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孩子
當著老人的面，唐果也不好去問秦滄他為什麼就能夠斷定眼前的人就是孔曉彤的父親，只能偷偷的在心裏面感嘆，沒想到運氣居然這麼好，還沒等找到孔曉彤父親的家，她的父親居然就直接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只不過這種好運氣帶來的興奮之餘，看著孔曉彤父親步履蹣跚的背影，還有頭上已經有些稀疏的花白頭髮，唐果又覺得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從剛剛的反應來看，很顯然孟俊茂還沒有把孔曉彤遇害的噩耗告訴自己的岳父，老人還不知情，不知道一會兒到了他的家裡面，把這件事告知對方，孔曉彤父親能不能承受得住這種打擊。
然而不管對方會是什麼樣的反應，這個鐵一樣的事實都不會被扭轉，原本唐果還在考慮一會兒要不要和秦滄商量一下，找一個比較委婉的方式讓孔曉彤父親清楚這個事實，但是這個念頭剛剛轉出來，就被唐果給否掉了。開什麼玩笑，跟自己一起來的人是誰啊？秦滄啊！他會考慮別人的感受就委婉的表達自己的意思么？唐果嘆了一口氣，如果說秦滄是自己認識的人當中，在不考慮別人感受這件事上排第二的人，那恐怕就沒有人敢排第一了。
算了，聽天由命吧，只希望孔老爺子的心臟好一點，別出什麼問題。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意識到警察上門來，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所以孔曉彤父親的腳步也好像偷偷的減了速，從他們相遇的那個地方走到住處，足足走了十多分鐘，唐果跟在他身後，也不忍心催促，而秦滄好像在這個晚上也格外的有耐心，同樣安安靜靜的走在孔曉彤父親的身後，三個人誰也不開口，一路上十分安靜，一直到跟著孔曉彤父親來到他家的門口，才被門內隱約傳來的爭吵聲打破了這一段並不怎麼令人感到愉快的沉默。
孔曉彤父親聽到屋子裡的爭吵聲，嘆了一口氣，皺起眉頭，原本已經摸出來的鑰匙攥在手裡，沒有去開鎖，而是舉起一隻握起了拳頭的手，重重的在門板上面敲了幾下，咚咚咚的敲門聲讓屋子裡的爭吵瞬間就停了下來，安安靜靜的，孔曉彤父親這才把鑰匙插進鎖孔，門打開的那一瞬間，跟在孔曉彤父親身後的唐果楞了一下，客廳裡面亂極了，地板上橫七豎八的什麼都有，什麼衣服褲子，什麼抱枕拖鞋，還有幾個蘋果和一個塑料果盤，看這架勢，家裡頭應該是發生過很劇烈的爭吵，而孔曉彤父親也是因為不堪吵鬧，所以才躲出去的。
客廳里除了一片狼藉之外，還有兩個人，一個中年女人看起來比孔曉彤父親略微小上幾歲，應該有五十齣頭的樣子，另外一個是年輕小夥子，二十齣頭，應該和唐果的年紀差不多，兩個人五官十分相似，一看就知道是母子二人。
唐果忽然之間就明白過來，為什麼秦滄會那麼篤定的說出他的猜測，其實仔細看一看，也不難發現孔曉彤父親與孔曉彤同樣具有比較相似的面部特徵，眉眼之間有些神似，只不過沒有屋子裡的這對母子來的那麼一目了然就是了。
沒看出來，秦滄的觀察力還挺敏銳，唐果要不是受到這對母子的啟發，到現在可能還沒有猜到為什麼秦滄會如此的篤定呢，即便是如此，她也還是覺得秦滄的膽子很大，居然只從那麼一點細微的相似之處，就敢得出這樣的結論。
當然了，屋子裡這對母子是什麼人，不用問唐果也已經有了概念，那個中年婦女必然是孔曉彤的繼母，而那個一臉怒容的年輕小夥子就是孔曉彤同父異母的弟弟。看兩個人那劍拔弩張的模樣，方才吵得一定非常激烈。
「行了，你們兩個都別吵了！警察來咱們家了解一下情況，你們都安靜點吧！」孔曉彤父親臉色陰沉的對自己的妻子和兒子吼了一句，然後轉過頭來，招呼唐果和秦滄進門，順便介紹了一下，「這是我老伴兒，還有我那個不孝子。」
「老孔！」孔曉彤繼母一聽丈夫的話，頓時就有些慌了，連忙上前一把拉住孔曉彤父親的手臂，「你怎麼能這樣呢！我跟元正就是小打小鬧的拌拌嘴，這不都是家務事么！你說你覺得心煩就出去躲躲清靜，我兒子我教育還不行么！你怎麼還不分青紅皂白的就報了警，把人家警察給帶到家裡來了呢！」
「你行了吧！」孔曉彤父親沒好氣的瞪了一眼老伴兒，又瞪了一眼站在客廳中央的兒子，「你要是會教育，他能是現在這副死樣子？而且我也沒報警，是警察主動來找的我，這事兒跟元正也沒有關係，是曉彤的事兒。」
說完，他轉過頭來問唐果和秦滄：「二位，我閨女到底怎麼了？有什麼事？」
「你要不要先坐下來？」唐果小心翼翼的問，生怕一會兒一把孔曉彤的事情說出來，孔曉彤父親會因為受刺激過大，一頭就栽倒在地。
孔曉彤父親有些疑惑的慢慢坐在了客廳里的沙發上，孔曉彤繼母和孔曉彤的異母弟弟站在一旁，似乎也仍然有一些搞不清楚狀況，孔曉彤父親坐定之後，不等唐果開口就先發問道：「曉彤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了？」
「孟俊茂有沒有聯繫你們，跟你們說什麼？」唐果先試探著問了一句。
「沒有，他怎麼可能給我打什麼電話，」孔曉彤父親回答完之後，臉色一下子白了幾分，「是不是曉彤出什麼大事了？她下了夜班一直到現在都沒有來接孩子，也沒有來電話，我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兒，她是不是出什麼大事了？」
「媽媽出什麼事了？」唐果正考慮該如何告訴如何告訴孔曉彤父親這個殘忍的事實，忽然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傳了出來，一個房間原本緊閉的屋門開了一條縫，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兒從屋子裡探出頭來，看樣子大概四歲左右。
孔曉彤父親的臉一下子就從擔憂變得陰沉起來，滿是不悅的掃了一眼孔曉彤繼母和自己的兒子，高聲問：「是誰把寶寶給接回來的？我剛剛明明把他給送到樓下鄰居小虎家玩去了！你們娘倆在家裡發瘋吵架，為什麼要把孩子接回來？寶寶才剛剛四歲，你們吵得那麼凶，嚇壞了他可怎麼辦？！」
「又不是我接回來的，」孔曉彤繼母撇了撇嘴，有些委屈似的，「你前腳把他送走，後腳他就非鬧著讓人家給他送回來了，這我有什麼辦法啊！難不成我還能把你這寶貝外孫子給仍在門外不許進來么！我都已經夠可以的了，這邊焦頭爛額的，那邊還得把孩子送到房間裡面去，讓給他打開電視看動畫片，然後才出來跟你兒子解決他的問題，老孔真不是我說你什麼，你當初對元正但凡有對你外孫子那麼用心，我兒子也不至於都這麼老大不小的了，還那麼沒有正事兒！」
孔曉彤父親瞪了孔曉彤繼母一眼，重新站起身來，和顏悅色的走到那個小男孩兒的跟前，把他輕輕的抱起來，柔聲對他說：「寶寶，你媽媽沒事兒。是不是剛才那個頻道的動畫片看完了？姥爺給你找新的動畫片看好不好？」
小男孩兒長得虎頭虎腦，看起來還挺機靈，他皺著小眉頭，晃了晃圓圓的小腦袋：「不要。姥爺，為什麼媽媽到現在還不來接我啊？我想回家！媽媽要是沒事，為什麼你說有警察來咱們家？警察不是專門抓壞蛋的么？」
「不是，警察來了跟你媽媽也沒關係，是你舅舅不聽話，姥爺管不了他了，所以叫警察來幫姥爺批評教育你舅舅。你媽媽給姥爺打電話了，她單位有事兒，得值班，所以寶寶今天晚上還睡在姥爺家，好不好？姥爺明天帶你去花鳥市場，給你買小金魚去，你不是說你想要小金魚么。」孔曉彤父親繼續勸說，看孩子臉上仍舊有疑惑的表情，便又說，「那你看，那兩個人就是公安局的警察叔叔和警察阿姨，警察叔叔和警察阿姨不會說謊的，你問問他們姥爺說的對不對？」
小男孩兒立刻把視線投向了唐果和秦滄，唐果點點頭，就連秦滄也難得的沒有不理不睬，對小男孩兒點了點頭，還笑了笑，唐果在一旁差一點就掉了下巴。
小孩子的心思畢竟是單純的，聽自己的姥爺這麼說，就連警察都給姥爺做了證明，便信以為真，大大的鬆了一口氣，用肉呼呼的小手撫了撫自己的胸口，小大人兒似的說：「哎呀，可把我給嚇壞了，還以為媽媽怎麼了呢！那，姥爺，你說好的，明天帶我買小金魚！我要買三條，兩條大的一條小的，大的是爸爸和媽媽，小的是我……不對不對，還得再買一條大的，是姥爺！」
孔曉彤父親連忙答應著，送他回房間去，唐果覺得自己的眼圈有點發熱，孔曉彤遇害時候的模樣還歷歷在目，再看到那個不明真相的年幼的小孩兒，唐果就覺得特別的不是滋味，心裏面難過極了。但是她時刻謹記著自己的身份和角色，所以不得不極力壓制著自己的情緒，免得一不小心就濕了眼眶。
孔曉彤父親送孩子回房間去看電視的功夫，唐果和秦滄就站在客廳裡面，孔曉彤繼母和她的兒子也站在那裡，四個人互相打量著，誰也不說話。
「喂，我姐怎麼了？」那個名叫孔元正的年輕人突然開口問，語氣非常的輕佻，表情也是充滿了戲謔，完全看不出一丁點的擔憂和關切。
以秦滄高傲的個性，自然是不會理睬他，唐果瞥了他一眼，也沒有吭聲，她覺得方才孔曉彤父親說的對，這個孔元正真的是非常的缺乏教育，否則也不至於都二十多歲的人了，言談舉止還這麼的粗魯沒禮貌，同別人問話居然連稱謂也沒有，而這一切的責任，恐怕孔曉彤繼母也真的是要佔一大半，因為孔元正愣頭愣腦的問出那麼一句話來，她都沒有察覺絲毫的不妥並加以糾正。
看唐果和秦滄都不理睬自己，孔元正輕蔑的用鼻子哼了一聲，沖他們略微帶著一點挑釁意味的重重翻了個白眼兒。
之後就又沒有人說話了，又過了好一會兒，孔曉彤父親從房間里走出來，電視機的聲音被他開的很大，他還仔仔細細的關好了房間門，這才重新走回客廳里，坐在了沙發上。
「曉彤到底怎麼了？現在你們給我個准信兒吧。」他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對秦滄和唐果說。
唐果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扭頭看看秦滄。
秦滄開口對孔曉彤父親說：「恐怕孔曉彤不太可能來接孩子了。」
孔曉彤父親的表情僵住了，雖然說可能他的心裏面早就有了最壞的猜測，但是這種答案真的從對方口中說出來，還是讓人有些無法接受。
「噗嗤——」這時候，客廳里忽然冒出一聲不合時宜的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