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Chapter 18
最後一個字從口中說出時,江清婉清楚地看到,盛瑤的瞳孔驀地縮小了。
真是奇怪……從她的角度望向阿瑤,明明是背光啊,怎麼會看清對方那麼細微的表情呢。
她一面難以置信又難過地想著,一面收斂了所有表情,看向盛瑤。
「阿瑤,」過了一會兒,見對方只是微微低下頭,並沒有回答的意思之後,江清婉輕聲說,「你不要騙我,行不行?就算……你真的喜歡別人,我也,沒關係的。」
怎麼可能沒關係呢?
她心裡翻轉著無數狠戾的念頭,只期盼盛瑤可以說出一個名字,自己就可以將那個被小姐姐放在心上的人找到,一點一點撕碎,在一片血腥中,聽對方痛苦地求饒。
阿瑤一定想不到,在她面前一直溫馴乖巧的自己,還有這樣一面。
如果她知道了……江清婉想,她會覺得自己很可怕嗎?會想要離自己遠遠的,最好再也不見她嗎?
這樣的猜測,在讓江清婉心痛欲裂的同時,又引起了一些隱秘的,幾乎無法察覺的異樣情緒。
她的手指微微動了動,腦海中頓時浮現出很多畫面。
阿瑤的皮膚好白,如果加上黑色的頸環,一定很好看啊。
江清婉用餘光看了眼車子的後視鏡……還好,雖然臉上開始發燙,可並沒有顯現出來。
……但實際上,江清婉又覺得,自己其實是很害怕的。如果阿瑤真的告訴她,有那樣一個人存在,自己可能會根本撐不到找到對方的那一刻,就痛苦地死掉了。
盛瑤是她全部的愛與信仰啊,如果這樣的阿瑤喜歡的是別人,對她來說,不亞於整個世界在瞬間崩塌。
過了不知多久,或許是三十秒,或許是一個世紀,盛瑤終於開口了。
在那之前,她先是繼續先前的動作,坐回車子的駕駛座上,轉動鑰匙。發動機啟動,車身開始翁鳴振動。
她的聲音那麼輕那麼輕,好像只要江清婉的呼吸重一些,她就什麼都聽不到了。
「婉婉,我的確不想騙你。」
江清婉的心瞬間涼了。
她開始回憶這些年盛瑤接觸過的人,從盛晟故交的兒女,到一些白手起家的商場新貴。
那是她從未接觸,也無法了解的世界。從前自己還會去阿瑤的辦公室探班,可自從進到片場,開始拍攝《盛世紅妝》之後,兩人便是聚少離多。
那個劇本是阿瑤擺在自己面前的,如果她這麼做,並不是因為什麼「想看你演榮貴妃」,而僅僅是想要支開她呢?
覺得她礙眼煩事了,總會出其不意地打電話說自己已經到樓下,馬上上去……阿瑤或許根本不覺得這是驚喜,只覺得煩惱吧?
想到這裡之後,江清婉的牙齒都開始打顫。
或者……是在更早之前。在那段盛瑤出國讀書的年月中,究竟發生過什麼事呢?
那段時間中,她們互相發了幾百封郵件,視頻聊天亦是不少。她還沒成年,但早就明白,自己喜歡盛瑤……抱著這樣的心思,每一次在視頻中,她都會認認真真看一遍盛瑤身後房間的布置。
兩人一起住了那麼久,她對盛瑤的很多小習慣了如指掌,輕而易舉地得出結論:這裡沒有別人來過。
之後盛瑤回國,她也到了十八歲,兩人這才捅破那層窗戶紙,不再是有曖昧、但每晚仍舊只是蓋棉被純聊天的姐妹關係。
……可如果,事實是,盛瑤已經在那段時間中愛上別人,哪怕回國了,都對對方念念不忘呢?
以那個國家開放的風氣,也許她們早就做過許多次,所以自己才會覺得阿瑤的動作那麼嫻熟,襯的自己更顯青澀。
盛瑤的手搭在方向盤上。
她心力憔悴,連抽出一點精力去安慰身側的江清婉、打消對方的疑慮,都沒有力氣做到。
那段沒有人知道,被她封存在腦海中長達二十年的記憶……奢華靡麗的王朝,瀰漫著胭脂香氣的後宮,人前巧笑嫣然、人後各懷心思的女人們。
清正廉潔,為天下文官楷模的「父親」;溫柔嫻熟,待兒女再好不過的「母親」。
君心冷死鐵的「丈夫」;聰明伶俐,一日日長大,成為更勝父親一籌的冷酷帝王的「兒子」……
還有,那個在煙雨朦朧的江南相遇,此後糾纏一生的女人。
「但……我不知道,這些事,可不可以告訴你。」
盛瑤這樣說。
江清婉聞言,終於從各樣幻想中抽出心思。她側過身面向盛瑤:「你不告訴我,我才會胡思亂想。」
盛瑤的眼睛眨了一下,緊接著垂下眼帘:「胡思亂想……」重複一遍江清婉的話,「嗯,你想到什麼了?」
江清婉面上還帶著一絲絲勉強撐出來的笑,牙關卻咬的緊緊的:「你喜歡別人,是出去的那幾年認識的,還是這兩年?或者……我認識你之前?那時候阿瑤十五歲,對,我也是在這個年紀發覺……」自己喜歡你。
電光火石間,江清婉記起自己十歲時,看到盛瑤的第一眼。
那樣遙遠的,她原本覺得,自己一定已經忘記了的事情,竟然還能清晰的浮現在腦海中。
該怎麼描述盛瑤的神情呢?光是「驚喜」兩個字,根本不夠吧……可那個時候,自己又是怎麼表現的?
總歸,是讓阿瑤的眼神迅速黯淡下去了。
原來她在一開始,就失去了得到阿瑤全部真心的機會嗎……
盛瑤安靜地看著她。
「婉婉,不要想太多。」她說。
江清婉幾乎崩潰:「到底是誰啊,你告訴我好不好……」
盛瑤溫柔地說:「不。」
江清婉睜大了眼睛:「為什麼?」
盛瑤又避開她的視線,神色中透出許多難以形容的情緒。
「我多希望你就是她……很多時候,我真的覺得,你就是她。」
「我知道這樣對你很不公平,可每當我想要放棄那些猶豫躊躇,好好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都會夢到她。」
「她的脾氣……和你很不一樣。大概真的是小時候過得太苦了,長大以後,就總會看人的臉色,哪怕自己其實不願意這樣……好不容易,她再也不用看別人的臉色了,我還是待她不好。」
「她花了那麼久時間,才讓我愛上她。婉婉……我真的很怕,如果對你全心全意之後,她又找來了,我該怎麼辦呢?我怎麼可以對不起她……」
江清婉:「『她』是誰!?」
盛瑤:「你會想起來的,婉婉。」
說完這句話之後,盛瑤緩緩舒出一口氣。
她倒著車,語氣還是很溫柔:「不要擔心,我也不是從一開始就就記得那些事情。」
江清婉在一邊,維持著方才的姿勢:「阿瑤,你……」瘋了嗎?
從盛瑤說出第一個字開始,她就在認認真真地思索對方的話,試圖得出一個結論。
前面幾句已經很清楚了,阿瑤根本就是在把自己當作那個「她」的替身!念頭剛剛觸碰到這一點時,江清婉險些瘋掉。
可盛瑤的下一句話,將她從危險的邊緣拉了出來。
她說「她」小時候過得苦,直接影響了「長大以後」的性格。
她說希望自己就是「她」,說自己「會想起來」……盛瑤十五歲遇見自己,這根本就是和前面的「長大以後」矛盾啊。
除非……盛瑤曾經見過自己「長大以後」的樣子。
江清婉怔怔地說:「所以,『她』……是我?」
所以,在哪個自己在背台詞的夜間,阿瑤對自己說「你想起來了」?!
……可那也不對啊。阿瑤說「希望」自己是「她」,說她們的脾氣很不一樣。
盛瑤:「是。」
江清婉猶在怔忪中,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剛剛那句話,自己並非是自言自語,而是真的說出了口。
「是嗎……」她低低地說。
一邊坐回座椅上,放任自己陷入盛瑤拋給自己的謎團中。
至於「阿瑤是在說一些不明所以的話騙她」這個可能性,則被江清婉下意識地忽略了。
而那些最危險的念頭,在此刻,也已經奇異地平息。
哪怕是同一個人,在不同的生長環境之下,也可以長成不同的性格。
——江清婉一直都認同這點。
如果沒有遇見盛瑤,沒有對方的溫柔相待和悉心教導,她大概會在十六歲時被趕出孤兒院,從此流落街頭,說不定那一天就橫遭死亡。
也或許,連十六歲都等不到,就會死在孤兒院那些不能展示給外人看的陰暗角落裡。
在這樣的情境中成長,哪怕在長大些的時候遇到阿瑤,她也會因為膽怯,不敢上前一步。
所以,阿瑤說的,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她所知道的那個自己,經歷過苦痛,所以極會看人眼色。花了很長時間,才讓阿瑤愛上……可惡,還是會覺得妒忌啊。
所以,自己到底應該記得什麼呢?
這個在很久之前,她曾淺淡地想過,後來不了了之的問題,在此刻再次浮現在江清婉腦海中,伴隨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知不覺,車子已經離開市區,再次來到郊外。
周邊是廣闊的、一望無垠的土地,地平線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阿瑤經歷過另一次人生。
除去所有不可能之後,剩下的結果,哪怕再荒謬,都會是真相。
江清婉的睫毛開始顫動。她記起盛瑤在情動時一句不甚分明的「婉兒」,還有盛瑤看著屏幕上宮裝扮相的自己時的笑意。
還有自己在LUFO上看到的,那個乍看起來並不靠譜,卻引得一眾粉絲驚呼的分析。
問編劇人物設定時,對方飄忽的眼神。
那個在歷史上並不存在的聶姓王朝,名叫「佘雅」——更可能根本就是叫「盛瑤」的皇后,可從江南青樓來的榮貴妃,就是阿瑤經歷過的另一世!
這樣的念頭倏忽冒出,隨後就再也抑制不住。
無數從前被忽略的細節驀然出現,江清婉甚至有些應接不暇。而那些細節,每一項,都在指向相同的答案。
《盛世紅妝》中,明徽帝叫江晴晚「婉兒」;
阿瑤愛過的「江晴晚」,就是自己宮裝扮相時的模樣;
「佘雅」兩個字和「盛瑤」那麼像,結合編劇的吞吞吐吐,很有可能,整個劇本大綱,連帶主要人物人設,都是阿瑤提供的!
江清婉的心跳與呼吸越來越快。
她身側的盛瑤在專心致志開車……至少看起來是這樣。對方方才吐露了那麼重要的秘密給自己,是不是也說明,對方真的很篤定,自己就是她前世的戀人?
只不過因為自己沒有那些記憶,所以才躊躇著不願捅破這個秘密。
她心潮澎拜,幾乎要脫口而出:阿瑤,居然會有這樣的事……可話到喉頭,江清婉倏忽一頓。
不能說。
阿瑤希望的,是自己「想起來」啊。
盛瑤其實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冷靜。
她心頭思緒已經亂成一團麻繩,又夾雜了很多後悔。
自己今天真是太不冷靜。先是在路上露出那樣的神情,接著,又在停車場中,說了許多不該說的東西。
江清婉就坐在自己旁邊,可此時此刻,盛瑤連用餘光看一眼對方的勇氣都沒有。
……這實在是太不像她了。
可婉婉那麼愛哭,聽自己說希望她成為另一個人,一定很傷心。
雖然惦念著另一段記憶中的江晴晚,可切切實實在她身邊,與她一起成長,和她親吻擁抱的人,一直都是江清婉啊。
盛瑤放在方向盤的上的手握得越來越緊。
到最後,她已經不能控制心緒涌動的方向。往昔的畫面與那段朦朧記憶中的情景交織在一起,前一刻她還看到十五六歲,穿著校服朝自己笑的江清婉,下一刻,那畫面又成了身著厚重狐裘,站在雪地中回眸一笑的榮太妃。
說是太妃,但江晴晚那個時候,實在太年輕太年輕。
她甚至不到二十歲,就已經坐上那樣的位置。離稚齡天子長大還有許多年,而在這些年間,除了太后之外,太妃就是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陰差陽錯之下,江晴晚到底還是實現了入宮之時,在心下默默許下的願望。
盛瑤咬了咬牙,想要將心裡的念頭扯回正軌。離老宅已經不遠,待會兒下車之後,自己到底該怎麼對待婉婉?要說什麼,才能讓她少些難過?
年後的工作已經積壓了很多,不過儘力安排一下的話,也可以空出幾天假期,就能與婉婉一起去別的地方散心。
領養婉婉的最初幾年,連她自己都變的很少出江城,將所有課餘時間都放在養妹身上。
後來婉婉長大了,可以獨當一面,自己卻出國,很少與她見面……再之後回來,沒過多久,婉婉就被她推進娛樂圈。
認真說來,她們真的很少有一起出去玩的機會。
盛瑤很快下定決心,偏偏一不留心,又開始走神。
婉婉很少出去,江晴晚似乎也一樣。她生長在雲夢郡,之後被明徽帝領入皇宮,此後一生,都再沒有南下過。
……最後的最後,盛瑤幾乎是在強迫自己,不要再想那些。
可總有一些東西,要來填滿她的腦海。
江城盛家,算是當地有名的望族,在此紮根數代。
盛瑤可以說是現代版的「含著金湯匙出生」。盛家不缺錢,更捨得在養孩子一事上花錢,是以盛瑤事事如意地過了生命中的前三年,然後,多了一個弟弟。
她什麼都不缺,所以待人極大方。加上盛夫人的引導,對於弟弟的出生,盛瑤只有期待。
她會趴在媽媽的肚子上聽弟弟的動靜,盛瓏出生的時候,她也參與進了取名一事當中。
不過想出來的名字都頗為幼稚,雖說後面從中選了個當盛瓏的小名,但那名字在盛瓏六歲時,就被他嫌棄的罷用。
如果一直這麼過下去,盛瑤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小姑娘,有著小孩子的一切優點缺點。
直到五歲那年,盛夫人帶著她和盛瓏一起,去公園中玩。
……那天發生的事十分混亂,等到一切平息的時候,沒有人能說清楚,事情究竟是怎麼發生的。
還是盛瓏長到能口齒清晰的說話的年紀,才簡明扼要地概括了句:「姐趁媽不注意,想去玩水,結果不小心掉進池子里。」
盛晟拋下開到一半的會議趕到醫院,就看到幼子一臉懵懂的被保姆抱在懷裡,妻子則守在急救室前,明明心急如焚,卻死死忍住,不發出一聲哭音。
哪怕是在看到他之後,也僅僅是僵硬地轉過頭:「阿瑤她……」
對於不惑之年的盛晟來說,錢,已經賺得足夠多;女兒,卻是自己在三十五歲時才獲得的珍寶。
他環住妻子的肩膀,與妻子一起,守在手術室外面,等了許久許久。
後來盛瑤對此提出質疑:「掉進水裡而已,怎麼會做很久手術?」
盛晟只是搖搖頭。
畫面拉回當時,等到醫生終於推著小姑娘出來時,盛晟夫妻連忙圍上去,看著病床上的小姑娘。
女兒平時那麼愛美,現在卻小臉青白的躺在這裡。
光是想到這個,盛晟就覺得心如刀絞。
更讓他痛苦地是,在那之後,女兒一連發了三天的燒,期間還一直說著胡話。
而對盛瑤自己來說,在那段模模糊糊的落水記憶中她唯一能說清的,只有一件事。
她嗆了水,很難受,身上毫無力氣。
身體越來越沉重,好像有一個聲音在對她說,不要掙扎了,只要睡過去,就能舒服。
而她屈服了。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盛瑤都覺得,自己行走在一片黑暗中。
她走了很長時間,總算覺得,眼前多出一點光亮。
小盛瑤來了力氣,加快步子向光亮的地方跑過去。等她徹底跑進那片光時,身邊便不再是黑暗,而是一片花紅柳綠。
一群穿著奇怪的人緩緩走過,她們簇擁著一個婦人。而那婦人懷中,抱著一個嬰兒。
小盛瑤怔怔地看著,莫名覺得,那婦人的面貌十分親切。
而她很快就知道,婦人懷中抱著的嬰兒是一個女孩兒,名叫「阿瑤」。
旁人把婦人的丈夫喚作「盛大人」。
小盛瑤想,唔,原來那個孩子的名字和我一樣。
日子一天天過去,好像很慢,但又好像僅在眨眼之間。
阿瑤五歲了,長得和她一模一樣;
阿瑤豆蔻之年,穿著明黃色衣裳的人微笑著問她,願不願意嫁給他的兒子;
阿瑤十五歲,跟著盛大人與很多同齡女孩一起,離開住的地方,到達雲夢郡。雲夢郡之行沒有想象中有趣,阿瑤費盡心思,才令父母答應,讓她在一個小鎮中逗留月余。
阿瑤在小鎮中遇到一個瘦巴巴的女孩子,那個女孩子的臉髒兮兮的,唯有一雙眼睛很黑很亮。
阿瑤很同情那個女孩兒,於是把她接到身邊,讓下人照料。
轉眼到了一個月,盛大人派來的信差告訴阿瑤,帝駕要轉回青鎮,讓阿瑤和自己一同回京。
阿瑤自然答應,轉臉便開始憂慮,要如何安置那個自己撿到的女孩子。
最後,她給女孩子找了一戶人家,頂上對方早死女兒的身份。
做完這些,阿瑤放心地踏上船,在晚霞之中,順著江流離開。
下一年,皇帝駕崩,聶修遠登基。
新皇比阿瑤大了快十歲,他鋪下十里紅妝,娶阿瑤作皇后。
當然,新皇並不喜歡阿瑤,阿瑤也知道這點。大婚前夜,盛夫人來到她房中,握著女兒的手,淚眼朦朧:「我的孩子啊……以後到了皇家,要事事小心。」
阿瑤答應下來,說,好。
最初五年,阿瑤與新皇相安無事,還為對方生下一個兒子,起名聶泓。
第五年夏天要結束的時候,新皇下雲夢郡,回來時,帶了一個女人。
阿瑤在迎天子時見到對方,心下巨震——這個名叫「江晴晚」的人,與天子念念不忘的青梅相貌一般無二,幾乎教天子無法移開目光。
但哪怕這樣,阿瑤也覺得,兩人其實可以相安無事。
後面的事一件接一件,令小盛瑤目不暇接。她看著天子對阿瑤發火,阿瑤跪在地上,頭髮散落,像一朵黑色的花……而在下一次,天子攜著相似的怒意前來時,阿瑤卻毫不畏懼,與對方對峙到底。
可等皇帝走後,那個有氣勢的阿瑤,突然消失了。
她看著自己的兒子,還很年幼的二皇子,無數次哭得不能自已。
再後來,江晴晚在深夜前來看她。
一身太監服飾的江晴晚步步逼近阿瑤,露出一個燦爛又單薄的笑。
這個笑容,深深地印在小盛瑤心底。
她看著江晴晚吻住阿瑤,看著阿瑤又一次走出鳳棲宮。時間又快起來,天子說,他要祭天。
祭天途中出現刺客,天子身故,江晴晚用性命保護了阿瑤的孩子。
阿瑤坐在昏迷不醒的江晴晚床邊,輕聲說:「咱們……或許可以試一試。」
這一試,就到了垂暮之年。
滿頭華髮的太皇太后阿瑤拉著江晴晚的手,眸中充滿眷戀。
然後,永遠的闔上眼睛。
在滿宮人的痛哭聲中,有一個白色的影子,從阿瑤的身體中站起。
小盛瑤忍不住開口:「你,是誰呀。」
這是這些年中,她第一次發出聲音。
阿瑤先是怔了怔,才發現站在一邊的小小身影。五六歲模樣的女孩子長得粉妝玉琢,睜著一雙好奇的眼睛看向自己。
阿瑤想了想:「我……就是你呀。」
小盛瑤:「什麼?」
阿瑤彎下腰,拍一拍她的頭:「快回家吧,家裡人會擔心的啊。」
小盛瑤懵懵懂懂:「嗯……」
她又回到那片黑暗當中,不遠處依舊有一點光。
而在那點光的方向,還有一聲聲熟悉的嗓音,在呼喚她:「醒來吧,醒來吧……」
小盛瑤朝那邊走去。
這一回,跑過光點的時候,她睜開了眼睛。
盛夫人喜極而泣:「寶貝兒,你終於醒來了!」
小盛瑤還在迷迷糊糊地狀態中。
盛夫人按下床頭鈴,請護士來檢查。小盛瑤一動不動,任由護士擺弄。
關於「阿瑤」的一幕幕在她眼前浮現,她仍舊記得對方背過的詩吟過得誦。
恰好當時已是晚間,小盛瑤看著窗前一彎明月,脫口而出:「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在盛夫人與護士訝異的視線中,她背完一整首《春江花月夜》,然後問:「媽媽,這首詩是唐代張若虛寫的,對不對?」
盛夫人更加驚訝:「對,寶貝,你在哪裡學的?」
小盛瑤說:「夢裡……唐代之後,是五代十國,對不對?」
盛夫人:「對,寶貝說什麼?什麼夢?」
小盛瑤:「五代十國之中,沒有一個國家最後成為贏家。最後當上皇帝的是一個揭竿而起的義士,名叫聶文龍,他創立了……」
五歲小朋友的聲音一點一點低了下去。
「我說的哪裡不對嗎,媽媽?」
盛夫人摸一摸女兒的頭髮,神色複雜:「寶貝記錯啦,唐代之後是宋朝。」
小盛瑤眨了下眼睛:「哦。」
就在那個時候,盛瑤莫名做了一個決定。
她要守住這個夢境,和裡面所蘊含的,「自己」的記憶。
繁華的聶家王朝,在政事上英明,卻總敗在女人身上的明徽帝……嬌美可人,深深地迷戀著「自己」的江晴晚。
阿瑤說的沒錯,「她」就是她。
二十一年後,大年初三,下午五點。
車子一點點駛入盛家老宅,這一路,盛瑤與江清婉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這在過往的十數年中,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將車子停好后,盛瑤最後調整了一下心情,轉頭去看江清婉:「婉婉……」
她只說了兩個字,便頓住。
盛瑤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在自己說了那樣過分的話之後,看到的,會是江清婉的笑顏。
「阿瑤,」她身側坐著的人笑過之後,立刻換上一副有些幽怨的神情:「你都不和我講話……弄得我還以為路況險峻,也不敢出聲了呢。」
盛瑤:「……」
江清婉停了停,神色柔和下來:「好啦,阿瑤,你在擔心什麼呢?」
盛瑤的眉尖又擰在一起:「你……」
江清婉道:「居然不哭嗎?嗯,我幫你說啦。」
盛瑤靜靜看著她。
江清婉的表情里多了些苦澀,但很快恢復過來:「嗯,我是很難受沒錯……」
盛瑤側開視線。
「……都到這種時候了,阿瑤都不願意好好地看著我。」
江清婉說。
盛瑤一怔,就見江清婉傾身上前,離自己那樣近……對方細細地舔吻著她的耳珠,很快,陣地就轉移到了她的唇。
「……對不起,婉婉。」
盛瑤這樣說,聲音低的好像嘆息。
江清婉笑了笑:「這樣的小姐姐,看起來,也很好吃呢。」
「阿瑤,不要和我說對不起。」
「誰讓我那麼喜歡你,那麼愛你。」
她們走出車庫時,第一眼就看到搬了個椅子,坐在院中的老爺子。
雪化得差不多,但樹杈上還積累了許多。再有就是地面草叢上,大片青翠的草葉依舊被白雪覆蓋。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盛晟回頭:「回來了呀。」
盛瑤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扶住老爺子的肩膀:「嗯。爸,晚上吃米飯怎麼樣,炒四五個菜。」
盛晟眯了眯眼睛:「行啊。不過我怎麼看著,這兩天一直都是婉婉做飯?你呢,都多大的人了,用過菜刀嗎?」
盛瑤說:「當然啊,之前一個人在國外,都是自己煎牛排的,不過爸你不是不喜歡吃牛排嗎。」
盛晟道:「也得學學咱們自己的傳統菜吧,你看婉婉的手藝多好。對了,婉婉,你和你姐一起住的時候,都是誰做飯,誰收拾屋子?」
江清婉笑一笑:「我們分著來呀,叔叔放心吧,我不會慣著姐的。」
最後那七個字,她說的意味深長。
盛晟沒有聽出,盛瑤卻是完整的接收到江清婉的意思。
她平靜地轉過身,繼續和老爺子講話,而江清婉也湊過來,在她耳邊說:「阿瑤,我好希望現在是夏天,你穿著裙子,這麼和盛叔叔說著家常。然後,我就可以……」
她的手在盛晟看不見的角度,搭在盛瑤后腰上,還有漸漸往下的趣事。
對此,盛瑤只不咸不淡地看她一眼,輕聲道:「別鬧。」
江清婉得逞似的笑一笑,還是和她咬耳朵:「我偏要鬧。阿瑤,現在是你在哄我……」
晚上做飯時,盛瑤難得地穿了圍裙。
她坐在櫥櫃的檯子上,江清婉吻著她,一邊戲謔:「這會兒倒是不怕盛叔叔看到了嗎……唔,腿放鬆一點。」
她整個人都擠進盛瑤腿間,還得寸進尺地抱怨:「如果是在咱們家就好啦……這算什麼圍裙play啊。」
盛瑤點一點她的額頭,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麼……啊……奇怪的東西。」
江清婉第一時間吻住她,封住她所有的呻`吟。
盛瓏在初六那天回來,同一天,盛瑤問江清婉,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江清婉苦著臉嚶嚶嚶:「小姐姐怎麼不早說,現在檔期排滿啦QAQ」
盛瑤無奈:「早幾天我的秘書還在放假,日程也排不出來啊。」
江清婉繼續嚶嚶嚶。
盛瑤道:「好啦,我陪你在片場附近住幾天?」
江清婉歡呼:「好啊。」
這樣輕鬆的語氣,毫不掩飾的歡悅……好像初三發生的事情,只是一場夢。
夢醒之後,一切照常,與往日毫無區別。
盛瑤心裡轉動過許多話,最後也只化作一個笑容。
……二十分鐘后,江清婉就笑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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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項A: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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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微博賬號在這種時候發布這樣內容的投票,所影射的人再好猜不過。官方在借著喬以璐事件,試探大眾對LGBT人群的態度。
結果雖在意料之中——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人表示支持——但仍舊比先前的調查好上太多。
小陳碎碎念:「現在就可以表示對喬以璐的支持祝福什麼的了。雖然顯得有點馬後炮,但畢竟穩妥呀。」
江清婉:「行。」
小陳:「這兩天她天天上熱搜,真是……對啦婉婉,你知不知道海角社區那個帖子。」
江清婉:???
小陳:「有人爆料,喬以璐合作過的小花里還有別的人是LES,說的有板有眼的。」
江清婉不以為意:「這種假爆料貼不是很多嗎,有什麼關係。」
小陳道:「可這個樓主之前已經蓋了十幾棟樓,前面TA爆的每一條都是真的!樓里雖然在掐,但業內人士一眼就能看出來……那誰拍戲的時候出軌小鮮肉,後面花大價錢把消息買下來,這事兒說起來其實也就圈外人不知道,但這個樓主連買下消息的錢都說的差不多!Lin姐算了算,覺得差不多的確是這個數。」
江清婉:「哦……那也可能是先積攢一點熱度,然後黑人啊。」
小陳一頓。
江清婉:「怎麼了?」
小陳:「就是這個!你一下子說了弄得我有點不知道接什麼。之前那個投票弄的微博掐成一片,海角社區更是,嘖。因為那個人爆的料有很多都應驗了,現在可多人把TA當新玄學,信的不行,所以咱們真得小心點。」
江清婉:「……」
小陳:「TA給的條件,『二十到二十五歲』、『拍過電影,也拍過電視劇』、『和影后合作過』,還有最重要的一條,『和喬以璐合作過,兩個人關係不錯』——真是,你全都符合啊。」
江清婉:「……是黑我的?」
小陳:「那倒不是,符合條件的人還有兩三個。不過婉婉,這事兒過去之前你得注意一下,別和其她女星走太近。對了,和盛小姐最好也保持距離。」
江清婉:「那是我姐姐啊,不都知道嗎。」
小陳:「親,你知道德國骨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