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康寧跟著班嫿來到一個小院,這個小院修建得很精緻,裡面栽種著奇花異草,看得出是個女兒家住的地方。但是大長公主府就只有她一個人居住,為什麼會有這麼個地方?
「這個院子是我歇腳的地方,裡面有我沒上過身的衣服。」
大長公主府的下人打開房間門,康寧看到屋子裡打掃得很乾凈,擺設用具一應俱全,比她在王府住的屋子還要講究,這竟然只是拿來給班嫿歇腳的地方?
「班嫿,」康寧叫住準備轉身離開的班嫿,「剛才那個把茶水潑在我身上的丫鬟,是不是你安排的?」
「下次你出門摔個跤,是不是還要懷疑我在你在門口挖了一個坑?」班嫿覺得康寧郡主的想法有些奇怪,「今天是我祖母的壽宴,我讓丫鬟在你身上潑水,對我有什麼好處?」
「因為你想我在眾人面前出醜,」康寧郡主早就看透了班嫿的本性,冷笑道,「就算你現在是郡主又怎麼樣,你終究不姓蔣,而是姓班,我才是真正的皇親國戚。」
班嫿忍不住翻個白眼,這個康寧究竟是怎麼回事,腦子裡能不能想點好的。再說了,現在皇親國戚姓蔣,再過幾年,姓什麼還不知道呢。
懶得跟她爭執,班嫿轉身就走,她不想跟腦子不清楚的人說話。
「班嫿!」
「康寧郡主,」大長公主府的嬤嬤保持著笑容,對康寧道,「請隨奴婢來。」
康寧郡主看著這位嬤嬤臉上幾乎沒有多少溫度的笑容,心裡說不出的難受。她的父親因為大長公主的緣故,未能成為太子,自然也與皇位無緣。而現在他們全家卻不得不盛裝前來給大長公主賀壽,而且態度要比其他人更熱情,姿態放得更低。
成王敗寇,成王敗寇!
若她是公主,班嫿這個小賤人又算得什麼?!
「康寧郡主,不知您喜歡什麼樣的衣衫?」
康寧轉頭朝屋內看去,屋子裡有長長一排衣櫃,裡面掛著各色華麗宮裝,每一件綉工都十分不凡,她愣了愣,看著為首的嬤嬤,不知她是什麼意思。
「這些都是我們家郡主沒有上身的衣服,平日里都是老奴在看管,」嬤嬤看了眼康寧,從柜子里找出一套紫色宮裝,「您皮膚白皙,氣質不凡,這一套勉強能夠配襯您。」
這條宮裙很漂亮,裙尾用暗紋綉著騰飛的孔雀,流光溢彩,十分華麗。
康寧有些心動,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穿。
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惠王崇尚節儉,信奉佛教,妻妾子女從不用過於華麗的東西。
「不了,」康寧移開視線,指著一件素色襦裙道,「我喜歡簡單一些的。」
嬤嬤依言取了衣服來給康寧換上,但裙子上身的那一刻,康寧就意識到不妙,這裙子看似普通,布料卻是附屬國上貢而來的雪緞,因為製作不易,所以量很少,僅供陛下、太后皇后使用,沒有想到大長公主府竟然用這樣的料子做裙衫。
「好一個出塵仙人,」嬤嬤眼帶讚歎,「郡主好眼光,這裙子果然才是最配稱您的。」
康寧站在一人高的銅鏡前,看著自己曼妙的身姿,說不出換下來的話,這裙子……是大長公主府上的人讓她換上的,她不算是不遵父規了吧
走出院子的時候,康寧覺得所有人都用驚艷的眼光在看著自己,坐下喝茶的時候,她忍不住想,成安伯有沒有注意到她呢?
「容伯爺高見!」
「這話說得妙!」
與班恆關係比較不錯的紈絝子弟身份都不低,大長公主大壽,他們自然也要來賀壽。原本他們覺得像容瑕這樣的人,定然是滿口之乎者也,規矩禮儀,沒先到這次聊過以後,才發現對方是真正的君子,而不是那種整日規矩不離口的酸儒,頓時便於容瑕親近起來。
能與班恆交好的幾個都是心思不壞,但一般不太干正事的人。他們覺得容瑕不錯,便把他當做兄弟看待,順便還顯擺了一下自家的霸氣鬥雞將軍王,勇猛斗蛐蛐大元帥,幾個人湊做一堆,就算沒酒沒茶也能熱鬧起來。
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裡,只覺得容伯爺真是好修養,即便是面對這些紈絝子弟也能耐心以對,而不是一味的嫌棄與不耐煩,君子不愧是君子,做事就是如此面面俱到。
雖然紈絝派與上進派的看法存在差異,但是結局還是好的。
宴席開桌以後,容瑕恰好與蔣玉臣同桌,自從上次容瑕在獵場偏幫班嫿以後,蔣玉臣與容瑕便沒有在私下的場合里交談過。這會兒兩人坐在一張桌子上,蔣玉臣臉色有些不太好。
容瑕仿若忘記當天的過節,與同桌之人相處融洽,唯有蔣玉臣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他這幾年不在京城,年少時那些好友與他也疏遠了,見面以後頗有些相顧無言的尷尬氣氛。
「世子,這些年見識了京城外的風土人情,不知有什麼比較有意思的事?」容瑕拿起酒壺,在蔣玉臣杯中倒滿酒,「也給我們講一講,讓我們開開眼界。」
「成安伯見多識廣,飽覽群書,天下還有你不知道的事情?」蔣玉臣把酒一飲而盡,「我還是不要貽笑大方得好。」
同桌人原本還想跟著容瑕一起問兩句,但是聽蔣玉臣這話,便都閉上了嘴,不去討這個沒趣。
成安伯彷彿沒有察覺到蔣玉臣語氣中的不客氣,笑著再次幫他滿上酒以後,才轉頭與右側的人小聲交談著。但凡目睹了這一幕的人,都覺得蔣玉臣個性倨傲,目中無人。
實際上當年蔣玉臣離開京城前說的那些話,已經得罪了不少人,京城是污穢之地,他們這些留在京城裡的人又算什麼
就你出淤泥而不染,就你品行高潔,那你還回來幹什麼,哭著求著保住世子之位幹什麼,有本事就別回來。
吃了吐,還好意思嫌棄別人污穢,臉有天這麼大!
原本大家對蔣玉臣只處於有點看著不太爽的狀態,可是看到蔣玉臣對京城眾人頗受推崇的容伯爺都如此態度后,他們這種不爽就化為了憤怒,連容伯爺這等君子你都如此態度,那他們這些人在他眼裡,又是什麼地位?
王府世子算什麼,他們在座諸人,誰不是貴族出身?再說了,惠王當年乾的那些事,滿朝上下誰不知道,不然他不會擺出一副誠心信佛,節儉低調的模樣。
都是千年的狐狸,誰不知道誰,當年的惠王可不比現在那位鬧騰的二皇子好到哪兒去。
蔣玉臣很快就感受到了同桌之人對他的冷淡,偏偏從禮節上挑不出半點錯誤,他目光掃過這些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們,臉上露出嘲諷的笑意。
容瑕摩挲著手邊的酒杯,臉上的笑容更加溫柔,溫柔得掐出水來。
讓旁人看了,只覺得成安伯果然好氣度,遇到如此無禮的行為,卻不與之計較。
大長公主的壽宴辦得很熱鬧,有宮裡送來的賀禮,有太子親自過來賀壽,更是彰顯了她在皇家的地位。加上太子對班家人親近的態度,所以在壽宴結束以後,眾人向班家人提出告辭時,臉上的笑容客氣了幾分,殷切了幾分。
康寧穿著雪緞製成的襦裙,出現在大門口的時候,確實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她目光往院子里掃了一眼,看到了朝這邊走來的成安伯,原本踏出的步子頓了頓,剛想開口說話,卻見成安伯朝另外一個人走去。
班嫿!
「郡主,」成安伯對班嫿作揖道,「多謝郡主相邀,今日在下十分盡興。」
「賓主盡歡就是好事,」班嫿回了一個福禮,「伯爺不必客氣。」
「這是一朵牡丹花?」容瑕突然問了一句。
「啊?」班嫿愣了一下,指著自己的額頭,「你說這個?」
容瑕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問出這種問題,他面上的笑容微頓,隨即變得更加燦爛,「是很漂亮。」
「對,」班嫿笑眯眯地點頭,整張臉都變得明艷起來,「就是牡丹。」
人間富貴花……
這般絕色艷麗的女子,倒也只有這種花配得她。
容瑕拜別大長公主與班淮等人,轉身走出了公主府大門。
「容伯爺。」
容瑕回頭,看到一個身著雪色綉紅梅襦裙的女子,裙子很美,但髮釵與額黃壓不住這件衣服,可惜了。
「康寧郡主,告辭。」他朝對方一揖,翻身上馬,頭也不回地離去。
康寧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怔怔地坐上了回去的馬車。她靠著車壁,撫著身上柔軟絲滑的襦裙,一點點地捏緊了手。
若她是公主便好了,那她就可以召成安伯為駙馬,與他過著對鏡畫眉,臨窗作畫的美好日子。
然而回到王府,等待她的只有父親的憤怒,以及母親的哭泣聲。
「你竟如此不小心,我不是早跟你說過,不可著華衣,不可奢侈,你竟是把本王的話忘在了腦後?!」惠王雙目赤紅看著康寧身上的雪緞襦裙,「去給我換掉!」
「為什麼?!」康寧委屈地看著惠王,「班嫿一個侯府嫡女,都敢過得那般奢侈,我是堂堂王府千金,難道還不如她么?!」
「我才是皇室郡主,她是個什麼東西?!」
「啪!」
一個耳光打在了她的臉上。
「你這是嫌棄為父無能么?!」惠王收回顫抖的手,痛心疾首道,「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你便是不甘也好,心生妄想也好,都要給我乖乖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