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入v一更
他那雙秋水般澄澈深遠的眸,讓巫蘅心跳失衡,她臉紅地別過頭去,不知怎麼便哼了一聲,「謝郎送來的少年們倒是一個個俊秀剔透,孔武有力,對婦人又體貼備至,我可半點想不起利口捷給地戲弄小姑的謝郎。」
這話一出,謝泓登時沉了臉色,他退回去便站直了,頃刻之間又恢復了那白衣翩翩的謝十二郎。
他淡淡地一哂,「我讓他們撤了便是。」敢肖想他的婦人,對她巧言令色,他心裡實在深恨不已。
這般微微嘟著唇,有些孩子氣模樣的謝泓,比起前世清潤如水的一個剪影,卻是更立體而生動。
即便再不願承認,她也必須客觀地認知自己的心,她的心,已亂。
「謝郎生氣了?」
「巫蘅,你不過是仗著我的心有恃無恐罷了。」他瞟了她一眼,便卷著廣袖從容而去,沿著河堤的柳簾,那墨發在玉冠之間隱隱盪著玉質的光澤。
他那句話,是在表達他的不滿。
謝泓自己也生出了一陣懊惱。巫蘅的心,遠遠不足以讓他有恃無恐,她甚至對他沒有太多眷戀之意,一旦她抽身離去……
他閉了閉眼,腳下一步踉蹌。
於是,素來步履優雅、從容宛如涉蓮而行的謝郎,就這麼栽在一株柳樹下,狼狽地頓住身形。以至於身前那群倚馬而立的部曲僕從地瞪著眼睛,將這一幕看呆了。
巫蘅也呆了。
謝泓更懊惱了。他怔怔地站在原地,河水裡飄搖而過一隻輕舟,一人立在船頭,對他吹了一支口哨,緊跟著便是一陣狂笑:「哈哈哈哈!你謝十二慣來愛裝高潔君子!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謝泓眼光所到之處,原來是素來與他不對付的陳季止。
他諷弄地揚起唇角,睨了陳季止一眼。
當時那少年跳著腳對撐船的艄公哇哇大叫:「謝泓瞪我了!不妙了!趕緊走!趕緊的!」
艄公腳下的一葉輕舟,轉眼輕靈地越過碧水湖面,箭一般地沖了出去。
謝泓仍然沒有動。
巫蘅從他身後走進,心隱隱一疼。明知他故作委屈,怎麼她會這麼不舍?
謝十二你難道不知,你我身份天差地遠,你今日執意如此,以我的門第,日後只能為你外室,連妾也配不上?
「謝郎,不是要游湖么?」她刻意不提方才他那句話,刻意地忽略。
謝泓知道她在迴避,他嘆了口氣,將手臂伸給她,「拉我起身。」
巫蘅一怔,才發現原來方才他一時不察竟然走到了泥里。這河畔因為大雨常至時常漲水,岸邊的泥土常年浸水而鬆軟,踩上去容易陷落。
此刻謝泓的白袍已臟,下擺有幾行泥印。
她點頭,搭住他的手腕,「仔細著點。」便輕輕一扯,巫蘅力大,將他直直地從泥淖里拉了出來。
謝泓彷彿沒有經歷過方才那一場狼狽,他正了正衣襟,腳下已經儘是污泥,只是他那神態,依舊是澄明而高雅的,似乎不曾染過什麼渾濁之物。
這點讓巫蘅細細地一聲驚疑。
他不以為意地拈了拈袍角,「我曾為了給一人奏琴,在亂草堆中坐過兩日,你以為我當真在意這個?」
聽起來是很風雅之事。
巫蘅忍不住問道:「謝郎為的可是一個小姑?」
她咬著粉唇,露出裡邊潔白的牙,這回換她目光幽怨了。她是真沒想到,原來謝泓心底,對誰都是這般多情而寬容的。
他凝視著她的神色,許久,才揚唇燦爛地一笑,「還真是。」
巫蘅扔開他,不說話地便走了。
身後謝氏的部曲們齊齊把眼睛看傻了,不想這小姑竟然敢給謝郎臉色看?建康城中竟出了這等人物,但看郎君,竟好似不怒不惱,反而一派自得的風流意態?
一人在謝同身後壓低嗓音道:「頭兒,郎君似乎太痴迷於她了,這可如何是好!」
這句話讓謝同心頭猛地一跳,他怔愣地望向那邊。初夏的風輕柔和順,柳腰依依然地吹拂著,滿池柔綠,清圓淺荷冒出幾縷芽尖來。
巫蘅已經舉步上了水榭。
謝泓在她身後,信步般自在,腳下如同踩著一朵高雅的白雲。
他跟著巫蘅上了水榭。
巫蘅的眼光仍在飄花碧水上停頓,身後傳來他的腳步聲。
沒等謝泓開口,巫蘅忽而轉過身來,盈盈拜倒。
「阿蘅!」他愕了一瞬,伸手將她的兩隻玉臂托住,將她扶穩了站起身來。
「謝郎,我有話說。」
巫蘅不再似方才的遲疑,她清亮的眼眸,多了幾分真誠和坦蕩,也多了幾分勇氣與決心。
不知為何,她要坦白心意了,會因此而不安的,竟然是他。
謝泓鬆開了手。他清音朗潤,「你說吧。」
巫蘅屏息凝神,她退後半步,身後是紅漆的雕欄,她的聲音纏花繞雪地迤迤而來,「謝泓,到了這我只能承認,這世間有千萬人,我唯獨鍾情於你,我見過無數男兒,唯獨心悅於你。」
少女坦誠心事,卻沒有最應當有的嬌羞、赧然、窘迫、坐立難安,她這麼直白,可卻也這麼理智。
謝泓廣袖下蜷起的手指微微重了力道。
「可是謝郎,你要如何安頓我呢?」巫蘅想到這,心裡便是一陣苦楚和辛酸難抑,「為妻為妾為婢為外室,我都不願。」
「你要什麼?」謝泓仍然這麼沉靜地望著他,目光很深邃,聲音卻啞然。
「告訴我你要什麼。」他又重複了一句。
巫蘅只是搖頭。她的想法,對男人而言,太過驚世駭俗。
以前,她只想這世上,有一人真心疼她戀她,與她相攜到老。他不會再娶妻納妾,這輩子只有她一個人。她知道,這樣的世道,她這樣的身份,她實在是貪心了。
所以現在,她已經不求那些,她想守著自己過這一生。
「我要的,謝郎給不了。這座建康城中,無人能給。」
她這麼否定之後,眼眸已經濕潤了。她拒絕得乾脆,可心隱隱作疼也是真的。她又對他福了福,謝泓眉心蹙起,在他清冷沉下來的眸光注視下,她毫不生退意,「我知,我現在孤身一人,在建康單薄無依。謝郎派遣的護衛,我收下了,卻和謝郎說這些話,實在……令謝郎不快了。」
「我是不快。」謝泓薄唇一動,他走到紅欄旁,撩開袍角坐了下來,眸光悠遠,透著一種綿綿的深邃的情思,「但與這二十人無關。」
他不會收回那些護衛。
他必須這麼護著她。
巫蘅猜不透他的心意了。她只是忐忑地揪著自己的玄裳,下意識地謹慎地候著他的答覆。
過了許久,謝泓才又無奈地一嘆,落英如雨,他眼光轉過來,無奈地如是道:「阿蘅,你想過莊子逍遙之道,想過無數種可能,便沒有一種,是到我的身邊?」
巫蘅一驚,她錯愕地亂了一步。
他已經又走上了前,無奈地挑起了一弧薄唇,目色潺潺如水。
「阿蘅你看,我又猜對了。」
她在他面前露出這種真實的反應之時,才是最可愛的。可惜她不知道,反而一直壓抑克制自己,謹小慎微地在他面前,說話行事,一步三算計。他不喜她這般模樣。
可是,真叫人無奈啊。
謝泓從未遇到過如此令人頭疼的婦人,可她是他唯一放在心上的婦人。他不願逼迫她。
「我承諾,你在建康一日,我便護你一日。這是我陳郡謝泓的承諾。至於你的心意,」謝泓將胸臆之間噙住的郁濁之氣徐徐鬆開了,「無論如何,這個承諾不會改變。」
他要抽身而去,只是巫蘅臉上隱約的淚痕讓他不忍,他終究又踱回來,將一條絲絹遞給她。
「莫哭。」
他一說,巫蘅的淚水更洶湧了。
她痛訴道:「謝泓你這算什麼?算什麼!你明知,你我永遠沒有結果,你明知,你存心要引人入局,沒有人會真能守得住心。你這算什麼?」
從他在那幾個欲玷污她的大漢手裡救下她,待他溫柔如水,替他撫琴引弦,她就泥足深陷了啊。
「我謝泓一生,最喜嘗試不可為之事,旁人說的不可為,大不韙,我卻偏偏更想上前。巫蘅,不是我不懂你,是我的心意,你全然沒有讀明白。」他說完這句話,終於回頭不顧,飄然而去。
巫蘅自淚眼水光里微怔,只是她已經願去想這些事了。
「郎君?」謝同訥訥的不敢多言,他已經多年未見郎君露出這般陰鬱之態了。
謝泓腳步如風,不回頭便上了馬車,放下了車簾,他低聲道,「走吧。」
馬車悠然前行。
謝泓疲倦一般地閉上了眼。
巫蘅靠著紅漆綺柱,在他曾坐下的地方,指尖感受著謝泓殘餘的一絲溫度。
還沒晃過神,便聽得身後有人嘻笑一聲:「哎,你這小郎,怎麼獨自在此,謝十二走了?」
巫蘅眼中已經沒有了淚水,只餘下淡淡的澀意,她回過頭來。
這人正是方才輕舟飄去的陳季止。
巫蘅愣愣地看著他。
陳季止此刻靜在水上的舟中,撐船的艄公鶴髮長須,盡數花白。船靠上水榭,陳季止攀著紅欄一躍而上。
「你是何人,謝十二對你甚是照拂,真奇怪。」陳季止摸著下頜,打量著巫蘅,他這上上下下的目光直白赤露,看得巫蘅心中惱意大生。
巫蘅的臉掠過一絲怫然不悅。
「你是何人?」
陳季止嬉笑道:「姓陳。」
這人舉止輕浮,和謝十二還有些交情,巫蘅不難猜到,那日所見的陳公,應當便是此人之父。
她惱恨這個人對她不加收斂的打量目光,舉步要走。
不過才走了一步,她又想到了什麼,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她瀲灧著雙眸笑道:「我聽聞,前幾日陳四郎在建康西郊買了一座宅院,有良田百畝。」
這事連陳公都未得知。
陳季止登時臉色一凜,他看向巫蘅那輕浮的目光,多了警惕。
這事巫蘅知道,因為她近日一直在打探,何處的府宅能滿足她心中清幽避世、有青桑田畝,可自給自足解決溫飽的。下里行市之中,難免有人便泄露了陳四郎的名頭。
她心中最屬意的那塊地,叫眼前此人得了去。
「你這小郎,該是要打我田產的主意?」
陳季止為人放曠不羈,行事比他父親還要邪上三分。他早有出府自立的念頭,所以才瞞著陳府諸人,用這麼多年積攢所得,買了那麼一樁宅院。
因是剛到手的,他眼下自然對那塊地看得極重。
巫蘅笑了笑,「我想與陳四郎立個誓約。」
「什麼誓約?」陳季止更警惕了。
巫蘅見他這般寶貝那塊地,心中計較深了幾分,她慢慢地坐下來,背靠紅柱篤定地說道:「我幫你一次,事成之後,那塊地一年的收成,請陳四郎勻我一成。」
「這筆交易可不小。」陳四郎並未動心,「你幫我做什麼?」
「我提點四郎一句。」巫蘅微笑道,「十日之內建康會有十年罕至的暴雨,陳四郎的田地都在山坳口,地勢低洼,不留神大雨淹了良田,可萬分不好。」
「幾句危言,實難令人信服。」陳季止不住搖頭,表示不認同。
「只是一個誓約罷了。我略懂天文之術,今日給陳四郎獻上這條忠諫,也讓四郎你有備無患。四郎若答應了,事成之後請兌現承諾。」巫蘅從容地站起了身,將下袍玄裳伸指撣開幾朵花瓣,「我保證,陳四郎你絕不虧損。」
「若沒有雨,不曾淹田,又當如何?」陳季止忽然沉下眼光,再不復方才的輕佻,顯然心中已有動搖。
巫蘅想了想,她轉過眸望向身後,那一派綠楊垂柳之處,人影漸沒。勾折的幾道泥沙路,再沒有那個白衣少年。她微微失望地垂目道:「唉,那我便告訴你,陳郡謝十二的一個弱點吧。你知道他這個人一向最是討厭了。我也是勢單力孤,才屢屢受他欺負。」
我也是勢單力孤,才屢屢受他欺負。
竟是一個同道!
陳季止登時眼前一亮,笑得露出了那口白花花的牙齒,他撫掌大笑:「妙極妙極!」
若是能欺負一回謝泓,狠狠地出這口惡氣,那良田讓她五成也不妨!這口氣堵在心裡真久了啊!
「小郎還未報上你的名字。」陳季止硬生生壓下心中這欲揚眉吐氣的快慰,和煦如春風地一笑,「他日若真不幸被小郎言重,那筆收藏,我當劃到小郎的名下。」
這真是個問題。
巫蘅眉梢一蹙。
她來建康,人生未熟,貿然用「言衡」之名,日後陳季止要反悔,再容易不過。只是——
到底是陳公的兒子,陳公博學雅望,便信他一回。
她思量著,微笑道:「我名言衡。」
「言衡。」陳季止摸著下巴,想了想。他在這個名士圈子裡待得久了,從未聽說過有言氏門人。
不過轉眼他又摒棄了這個念頭,那謝十二何許人也,他與這位小郎方才拉拉扯扯,可謂糾纏不清。謝十二都與她這麼莫逆了,自己也端不起那個所謂姿態了。
他疊聲微笑道:「可。」
「多謝陳四郎。」巫蘅起身,對陳四郎一揖到地,謙恭地凝聲道,「待我回府之後,考察輿圖所載山勢地形,將那應策獻於四郎。」
巫蘅一直到離開,整個身體都是綳直了的。
她不敢想,原來陳四郎竟是這麼好糊弄的一個人。
不過現在,她有的忙活了。
她回府問的第一句話,便是向王嫗問詢府中還有多少存錢。她和王嫗、柳叟幾人,都是鄉里來的,清貧慣了,省吃儉用不覺得有什麼。
王嫗拿出了一點現錢,點了點,便愁眉道:「女郎,這些錢,遠遠不夠剩下這半月的用度了。」
「這樣。」巫蘅才知道,原來自己的感覺一直極准,雖然她鮮少過問錢糧之事,但她得罪了巫嬈,巫府能放給她的例錢自然只有愈發見少的時候。
陳四郎這一筆若不能敲詐得來,這個月可真見了底了。
「王嫗,柳叟可在?」
「在的。」王嫗點頭道,「他在院后洗馬。」
巫蘅不疑有他,便踩著木屐風一般地越過蕭疏梧桐,往後院而去。苦楝樹的花香清減了許多,薄薄升騰的水霧將淡紫的花朵蒙上一縷水色嬌秀。
「柳叟,我有事詢問。」她停了下來。
柳叟拿著木瓜瓢,似乎讓在澆著玄黑鬃毛的馬兒,這匹馬昔時買回來時,也是神駿無比的。可惜這麼多年過去了,巫家家道中落,它已經瘦成這般形容,遠望之甚至遠不如一匹騾子,時時神情倦怠得彷彿要伏櫪歇憩。
柳叟澆馬的手不停,他的眼中,滿是對這匹馬的憐惜和敬重之情。
這是貧苦帶來的災禍。
若這匹馬日日飽食饜足,絕對不會淪落至此。
他「嗯」了一聲,「女郎,這裡臟臭,您且先離開,我洗馬之後,便去找女郎。」
「不用。」巫蘅卻了柳叟這份心意,「我只是想問,近十日之內,可有暴雨?」
柳叟終於手一頓,他詫異地問巫蘅,「女郎怎的要問這個?」
憑天吃飯,所以這晴雨這向來是務農之人要擔憂之事。眼下他們的田地早已變賣出去,再無農田可鋤,巫蘅問的這個問題,他自然是奇怪的。
「叟先回我。」
柳叟皺了皺眉,他將雙眼抬起來,滿懷眷戀地望向那湛藍的天。
這天時揣測,風水之說,柳叟是個能人。以前家宅外邊的事但有不懂的,巫蘅想到的第一人便是柳叟。
這已然成了一種積習。
「十日太久,我怕是看不透。」
許久之後,柳叟低下頭,他鎮定自若了起來,「但近來燥熱得久了,這初夏的第一場梅雨久久不至,悶得比往年都久了些。這幾日怕是要來了。」
「如此甚好!」巫蘅便滿意了。
建康的梅雨時節,雨量豐沛不說,常有淹道之事發生。至於陳四郎兩天所在的山坳口,山南谷中又一條天然而成的水瀑,若加以引導,必成水患之勢。
當晚巫蘅便假惺惺地為陳季止寫了滿張救水應災之策。
陳季止不日收到書信,皺著眉頭道:「越說越發像是真的了!我可還等著她輸了,告訴我謝十二到底有什麼弱點,不行,這件事我得弄弄清楚!」
陳季止並非傻子,登即命人守在那西郊府宅,看看巫蘅是否要賣弄玄虛。
當然,陳季止能收到的信件,謝泓也能得到一份。
這全然是拜他留下的那二十人所賜。
這一夜謝泓被召入宮中,與皇帝和諸位王公貴族喝了不少酒,他酒量不算淺,但這荒淫的皇帝用來享用之物,難免烈性,喝了幾盞之後,只覺得熱勁上涌,眼前模糊不清。
若不是今日見了巫蘅,若不是巫蘅對他說了那些話,他絕不會一時貪戀放縱,不甚喝醉。
「謝郎今日走步左搖右晃,當真傀俄如玉山之將傾。」皇帝指著疾步離去的謝泓的背影,大笑道,「我輩中人!至情至性者也!」
水酒遙遙一端,便這麼敬了天地一杯,頃刻之間又是一杯水酒下肚。
謝泓不勝酒力,腳步虛浮地出宮,找到自己來時的車駕,謝同等人來不及上前攙扶,他眼色迷濛地靠著車轅,捂住胸口,猛然便是一陣傾吐……
「郎君!」
幾人正要上前將他拉住,郎君竟吐在了宮門口啊。
謝泓那白皙如玉的俊臉,染上了酒醉后的薄紅,他靠著車轅,喘了幾聲,闔上了眼帘。
不知許久之後,他再睜眼,那雙慈悲而多情的眸,恢復了水一般的深廣和清明,他淡淡地說道:「今日不回府了,去別院。」
馬車啟程之後,軒華冠蓋延綿著隱入垂絲燭火微黯的夜色之中。
謝同跟著車駕旁,一邊望著前路,心裡一邊計較著。
郎君這個別院買得真是太巧合了!
和那位巫小姑的住宅真是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