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求娶

176.求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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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三表哥也是大壞蛋?」

「唔……」小姑娘安靜了一會兒。

陸無硯感覺到她搭在自己肩窩上的尖下巴動了動,竟是點了頭。陸無硯的眉頭不由擰起來,追問:「你三表哥怎麼也是大壞蛋了?」

「好、好討厭的……」方瑾枝在陸無硯懷裡動了動,「我想寫字,想打算盤!想學管賬!可是這個自以為是的傢伙就、就拉我玩!他自己不務正業,還拽著我!白白荒廢了我的大好時光!哼哼……唔……雖然我玩的也挺開心的……」

她的小臉蛋上不由從不滿變成一種猶豫。

陸無硯一時語塞。

「不知好歹的小東西!」陸無硯懲罰似地在她屁股上輕拍了一巴掌。

卻不想小姑娘「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口中直嚷著:「疼、疼!」她又伸出一雙小胳膊背到身後揉著自己的屁股。

陸無硯一愣,他用得力道並不大啊。

一直靜悄悄跟在後面的入茶忙說:「表姑娘摔了一跤。」

陸無硯臉上笑意淡去,不悅地皺了眉。更加大步地朝著垂鞘院走去。一回到垂鞘院,入烹就迎了上來,她有些好奇地望著陸無硯懷裡動來動去、嘟嘟囔囔的方瑾枝。

「去煮醒酒茶。」陸無硯吩咐入烹。他又轉過身一臉嫌棄地看著入茶,道:「至於你,去把自己弄乾凈。」

「是。」入茶行了一禮,匆匆趕去她和入烹用的凈室清洗身上沾到的穢物。

陸無硯抱著方瑾枝去了寬敞溫暖的凈室,他將方瑾枝外面那一層弄髒了的襖裙脫下,嫌惡地扔到地上。忽然有什麼東西從方瑾枝的袖子里掉出來。陸無硯好奇地撿起來,才發現是幾個紅包。想來是她今日得的壓歲錢。

方瑾枝看見了自己的紅包落到陸無硯手上,一雙眼睛一下子睜得好大。她伸著小手,嘴裡直囔:「票票!我的票票!還我票票!」

「果然從這麼小就喜歡銀票。」陸無硯苦笑。上輩子的時候,方瑾枝身上有太多他不喜歡的東西,不喜歡她的滿心算計,不喜歡她的趨炎附勢、巴結奉承。更不喜歡她的視財如命。可縱使有那麼多不喜歡的地方,還不是全天下就一個她放在了心上?可惜,打腫臉充胖子死不承認……

陸無硯將方瑾枝放躺在長榻上。

「疼疼疼!椅子打我屁股!」可是方瑾枝的屁股一碰到長榻就哭著喊疼。迷迷糊糊的她連身下的是卧榻還是椅子都沒分清。

想起她摔過的事兒,陸無硯只好讓她趴在上面,說:「瑾枝不要亂動,在這裡等我,聽到了嗎?」

方瑾枝顯然沒有聽進去陸無硯的話,她趴在長榻上,一雙小胳膊還在胡亂揮舞,嘴裡碎碎念著:「打倒壞蛋!用蜂子蜇他!用老鼠咬他!用剪子戳他!」

陸無硯被她逗笑了,念一句:「當真是最毒婦人心,這麼小就一肚子壞主意。」

他不敢耽擱,三下兩下脫了身上的臟衣服,嫌惡地扔到地上。又囑咐了幾句方瑾枝要聽話,才匆匆繞過屏風去沐浴。他忍著身上的穢物一路,已經是極限了。

方瑾枝吐出來的東西只粘在他的衣服上一角,可是陸無硯還是覺得渾身不自在,要將身體泡在溫泉水裡徹底清洗一番才放心。

陸無硯剛泡進溫泉水裡沒多久,就聽見屏風外方瑾枝摔到地上的聲音。方瑾枝難得像個孩子一樣哇哇大哭,哭得肝腸寸斷。

「瑾枝?」陸無硯一急,忙從水池裡出來。身上濕漉漉水漬也來不及擦,他忙扯了紫檀木衣架上的青色長袍簡單裹在身上,衝到外面去。

方瑾枝坐在地上哭得傷心,本來就盈如脂玉的臉上被淚水打濕了大半,一雙大眼睛完全泡在眼淚里,瞧著就讓人心疼。她嘴裡斷斷續續地喊著:「娘、娘!娘親抱……」

陸無硯急忙將她抱起來,自己坐在長榻上,又將方瑾枝圈在懷裡,輕輕拍著她哄著她,「是三哥哥不好,不該把你一個人放在這裡,害瑾枝摔了。」

可是方瑾枝完全聽不進去陸無硯的話,只是一會兒喊著「娘」,一會兒喊著「爹爹」,偶爾也蹦出個「哥哥」。但陸無硯知道方瑾枝口中的哥哥並不是他,而是她的親哥哥。

陸無硯輕嘆一聲,一邊輕輕拍著懷裡的方瑾枝,一邊低低清唱出一首古老的歌謠。低沉的聲音從他口中飄出,滄桑而安寧的味道竟是與他此時的年紀和平時跋扈的形象完全不相符。

方瑾枝在陸無硯的歌聲中慢慢安靜下來,陸無硯也在低唱中情緒逐漸變得有些低落。這首歌謠是前世方瑾枝唱過的,據說是在她幼時母親哄她入睡的歌。前世的時候,陸無硯只聽方瑾枝唱過一次——給那一雙妹妹入葬的時候。

陸無硯正徘徊在前世的低落里,忽然覺得胸口一涼。他低頭,就看見懷裡的方瑾枝揮舞著一雙小手臂,拉開了他的衣襟。然後一口咬在了他胸前的豆豆上。

「方瑾枝!」陸無硯瞬間睜大了眼睛,臉上也同時飄上一抹淡淡的緋紅。

「吃、吃……」方瑾枝如嬰兒吮奶一樣嘬著。

陸無硯急忙將腿上的小人兒推開,方瑾枝好不容易歇了的眼淚又湧出來,一邊委屈地哭著,一邊喊著找娘。

陸無硯被她哭得又是心疼又是心亂如麻。只不過是一晃神的功夫,坐在他腿上的方瑾枝又鑽進了他的衣襟里,在他胸前的豆豆上狠狠一咬,小口小口的嘬奶。

「方!瑾枝……」陸無硯抓著她的胳膊肘想要將她拉開的手僵在那裡。只因他垂目,從他的角度看見了方瑾枝滿足而幸福的眉眼。她一根根黑色的睫毛上仍舊沾著淚漬,可那一雙前一刻還溢滿淚珠兒的大眼睛已經半合起來,宛若一對柔美的月牙。

瞧見她的月牙眼,陸無硯即使被咬得又疼又癢又渾身不舒服,也……甘之如飴。

等到方瑾枝徹底睡著了,陸無硯才凝視著她,有些嫌棄地低聲說:「髒兮兮的小東西。」

聲音裡帶著嫌棄,眼睛里卻帶著寵溺。

他一手抱著方瑾枝,一手拿著浸濕的錦帕,小心翼翼地給她擦去臉上的淚痕和嘴角的口水。一想到這個小東西塗了自己一胸口的口水,陸無硯從胸口開始麻癢,麻癢的感覺很快蔓延過全身。

「三少爺,醒酒茶煮好了。」入烹在凈室門外輕輕扣了一下門。

「進來。」

等入烹進來,陸無硯說:「醒酒茶不必了,給她洗個澡。她身上可能有淤青,輕一點。別弄醒了她。」

那警告的一瞥,讓入烹絲毫不敢怠慢。

好像懷裡抱著的是世上最珍貴的寶貝,陸無硯有些捨不得地將懷裡的方瑾枝遞給入烹。他倒是想親自照顧她,可是畢竟男女有別,這孩子又是個早慧而多心的。

更何況,真要親自給她洗澡,對於陸無硯來說也是種折磨。雖然還是一具充滿奶香的孩童稚體,陸無硯可不保證不會聯想到她長大的樣子。

酥胸、柳腰、腴臀、長腿和玉足。簡直是世上最絕美的風景。想來必定白、嫩、滑、軟。

他都見過。

正因為前世無意間見過,才讓她賭氣近半年不曾與他說話。

聽著屏風另一側的水聲,陸無硯揉了揉眉心。雖然她現在還這麼小,可一想到前世她足足生了半年的氣,陸無硯仍舊心有餘悸。那個時候她賭氣,他又是那麼個狂傲的性子。最終就那麼錯過了。

陸無硯嘆了口氣,他從衣櫥里拿出一套乾淨的衣服換上,又取了件大氅披上,才踏出溫暖的凈室。

入茶已經梳洗完畢,也換了一身衣服,正站在凈室外候著。她知道陸無硯肯定要問她今日的事情。等到陸無硯從凈室出來的時候,也不等陸無硯發問,急忙簡明扼要的將今日後花園的事情講給他聽。

「陸佳茵?一個蠢貨而已,不可能幹出換酒的事情。」陸無硯大步往寢屋走,走了兩步又停下。問道:「是什麼酒?」

「是極烈的九醞春酒。」入茶稟道。

其實她當時忙著抱方瑾枝回來並未注意那是什麼酒。可她回來以後細想了想,免得陸無硯發問的時候自己答不上來,才匆匆又跑了一趟,將當時每一個人說過的話和表情都記下,連陸佳茵喝的是什麼茶,方瑾枝喝的是什麼酒也都打聽了。

陸無硯點點頭,吩咐:「去準備兩缸九醞春酒。」

「是。」入茶應下,縱使十分好奇為何要兩「缸」,也絕不多問半句,忙去準備。

「呵……」長公主難得笑出來。

方瑾枝總覺得長公主那笑容好像看穿了她故意拍馬屁,可是既然笑了就是也不反感吧?她再接再厲,甜甜地說:「長公主是我見過的最最漂亮的人了,可是您知道您什麼時候最好看嗎?」

長公主投來一個詢問的目光。

「就是在您望著三哥哥的時候,整個人變得更加……唔,溫柔!因為更溫柔了所以就變得更好看啦!只一個眼神,就能看出來您是一個頂好的母親!」

長公主失笑,道:「你這孩子倒是第一個說本宮是好母親的人。」

「瑾枝說的都是實話!」方瑾枝目光灼灼,使勁兒點頭。她稚嫩的臉龐上一片天真的堅定。好像誰要是不信她說的話,就罪無可赦一樣。

長公主收了笑,情緒也沒之前那麼失落了。她說:「我見過你的母親,挺溫柔的一個人。你的模樣倒是不像她,性子也不像。」

「公主見過我母親?」方瑾枝睜大了眼睛,十分驚訝。

長公主點點頭,「見過兩三面。」

方瑾枝這幾天跟衛媽媽新學了一個詞兒,叫「日理萬機」。她覺得日理萬機的長公主還能記得多年前見過兩三面的母親,實在稀奇。

方瑾枝幾乎是本能地撒謊:「我母親也經常跟我說起您呢,說您又漂亮又能幹!還說您大婚的那天可好看啦!誰都要多瞅幾眼!」

長公主一手托腮,饒有趣味地看著面前的小姑娘,說:「行吧,念在你嘴甜的份上,就不追究你撒謊的罪過了。」

方瑾枝頓時被羞窘淹沒,一張白皙的小臉蛋也瞬間緋紅一片。

門外忽然傳出一陣輕笑,陸無硯走進來,他坐在長公主旁邊的玫瑰椅里,朝方瑾枝招招手,「來。」

方瑾枝急忙小跑到陸無硯身邊,小聲說:「三哥哥,我撒謊被識破了,你可得幫幫我呀!」

她故意壓低了聲音,似避開長公主一樣。可是那音量又偏偏可以讓長公主把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楚。她說完了,又用一雙無辜的大眼睛怯生生地偷看長公主。

「怪不得你喜歡這孩子。」長公主笑著搖頭,「叫……方瑾枝,對吧?」

方瑾枝睜大了眼睛,受寵若驚地望著長公主。她驚呼:「天吶,您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行了,行了……」長公主忍俊不禁地擺了擺手,「這孩子是吃糖豆兒長大的吧,小心甜壞了牙。」

望著長公主臉上的表情,方瑾枝心裡是真的徹底鬆了口氣。她不經意間轉頭卻看見陸無硯一直凝視著她,那目光中有一絲她不太懂的情愫。她還沒來得及細細探究,陸無硯已經轉過頭,望向了長公主。

「母親是又要回宮了嗎?」

「嗯,我不能離開宮中太久,打算一會兒就回去。」長公主說這話的時候,目光一直落在陸無硯的身上。她也捨不得。

陸無硯沉默了一瞬,忽道:「母親有沒有想過,您事事料理周到,也許會讓他更加依賴您。」

這話不用陸無硯說,長公主也知道。可是小皇帝如今的情況……

不是她貪戀權利,而是如果讓她現在放權,小皇帝實在擔不起這個大遼。

長公主也明白陸無硯的好意,只是說:「母親會好好考慮的。」

「留下來多住幾日吧。」

長公主猶豫不決。

陸無硯勾了勾嘴角,笑道:「母親是不是忘了再過幾日是無硯的生辰?更何況,我昨夜已經跟他說了你會留在陸家直到過了十五。」

長公主愣了一下,她一雙鳳目中瞬間染上一絲慌亂的愧疚。她忙說:「好,我留下來陪你。」

宮中、朝中,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就先放一放吧。長公主此時是真的只想留下來好好陪一陪自己的兒子。

她既與陸申機到了這一步,實在不想住在他那裡,免得尷尬。她說:「母親瞧著你這垂鞘院不錯,想搬來住了。不知道成不成?」

其實陸無硯已知道她與父親即將和離。陸無硯還知道她和父親這次的和離,就是死別。

前世的時候,幾年後長公主因陸無硯的緣故,遭到荊國兵馬圍剿。她不想成為兩國交戰時荊國的籌碼,以身殉國。陸申機不顧生死調兵相救,也未曾來得及見她最後一面。甚至,連為她收屍都不能。

陸無硯是親眼看著她跳下城樓的。看著她的熱血灑在大遼的土地上,看著敵軍的馬蹄踐踏她的屍身。真正的屍骨無存。

只不過她死前已籌謀好一切,甚至她也有逃生的機會,可她把自己的死設計成這個局中最關鍵的一環。最終整個荊國葬送在她臨終前布下的局中。荊國怎麼都想不到會輸給一個死人。可惜荊國對大遼俯首稱臣時,她不能親眼看見。

陸無硯垂了一下眼,忍下眼底的那一絲濕潤。上輩子他不理解她的保護。這輩子,定不會再做她的累贅。他理了理情緒,笑著說:「母親能在我這裡住,兒子高興還來不及呢。」

長公主又說:「昨夜的事情,你不必憂心。」

「我知道。」陸無硯並不意外。

幼時陸無硯在宮中住過一段日子,和小皇帝雖然差了輩分,可年紀相仿。小皇帝總是跟在陸無硯身後,甚至不懂事的年紀亂了輩分地亂喊他「哥哥,哥哥!」

後來陸無硯代替小皇帝做了兩年多質子。所以朝中有人想責罰陸無硯的話,根本不需要長公主出面,小皇帝第一個站出來保陸無硯。

前幾年朝中群臣也曾因為陸無硯無禮的態度而不滿,向來軟弱的小皇帝第一次大發雷霆,在朝堂上摔了奏摺,怒道:「未替朕嘗過牢獄之苦者,皆無資格指責他!再妄加非議,斬!滿門抄斬!」

是以,毆打皇帝這事兒,放在別人身上那是株連九族的罪過。可放在陸無硯身上不過引起朝中慣例的不滿,什麼實質性的懲罰都不會有。畢竟,這也不是陸無硯第一次揍小皇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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