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它值一百萬

時間轉眼已經過去了一個星期。

模型槍店樓上的工作間里，望著工桌台上兩支一模一樣的步槍，杜兵長長的伸了個懶腰。

總算是完成了！

為了把這兩支槍做好，七天來他幾乎是不眠不休，吃飯睡覺外加拉屎拉尿的時間加在一起也沒有超過十五個小時，要不是有部隊里留下的好底子，這身體還真是吃不消。但是，看著面前這兩支全世界絕對獨一無二的槍，一切都值了。

打開手機，杜兵撥通了王少秋的號碼。

「是我，東西做好了，過來拿吧……對，就現在。」

合上手機，猶豫了一下，杜兵又撥通了另一個號碼。

「陳老嗎……對，是我……您現在有時間嗎？我有點事要跟您商量一下……好的，我在店裡等你。」

打完電話，目光重新回到面前的兩支槍上，杜兵感覺自己的心跳有些加速……能做的都已經做了，成不成，就看天意吧。

十多分鐘后，老陳和王少秋幾乎是同時趕到了店裡。

或許是因為各自都有著心事，對於陌生的第三者，都顯得有些顧忌。

「兵哥……你要是現在不方便，不如我過會兒再來吧？」

杜兵搖頭：「不用，都是自己人，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陳師傅，這是我兄弟，王少秋。」

「你好。」

相互打了個招呼，王少秋望著杜兵欲言又止，目光依然不時的瞄向陳老，顯然還是不放心。杜兵也懶得解釋，從貨架后將兩支做好的槍拿出來，擺在了桌上。

「剛剛做好的。因為要迴避國家對模擬槍的管制，所以外型設計得有點誇張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王少秋沒有出聲，他根本沒有聽清杜兵在說什麼，在看到槍的瞬間，他腦中已經容不下任何的雜念。

太酷了，這簡直就是一件藝術品！

銀白色的槍身使用的似乎是航空鋁材，流線型的外型透出夢幻般的銀白色彩，結合了人體工學原理的磨紋握把和可調式槍托能讓使用者體會到什麼才是真正的人槍合一，整體三點五公斤的重量剛好稱手，完美的重心分佈讓它可以不需要任何的依託，僅造槍柄就能在平滑的桌面上豎立。而它的造型也不同於任何現代槍械，更像是某部科幻片中的未來武器，尤其是那錐形的縮口槍管，更是充滿了科幻色彩。也正因為如此，儘管它是如此的逼真，卻絕對沒人會將這當成一支攻擊性武器，就算拿到大街上，也保管沒有警察會來理你——雖說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可激光槍……拜託，你當這是拍星球大戰啊？要拿這玩意兒當武器，再過一百年也是浮雲。

「太漂亮了，這……這真的是給我的？」王少秋的聲音有些顫抖，他的表情就像是一個剛剛撿了張五百萬大獎彩票的乞丐，那種患得患失的心情全寫在臉上，如果這時杜兵說出一個『不』字，他絕對會提著槍跑路。

杜兵沒有理會他，目光有些期待的望著陳老，顯然想聽一聽這位行家的意見，其中卻未嘗沒有一絲考較的意思。

要說，這行家就是行家，隨意的拿著槍看了看，陳老便很快發現了這槍上的古怪，表情也變得有些疑惑。

「奇怪……這槍管也太薄了，而且還是用的鋁合金，這樣根本承受不了多少膛壓，看這口徑也不像是一般的BB槍……槍管居然還有錐度縮口？還有這光潔度，得花不少功夫呢……沒有彈夾，只有這麼個隱藏的介面，這應該是存放彈藥的彈艙……你這槍到底是打什麼的？這可不像是發射固體彈的設計呢！」

杜兵豎起大拇指贊道：「厲害！單憑外觀就能看出這麼多，老師傅就是老師傅！您說的沒錯，這槍的確不是發射固體彈的，它的發射物，是液體！」

「液體彈？」

陳老愣了一下，若有所悟，嘴角不禁浮現出一絲笑意。而另一旁，王少秋擺弄了半天也沒明白這槍到底怎麼用，聽到杜兵的話，更是迷糊了。

「兵哥，你就別賣關子了，快告訴我這槍怎麼用吧！子彈呢？不會沒有子彈吧？」

「給。」

杜兵將一瓶礦泉水遞過去。

王少秋愕然：「你給我水幹嘛？我又不渴，我要的是子彈。」

「這就是子彈。」

「啊？」

看著手上這瓶娃哈哈純凈水，王少秋的腦門上頓時冒出幾條黑線。

「我說，兵哥，你該不會告訴我，這……是支水槍吧？」

「沒錯，這就是一支水槍。」

杜兵輕輕點頭，他的話如同晴天霹靂一般，讓剛剛還身在雲霄興奮不已的王少秋又一次體會了什麼叫人生的大起大落。

「準確的說，這是一支結合了最先進的液壓和氣動原理，以及多項獨特的槍械設計理念的液體噴射槍，我不敢說它是後無來者，但據我所知，之前是沒有出現過任何同類產品的，稱得上是前無古人了！」

最後的一絲希望也隨著杜兵這番話和他的動作被徹底澆熄，當看到杜兵將整瓶的水全部倒入槍中時，王少秋感覺自己就像是進了洞房，卻突然發現漂亮的新娘子竟然是個人妖的倒霉蛋……有這麼玩人的嗎？

這要是換了別人，他當場就得翻臉，可現在，卻只能望著杜兵有氣無力的苦笑。

「老大，我要玩水槍，又何必讓您老廢事？玩具店裡十幾塊一把，要多少有多少……你要不願意幫我，直說就行了，何必這麼玩人呢？」

杜兵表情淡然：「我什麼時候玩你了？這支槍不好嗎？」

王少秋將槍放回桌上，苦笑道：「不是不好，而是這水槍根本是小孩子才玩的玩意兒……我承認，你這槍做得真是漂亮，就算放在桌上當擺設看著也是一種享受，可我都快三十的人了，難道還讓我拿著它跟那些小屁孩一起打水仗？人家不當我有病才怪。」

杜兵似笑非笑看著他：「你不是也玩BB槍嗎？在那些不懂的外行眼裡，那不一樣也是小孩的玩意兒？你怎麼就不怕被人笑話了？」

王少秋鬱悶得想哭：「那是一樣嗎？模擬槍雖然也只能算個玩具，但好歹它也是個成人玩具，那6毫米的BB彈射出去雖然沒什麼殺傷力，可打在身上總是有點疼吧？精度雖然算不上很高，但平時打個酒瓶，紙靶什麼的，多少也能意淫一下射擊的感覺，可水槍……」

杜兵毫不客氣的打斷他的話：「水槍怎麼了？槍械的威力並不取決於子彈的材料，而在於它的動能。只要有足夠的動力，柔弱的水甚至可以切開最堅硬的合金。你連這樣簡單的道理都不懂，也好意思當自己是個槍迷？」

王少秋不服氣的張了張嘴，似乎想爭辯，最終還是無奈的長嘆了一聲。

「算了，不管怎麼說，這支槍的造型我還是挺喜歡的，你就說吧，多少錢？兩支我都要了。」

「兩支都要？」杜兵笑罵道：「你想得倒美，看你這樣子倒像是我在占你便宜似的……不讓你小子見識一下，你還真當我是在騙你那幾個小錢了。今天就讓你開開眼！知道什麼叫水槍的最高科技體現！真正會玩槍的行家，是要把最簡單的東西玩到極致，還讓人抓不到把柄！」

說罷，也不等王少秋表態，便徑直拿著槍走出店門，同時順手打開了槍上的保險。一陣如同蜂鳴般的電機馬達聲隱隱從槍身傳出，同時，槍托上一塊指甲大小的數字屏也開始了倒數……數秒后，數字倒數為零，一聲清脆的電子提示音隨之響起，整個過程就如同科幻電影中的激光槍在充能一樣，很有感覺。

可再有感覺又怎麼樣？它還是一支水槍……王少秋不無鬱悶的想道。

站在大街上，杜兵抬槍，瞄準，擊發，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只聽得「啾~！」的一聲尖嘯，槍口微微輕顫，可以感覺到槍身明顯的後座，一道白晶晶的光影瞬間飛出，在擊穿了一棵二十多米外的大樹上的一片樹葉后，化為水霧消散灑落。

王少秋頓時呆了。

開玩笑吧？這，這是水槍？

咱又不是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那水槍是什麼樣難道咱還不知道？最簡單也是最便宜的那種：透明塑料製成，往裡面裝滿水后，利用手指扣動扳機的壓力將水射出幾米遠；高級一點的：利用氣泵的原理事先向水囊壓氣，扣動扳機時再利用氣壓將水噴出，比前一種好點，大約能噴個十來米，還能連發，算是水槍中的『戰鬥槍』了。

但是，杜兵手裡的這支水槍，卻完全顛覆了他心中對於這種低齡兒童玩具的認識。

好吧，拋開那超過了二十多米還能擊穿樹葉的超強射程和威力不談，就像他說的：只要有足夠的動能，柔弱的水甚至可以切開鋼板，這沒什麼好奇怪的；也不說那誇張的槍聲，雖然很逼真，但還是能聽出這只是一塊價值不過幾塊錢的電子揚聲器的配音，可是……可是你見過誰家的水槍噴水時，還帶後座力的？

哦，原諒我的口誤，我當然知道作用力等於反作用力這個基本的物理定律：理論上說，任何水槍在噴水時其實都是會有一定後座力的，只是，這種微弱到連螞蟻都壓不死的力量什麼時候竟然大到可以讓一個隨手能舉起一百公斤重物的壯漢手顫的地步了？

完全忘記了自己剛才的失望，王少秋就像是一隻正在發情的野獸，兩眼放光，當他看到杜兵又將槍機調整到全自動連發模式，清脆的機槍掃射聲中，對面的牆壁上留下了一排間距幾乎完全相等的彈著點時，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急切，衝過去一把將槍奪了過來。

「讓我試試！」

淡淡一笑，杜兵沒有為難他，將槍順勢遞過去，自己則退到了陳老身邊。

看著王少秋一個人玩得不亦樂乎，甚至引來了不少路人好奇的圍觀，陳老讚嘆不已：「我造了一輩子的槍，還真沒想過原來最簡單的水槍竟然也能被玩到這種程度……這支槍真是你自己設計的？」

杜兵點頭。

陳老眼中充滿了讚許：「了不起……利用電動氣泵對水艙進行充壓，並且借用了PCP氣槍的切氣原理，形成了半自動和自動發射方式，改變了普通水槍的噴淋模式，最大程度的模擬了實彈發射的效果。至於利用多餘的能量推動配重塊，形成模擬的後座，還有電子發音器的配音，雖然都不是什麼高深的技術，但整合在一起，效果卻非同一般，看得出花了不少心思的……只是，我有一點還不太明白：你是怎麼做到讓噴出的水流保持集中的？單憑那槍口的錐形縮口怕是作用不大，當物體高速運動時，它面對的空氣阻力與它的速度是成正比的，按照你這支槍的彈速，這些水在射出槍口后根本不可能承受那樣大的壓力，應該最多只能飛出幾米就會被氣壓擠成水霧，你是怎麼辦到的？」

杜兵笑了笑：「很簡單，在水流射出之前，讓氣流先通過。換句話說，這些水彈其實是被高速運動的氣團包裹著前進的。雖然這樣的設計會造成百分之一秒的發射延時，但相比射程上的提升，這完全值得。」

都是行家，一點就透，陳老眼睛一亮：「漂亮！這麼複雜的問題竟然用這樣簡單的方法解決，你的確是個天才。」

杜兵笑了笑：「以您老的眼光來看，這把槍怎麼樣？」

陳老連連點頭：「很棒，雖然只是把玩具槍，卻是難得的精品，造型雖然誇張了些，卻能看出是溶入了不少最新的槍械設計理念，在重心和人機功效上更是達到了一流的水準。能將最簡單的水槍造到這種境界，估計全世界也是獨一份了。最難得的是既滿足了一般人玩槍的需求，又沒有觸犯國家法律……不過，你大老遠的把我老頭子叫來，不會只是想顯擺一下你這新玩意兒吧？」

看著杜兵，陳老眼中隱隱帶著一絲笑意，顯然已經猜到了什麼。

杜兵也沒有客氣，坦然說道：「當然不是，我是想借您老的眼給看看，我這支槍的技術和專利，能不能換回您上次說過的那些設備？」

雖然語氣很謙虛，但是，他的眼中自信卻透露無遺，顯然對答案早已成竹在胸。

思索了片刻，陳老緩緩說道：「坦白的說，你這支槍雖然設計得很巧，但也談不上什麼高科技，從這點上說，它不值。但它卻勝在別出心裁的避開了中國的禁槍令，而且在射擊性能和手感上甚至超過了進口的模擬槍，要論起它的市場價值，真是很難估算了。至少用來交換那些設備是足足有餘……我現在也不能給你什麼保證，只能答應你會儘力周旋，最終能不能談成，還得看運氣。」

對於這個答案，杜兵十分滿意，輕輕點頭：「一切就拜託了。」

正談著，王少秋已打空了足足兩瓶水，興沖沖的走了過來。

「兵哥，這支槍太爽了！尤其是這後座力，比進口的『狼狗』（CO2動力氣槍）還猛，射程也遠，你能不能再多做幾支？用它來打野戰絕對比BB槍要爽，我那幫野戰隊的哥們肯定都想要一支。」

杜兵看著他笑道：「怎麼？不是說水槍是小孩的玩具嗎？這下不怕被人笑話了？」

王少秋臉微微一紅：「算我錯還不行嗎？我哪想到兵哥你竟然這麼厲害？這叫什麼……哦，化腐朽為神奇！對，真是太神了！一把水槍都能做成這樣，除了不能打獵，簡直就是把真傢伙。」

「不能打獵……這倒未必……」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陳老的臉色有些異樣。

杜兵似乎心有靈犀，淡然笑道：「放心吧，我早就考慮到了這支槍被不當使用的可能，為了防止意外，槍體的結構是專門作過調整的：任何帶有腐噬性的液體都會讓它立刻報廢，而且沒有改裝的可能。除非對方將整支槍的機構完全推倒重來，不過有那功夫就算支真傢伙也做出來了。」

陳老鬆了口氣：「那就好……想想都嚇人啊，這支槍的有效射程超過了三十米，而且容量大，射速快，如果被別有用心的人用來發射硫酸之類的東西，那危害可不比用真槍差多少。」

「所以我從一開始就堵死了這種可能……不過，就算是這樣，也不能說它就絕對安全了。比如，這裡面只要裝上高濃度的辣椒水，就等同於一支非致命武器，當然，如果配方再複雜點，比如加點失能劑之類的，用來打打小型獵物也不是不可能，雖然我並不希望看到有人這樣做。」

話是這樣說，可杜兵的語氣卻分明就是個現形的教唆犯，而王少秋則一臉恍然大悟，興奮的口水直流，心裡打的什麼鬼主意那是不問可知，怕是回頭就得去逛藥品和化工店了。

見陳老一臉愕然，杜兵輕聲說道：「其實，危害社會的並不是工具本身，而是濫用工具為惡的人。只要有心為惡，任何東西都能成為兇器，哪怕是一塊磚頭，一把釘鎚也同樣可以殺人。」

陳老卻並不認同這樣的觀點，皺眉道：「話是這樣說沒錯，可就算是十個拿著釘鎚的罪犯對社會的威脅也比不上一個拿著自動步槍的瘋子吧？照你說的這種方法，這支槍雖然比不上真正的軍用槍械，不會造成致命的傷害，但它的危害卻並不比一支真槍差多少了。這樣的東西一旦落入心術不正的人手中，你想過後果嗎？」

杜兵笑了笑：「那也比讓他們拿著匕首，火銃去打劫要好，至少，受害者不會有真正的生命危險，不是嗎？」

陳老愕然無語，雖然感覺這話有些邪乎，可心中卻又不得不承認，事實上還真有那麼幾分道理。將心比心，如果不幸真的不可避免，我想世上大多數人都寧可面對一團迷藥而不是一把刺刀吧？能破財免災，在很多人看來這就是一種福氣。

看到陳老的表情，杜兵知道自己的玩笑有些過火了，笑道：「我只是隨便說說，別當真。事實上，要是那些傢伙真懂得配置失能劑，也就不在乎有沒有這支水槍了。」

陳老啞然失笑，還真是這麼回事。麻醉犯罪並不是什麼新鮮事，從犯罪的角度來說，一支一米多長的水槍有時還真不如一塊滲透了迷藥的手帕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