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2009
半個鐘頭后,傅川就出來了,和三個中年男人一一握過手,他轉頭走向池西西。
這驚喜實在是太大了,若不是有人在,他早就蹦起來了。
背著身後的幾個人,傅川偷偷沖池西西眨了下眼。
他一出包間,許然就迎了過來,傅川交代他重新做份合同,把對方提的幾點要求加進去。
明天上午一簽約,這筆生意就算搗鼓成了,加上池西西,今天簡直是他的幸運日。
送走三位甲方,傅川立馬把池西西往懷裡拉。
發現池西西的背上背著一個大包,傅川瞪向許然:「趕緊接過去,再這麼沒眼色,信不信我解僱你。」
話音剛落,一輛黑色的賓士S600就停在了三人面前,傅川讓司機下車和許然先走,自己開車帶池西西回去。
他什麼時候換了車,什麼時候有了司機,池西西都不知道。
「車和司機都是公司配的。」
「你不是說副總很摳門,連秘書的工資都讓你自己付嗎?」
「此一時彼一時。另一個副總辭職了,我現在也是副總了。」
半年了,他能賺到錢,他爸也振作起來了,誰還敢為難他。
「等你爸退休你轉正了,還是傅(副)總。」池西西說了個冷笑話,自己卻沒笑。
「他退休至少還得十年呢,我哪能幹到那個時候,現在都快煩透了,沒法撂挑子而已。」
池西西垂下了眼睛。
這個人千好萬好,就是沒長性。恐怕也膩歪她了吧,可她是人,不是再昂貴也能用錢換來無數個的鏡頭和相機,所以才沒立刻被丟到床底。
傅川重責任,剛發生關係的時候一再說會對她負責,會一輩子對她好。
可她並不需要誰負責,自己選的,自己負責。
累了一天,傅川不想做飯,就把池西西帶到了公寓附近的餐館吃晚飯。
他之前吃過了,不餓,只看著她吃。
池西西吃完飯,傅川又揀兩人愛吃的各打包了幾樣,見池西西面露疑惑,他彎下腰在她耳邊說:「等下得消耗,半夜肯定餓。」
收到池西西的一記白眼,傅川心情更好,歪著頭舔著嘴唇朝她笑。
從電梯上下來,傅川嫌池西西走得慢,連拖帶拽地把她拉進了門。
門一關上,他連廚房都沒工夫去,將手中的外賣餐盒往地上一放,就把池西西按到牆上邊吻她邊撕她的羽絨服拉鏈。
池西西的嘴巴被傅川堵著,隔了好一會兒才掙脫開他,說:「我累了,不想。」
傅川把手伸進她的秋衣里,輕車熟路地解開胸衣扣子,邊揉邊親吻她的脖子:"哪回累著你了,抱好我就行。"
傅川解開皮帶和褲扣,又拉下池西西的,用手墊在她的後背上,抬起她的一條腿,就勢撞了進去。
兩人太久沒見,第一次傅川沒繃住,很快泄了,后兩次換到床上,把時間加倍補了回來。
……
池西西洗完澡出來,他正吃外賣呢,也沒熱,直接吃涼的。
「你餓不餓?」
「挺飽的。」
「才餵了你三次就飽了?等下還有加餐呢。」
傅川愛拿話逗她,因為喜歡看她臉紅。
池西西這一次卻沒什麼反應,拉過被子躺到了床上。
傅川把手裡的外賣盒一丟,踢了踢腳下的東西,也坐到了床上。
這屋子他一個人住,亂得不像樣。
「你怎麼來了?今天沒課嗎?也不和我說一聲。我好讓人接你去。」
因為明天是平安夜,因為你說最想要的禮物是我。可池西西沒有回答,因為這話傅川已經不記得了。
原來是隨口說的啊,只有她當真了。
過去傅川能流利地背出她的課表——怕她借口上課,躲在宿舍不和他見面。
而現在呢,連她周五有沒有課都不知道。
才短短半年。
池西西很想吵鬧。
她深呼吸了一口,拚命對自己說,不要抱怨,因為那既沒用,又難看。
父母離婚前的那一段,媽媽不斷向爸爸抱怨,吵嚷,眼看著爸爸對媽媽一點一點由愧疚轉向厭惡,12歲的池西西對自己說,一定要做一個永不抱怨的人。
可是她沒做到,這半年裡,她終於理解了當年的媽媽,她和傅川賭過好多次氣,知道她不高興,他每次都說很多好聽的話,但實質上,什麼用都沒有,該怎麼樣還怎麼樣。
在徹底變成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前,不如分手。
只是想象一下日後傅川的臉上會出現當年爸爸看媽媽時的無奈表情,池西西就受不了。
不如分手。
傅川壓在池西西的身上揉捏了好一會兒,才心滿意足地翻下去睡了。
明天一早要簽合同,不能遲到,他現在習慣六點起,晨跑一個小時,再洗澡換衣去公司。
「傅川。」
「說。」傅川閉著眼睛往左側摸了摸,握住了池西西的手。
「我之前申請過交換生,去香港,一個學期。」
「嗯。」
「你同意?」
「好事。」
池西西覺得,再也不需要猶豫。
……
隔日池西西醒的時候傅川已經離開了。
拉開窗帘,看清亂糟糟的屋子,池西西收起自己的東西,沒再整理。
本來想著能多呆就多呆,多半個小時也好,哪怕坐夜裡的慢車回學校。
眼下是沒什麼必要了。
買明天中午的高鐵票,那個時間最不趕最舒服。
某些地方,池西西的思維很男性化,輕易不下決定,下了就絕不會再改。
傅川或許會挽留,因為慣性,也因為誤會她是在以分手博重視,無論如何,分手只要說出口,她就不會再回頭。
回頭了,就真成以分手博重視了。
她周圍的很多女同學都這樣,跟男朋友分分合合無數次,她能理解,但不想效仿,因為沒用。
那麼說,就剩一天了。
池西西決定,在這一天里,做一個合格的女朋友。這樣日後傅川回憶起來,他們的結束不但沒有眼淚和鼻涕,還挺美好的。
池西西去買了大衣和高跟鞋,做了個頭髮,她不習慣化妝,只凃了睫毛膏和唇膏,坐到傅川公司樓下的書吧時,剛好是午飯時間。
電話沒通,她給傅川發了條簡訊,久久沒收到回復,也沒再打過去,安靜地拿了本書等在書吧里。
一早簽了合同后,傅川陪明天才離開的三個甲方出海,晚上父親要親自請他們吃飯,他不能不出現。
這筆生意做成,公司總算能稍稍喘口氣了。
為了後續合作,必須照顧好。
傅川準備讓許然去給池西西送三餐和女孩子喜歡的蛋糕甜食,他得抽空給池西西打個電話,哄一哄她,不然她該發脾氣了。
明天擠點空帶她出去選禮物。
傅川看到池西西說她在公司附近等他下班的簡訊時,已經是下午四點了,前一分鐘他才聽人說起,今天是平安夜。
難怪她忽然過來找自己,小女孩都愛過這種節。
傅川既走不開,又不想委屈池西西,便走到沒人的地方,給她打了個電話,問她願不願意陪自己應酬。
如果她說不願意,他能不能裝病先回去?
池西西只愣了一秒鐘就說「好」,傅川鬆了一口氣。
人是許然去接的,傅川乍一看到池西西,差點沒認出來。
「好看嗎?」
「好……算了,你還是生氣吧,我不能騙你,老了十歲都不止。」
池西西有點泄氣,「切」了一聲:「我老十歲正好和你差不多。」
看到傅川牽著池西西的手回到包間,傅渡江意外又不意外,笑著說了句「近朱者赤」。
池西西想,她是近墨者黑。
一整個晚上,池西西都在走神,傅川以為她是對他們聊的話題不感興趣,就沒多問。
客戶也是隔天中午離開,這個項目從頭到尾都是傅川負責的,他理應去送。
可是因為受不了池西西說「你送我吧」的時候要哭不哭的表情,傅川還是去送她了。
直到檢票開始了,池西西才背起包排隊去安檢。
走了兩步,她回過頭對雙手插在西褲口袋裡,站在原地沒動的傅川說:「你走吧。」
傅川見她回頭,咧開嘴露出虎牙一笑:「你先走,我在這兒看著你。」
「那我走啦。」
池西西說完這句,就真的走了,沒再回頭。
後來的很多年,莫名其妙的,傅川反覆夢到這個場景,夢的多了,他就開始覺得,這可能真的是個夢。
……
池西西回去后,過了半個月,才和傅川說分手,在那半個月里,她沒主動聯繫過傅川一次,電話也時接時不接。
傅川沒發現不對勁,只當她忙著期末複習。
考完最後一場試,池西西直接去了機場,香港的那所學校一月底開學,她提前去小舅舅家住半個月適應適應水土和氣候。
這一年的春節在二月中旬,已經開學了,她可以在學校宿舍過,不用再發愁了。
分手是在機場說的,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池西西說了五六遍,傅川才聽明白。
「等等,你別掛,你在哪兒呢?」
「機場。」
「你上哪兒去?」
「香港。」
「你去香港幹嗎?」
「交換生。之前和你說過好幾次了。」
說完後頭那句,池西西立刻後悔了,明明對自己說了無數次不要抱怨,最後還是抱怨了。
……什麼時候說的,他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沒什麼原因,就是覺得沒意思了,我掛了,以後還是別聯繫了。」
……
之後的兩個月里,傅川到香港找過她三次,池西西有心躲,又有小舅舅家的表哥幫忙攔,兩人一次也沒遇見。
傅川在香港逗留的最後一天,收到陌生號碼發來的一條簡訊。
【傅川,你別這樣,你這樣我有壓力。】
看到這句話,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就泄氣了。
池西西只在香港呆了小半年,小半年後知道她回原來的學校上學了,傅川也沒去找她。
其實去了她學校,去了兩次,但只在外頭站了一下,沒去找她。
後來每當有人問傅川你最喜歡哪座城市,他都答——沒最喜歡的,但有最討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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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年末。
阮夏不知道該接什麼話,轉而說:「周末要去婚禮上演奏,最討厭這種,推不掉,簡直可以說是被逼著去的。」
能讓阮夏抹不開面子拒絕的,來頭一定很大,池西西便問:「誰的婚禮。」
「我不認識,看我哥的面子,新郎叫榮陸。」
「榮陸?他要結婚啦。」池西西搖頭笑笑,「新娘是是誰,和他結婚,實在是勇氣可嘉。」
「你認識?」
「豈止是認識,要不是因為他,我也不會和傅川結婚。」
**************
2013年,平安夜。
榮陸第三次看錶。
見已經八點二十了,榮陸皺了下眉,發動車子就要走。
車才開出去兩米,一個高挑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後視鏡里,榮陸停下車,降下車窗:「趕緊上來。」
姚其兒哼了一聲,坐進副駕駛:「急什麼,我又沒遲到。」
「約的八點,這叫沒遲到?」
「我要化妝啊,今天街上人多,萬一被粉絲認出來,又要上熱搜了。」
榮陸「切」了一聲:「怕被認出來你就該把妝卸了,保准連你經紀人走對面都看不出來。」
姚其兒捶了榮陸一下,嬌嗔道:「你這人,就沒有不討厭的時候。」
榮陸笑:「討厭我,還費盡心思往我身邊擠?」
「咱倆是有個費盡心思的。」姚其兒不高興了。
榮陸嗤的一笑,偏過頭親了下她的嘴巴。
本來只是小啄一下,姚其兒卻用細長的胳膊勾住了他的頭,把親變成了深吻。
池西西在黑暗裡埋伏了兩個多鐘頭,等的就是這下,拍了一大串高清照后,她又拍起了視頻。
她這代班狗仔當的,也太盡職盡責了,回頭得狠敲大黃一筆,絕對不能讓她用一頓飯打發自己。
拍照任務完成後,第一次當狗仔的社會新聞記者池西西心情一放鬆,就犯了個致命錯誤——她拍視頻的時候,忘記遮住相機上不斷閃爍的紅點了。
這小區安靜,這兒又是離路燈最遠的地方,一閃一閃的紅光,立馬被警覺的姚其兒發現了。
「有人偷拍!」
姚其兒大驚失措,榮陸有未婚妻,他們接吻的新聞一曝光,被扣上「小三」的帽子,她就完了。
同樣大驚失措的池西西先一步反應過來,駕車離去。
「快追!快點!」
榮陸不悅地看了她一眼,這是指揮誰呢。
他是無所謂,也不是第一次上花邊小報了。
起初就是應付著追,發現對方把一輛破帕薩特開出了超跑的效果,開著超跑的榮陸才來精神了。
城郊沿海的路車少人稀,好追。
可一路追到鬧市區,不但沒追上,還被破帕薩特晃了好幾回。
榮陸火了。
他使出看家本領死死跟著,還是沒跟住。正想把自己這輛不爭氣的破車砸了,越開越遠的帕薩特居然,居然拐進了禁行的步行街。
榮陸樂了。
要砸也先砸它。
平安夜,鬧市區堵到走路都比開車快,進了步行街的窄巷子,前面有攔路的石頭墩子,後頭是車流,不等足半個鐘頭,神仙也別想倒出來。
榮陸把車和姚其兒扔路上,自己下了車,悠哉悠哉地走了過去。
走到帕薩特旁,遠比一般人個高結實的榮陸正準備把車裡的人拉出來,往裡一看,沒人?
跑了。
榮陸四下看了看,車旁蹲著一個小姑娘,包掉了,零碎東西散了一地。
「你好,請問你有沒有看到這車裡的人去哪兒了。」
小姑娘把最後一包紙巾撿起來,裝進包里,才站起身往步行街的東邊一指:「往那邊跑了。他差點撞到我,連對不起都沒說。」
看清小姑娘的臉,榮陸一愣。
他活到三十一,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有那麼多成熟男人喜歡少女。
嫩生生的,真好看,聲音也好聽,軟糯軟糯的,幸虧沒撞著,剛剛嚇壞了吧,等追到那王八蛋,得替小姑娘多揍兩拳。
小姑娘背起包掉頭就走,直到她走遠了,榮陸才想起來,開車的那個人長什麼樣都沒看到,怎麼追呀。
他本想砸車泄憤,踢了一腳后又覺得這破車八成還沒自己的鞋貴,就圍著車繞了一圈,把車牌拍了下來。
遠遠地看見榮陸走了,池西西才鬆了一口氣,給大黃打電話:「你讓我拍那人發現我了,他把你車牌照下來了……照片當然拍到了,高清□□,還有視頻……你湊合吧,怪我嗎,怪你自己又惦記著獎金又想約會!我還沒問你要精神損失費呢。」
掛上電話,池西西想,她才幾年沒回來,好好的路怎麼改成步行街了。
誰規劃的,太蠢了。
……
當天夜裡,榮陸用手機接收了幾張小區監控截圖,看清和他飆車的就是昨天那個小姑娘,整個人都呆了。
聽到坐在對面的寧御叫自己的名字,他才回過神兒。
「想什麼呢?」
「我昨天遇到一女孩,特別神。」
季泊均笑道:「你哪天不遇到女孩?」
「這次的不一樣。看著弱弱的,跟只小奶貓似的,眼神特別清澈特別無辜,居然是狗仔,還特別會騙人!我長那麼大,被誰騙過?我發現她偷拍,就去追,她開一帕薩特,我追了一個多小時愣是沒追上!她晃人的路數跟傅川特像,咱們這些人裡頭,八成也就傅川能飆過她。」
屋裡的其他男人對女性的熱愛程度遠遠不及榮陸,對於這個話題,都沒什麼興趣,但礙著面子,就敷衍了幾句。
「你們不信,等我把她弄來,一起練練,除了傅川,你們誰贏了她,我給誰一輛車。」
「是你自己菜。」聽到榮陸的描述,傅川莫名覺得心裡彆扭。
榮陸被捧慣了,要面子,一聽立馬不樂意了:「我剛幫你賺了一大筆,過河拆橋啊你?」
「錢還你,閉上嘴,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