫子臻掩好。
「浥雲，記得我和你說過的嗎？我醒來的事沒和別人說吧？」孫子臻輕輕道。
孫浥雲微微一笑，道：「當然沒有了，難道我傻嗎，別總拿我當小孩子一樣看！」孫浥雲有些不滿的看著孫子臻。
孫子臻『呵呵』一笑，拉住孫浥雲的衣袖，示意她坐到床邊。
孫浥雲看著孫子臻，忽然為孫子臻的傷勢擔憂了起來，畢竟孫子臻也是挨過了八十杖，想起孫子臻為自己挨了四十杖，身為妹妹的她不由自責了起來，將手搭在了孫子臻的胳膊上，目光滿是憂慮，柔聲道：「哥，你的傷怎麼樣了？還疼不疼了？」
孫子臻一愣，看到孫浥雲滿是關懷的目光，心中一暖，拍了拍孫浥雲的手，輕聲道：「放心浥雲，哥早就好了，這點傷算不得什麼。」此時孫子臻又想起了十天前在忠武堂發生的事，不由想到那惹人憎恨的江少音的面孔。
『你娘行為不檢，辱沒孫家門楣，當年若不是你父親開恩留你母親在府，你認為你此時還會站在這裡么！』
有些東西可能會隨著時間的遷移而淡忘，但是真正刺痛了內心的記憶卻永遠也無法抹去。
「浥雲，再過些天我就去蜀南，無論父親同不同意，我都要想盡辦法去那裡求學，總會有一天我會帶你離開這裡，再也不受任何欺負。」孫子臻靜靜的說著，堅決而又深重的話語又像是深深的提醒著自己。
孫浥雲感受到周圍的空氣已經變得凝重了起來，孫子臻那沒有任何錶情的面孔讓她深深體會到了這冬日的酷寒，身體竟是禁不住微微一涼。
「哥，蜀南離此遙隔千里，你傷還沒好怎麼禁得住這千里跋涉？再者說哥哥離開了，浥雲該怎麼辦？」孫浥雲凝望著孫浥雲，卻是希望孫子臻能改變主意，在她心裡離不離開孫府是無關緊要的，倒是以後那沒有孫子臻的日子讓她想起來都覺得害怕。
孫子臻怎麼會想不到這些問題？心裡正盤算著一個萬全之策，孫浥雲以後能安安穩穩的，自己在蜀南才能塌下心去學習。
「浥雲，你放心，哥為你解決了後顧之憂才會走，再說，哥向你保證，不出兩年哥就能衣錦還鄉，再苦也就苦這麼兩年罷了……」孫子臻凝神對孫浥雲說道，此時在他心裡也在不停的告訴自己。
再苦也就苦那麼兩年罷了。
..........
又十天過去了，孫子臻這十天一直盤算著去蜀南求學，這一天，孫子臻再也忍不住了，打算去找父親告明自己的心意，無論孫治同不同意自己都要去試一試，如果不行那就另想其他方法。
這一天孫治旬假在府，孫子臻便來到了忠義堂，卻見孫治正在堂中，堂中還有江少音，江少音見了孫子臻是大吃了一驚，自己明明聽丫鬟講孫子臻這二十天來卧床不起，大快其心，想不到為什麼孫子臻而今會好端端到來到了堂上。
「孩兒給父親請安。」孫子臻進了堂，馬上向孫治施禮。
孫治將一疊卷冊放在了案上，打量著孫子臻，一時堂上沉寂下來，顯然孫治也也想到孫子臻竟然會好的那麼快。
孫治道：「怎麼，傷好了？」
孫子臻道：「孩兒傷也好了大半，而今只是氣虛不足，全身無力，上次全是孩兒的過錯，惹父親生氣了，今早孩兒已能下床走動，這才前來向父親賠罪。」
孫治將投在孫子臻身上的目光移到手中的卷冊上，淡淡道：「既然罰已罰過了，此時以後就休要再提，你有什麼事嗎？」
孫子臻知道自從上次的事後，在孫治心裡一定連一席之地也沒有了，但是他心裡也完全不在乎了，只想著怎麼能過了眼前這關去蜀南求學。
「父親，孩兒而今有已經不小了，可是卻一事無成，和大哥相比，孩兒覺得十分慚愧，為了不為孫家丟臉，孩兒想前蜀南御前殿求學，希望父親能夠成全。」
孫子臻此時是有言直說，長這麼大他也是第一次求自己的父親。
孫治有些揚起頭，看了孫子臻一眼，而後收斂了目光，淡淡道：「原來是這樣，那你就去吧。」
孫子臻一聽這話，當場就愣住了，他怎麼有沒想到孫治竟這麼容易的就答應了，心裡是萬分感激，一旁的江少音也覺得很奇怪，側頭看向了孫治。，
孫治道：「要去我也不攔你，只是到了那裡不要惹是生非，齊管家，一會兒你去拿一百兩銀子去，全當作盤纏，讀書之用。」
孫子臻感覺十很意外，完全沒有想到今天會如此的順利，道了謝后便離開了忠武堂，想起孫治居然會給自己一百兩銀子作為讀書之用，心裡十分高興，他這一百兩銀子自己是完全用不了，不過孫浥雲往後生活所需倒是有了著落，想起這些另他不禁感嘆就算是挨了八十杖有了這些就值了。
不過江少音倒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江少音見孫子臻走後，一臉疑惑的問道：「剛才孫子臻要去蜀南究竟為什麼會同意？孫子臻好惹是生非，這御前殿的學子均都是身世顯赫，萬一惹下麻煩怎麼辦？」
孫治道：「那是他自己事了，畢竟他是孫家之後，想學就去吧，總比在家無事生非要好。」
江少音自然是不甘心，這御前殿走出來的學子大多都會被朝廷封官，萬一這孫子臻以後真的會封官，那可不是什麼好事，不過孫治已經答應的事她又不好再說什麼，又想了想，道：「原來是這樣，不過既然如此也不必給他那麼多錢吧？一則他根本就用不了，二則萬一他揮霍掉幹了別的事再向家索要怎麼辦？」
孫治一愣，將筆放在桌上，道：「那依你看要怎麼辦？」
江少音道：「求學自然是一條吃苦之路，若享衣食之安怎能立志？我看只給他盤纏錢就夠了，你說呢？」
孫治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生活所需的銀兩御前殿會撥出，給多了難免會用了其他不正當的地方，於是點點頭，道：「不錯，齊管家你現在將桌上這信給他送去，銀兩就不必給他了。」
江少音一聽這話，面上才露出笑意來，往日在家裡不讓孫子臻好過，出門那就更不讓他好過了，在江少音心裡是狠不得將孫子臻除之後快的。
齊隱將孫治桌上的信封好，便出了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