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2014

49.2014

為什麼非要離開?

是因為不安和失望。

哪怕靠文字吃飯,池西西也無法用語言精確地表達出四年前的那些細碎的情緒。

見傅川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等答案,她深吸了一口氣,說:「分手前,有整整半年的時間,我每次給你打電話都要擔心能不能接通,我故意不聯繫你,你根本都不會發現……我跟你發過幾次脾氣,情況也沒有改變。我不知道你家遇到了困難,以為你厭倦了,不喜歡我了。所以怕那麼繼續下去,我們會相看兩生厭。」

傅川不再看她,從煙盒中取了根煙,含在嘴裡,劃了根火柴,低下頭用手攏著火點燃。

頓了頓,池西西繼續說:「剛開始的時候你對我那麼好,忽然冷淡下來,我沒法不多想。我小的時候,我爸媽特別愛我,他們只愛我。後來變成那個樣子……我特別特別害怕再被丟下一次。」

傅川許久沒說話。

說完能說的,池西西繼續用小銀勺挖火龍果。

沉默地抽完一根煙,傅川把指間的火光摁滅,說:「你跟我在一起是因為我對你好,你覺得我對你不好了,說走就走。可我不一樣,我跟你在一起,就是因為喜歡你。你對我再不好,哪怕煩我了,我只會琢磨怎麼才能不被你一腳踢開,連想都不會想和你分手。不怪你,我一開始就說了,不要求你喜歡我。」

嘴上說「不怪你」,傅川的眉心卻緊鎖著。

「我那時候也是喜歡你的……」

聽到這一句,傅川的手頓了頓,隔了片刻,才繼續在櫥櫃中翻找。

池西西沒再說下去,她有點心虛。

回頭想一想,最開始的時候,她喜歡上的大概不純粹是他這個人,更多的是貪戀被他喜歡著的那種感覺。

被那樣全心全意地愛慕過,內心要有多強大,才能忍受住後來的忽略。

翻了許久,傅川終於找到了一隻幾乎全新的平底鍋。

他擰開水龍頭,把鍋放在水下胡亂沖了沖,然後開火,倒油。

「你出去吧,有油煙。」

池西西沒再停留,端著果盤走出了廚房,她平息了一下呼吸,半蹲下來招呼狗狗吃水果。

剛餵了一顆草莓,傅川就推開移門,沖狗招了下手:「過來吃飯。」

傅小川不太情願,被傅川瞪了一眼后,又不敢不過去,走兩步回頭望了眼池西西,沖她搖了下尾巴才進廚房。

傅川俯身把它的碟子扔到它面前,起身的時候背對著池西西使勁兒揪了一下狗耳朵,低聲威脅道:「吃完就待在這兒,我不叫你就不準出去。」

他端著兩碟牛肉炒麵走到餐廳,招呼池西西:「過來吃飯。」

房子大,餐桌也大,兩人分別坐在餐桌兩端,中間隔著一隻碩大的花瓶。

分別四年,生活和朋友圈截然不同,不努力尋找話題,簡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並不是普通朋友,怕觸到敏感的雷區,也沒法聊這些年的趣事。

但是就那麼靜靜地各吃各的,反而挺自在的,完全不需要沒話找話。

池西西晚飯吃了兩人份,等面炒好的時候因為情緒綳著又吃了一肚子水果,食物彷彿涌到了喉嚨口,便只用叉子挑幾根青菜。

傅川是真餓了,三口兩口就吃完了自己的,他看向池西西:「不想吃就別吃了。」

池西西怕他不高興,低頭嘗了一口面和牛肉。

牛肉老、面太油,太久不做飯,這盤牛肉炒麵遠不及他過去的水準。

傅川自己也覺得難吃,要不是太餓了,他再不挑食,也吃不下去。

油倒多了,生抽當成了老抽,牛肉放早了。

其實不是因為生疏了,而是心亂了。

傅川沒吃飽,看了眼池西西那盤幾乎沒動的,池西西立刻將盤子推到了他面前。

傅川怔了一下,沒有馬上接,池西西這才反應過來,兩人已經不是過去那種可以同吃一份飯的關係。

她正尷尬著不知該不該縮回手,傅川就把她那份拉到了自己面前,低頭吃了起來。

不過三五秒鐘,在池西西看來,卻仿若隔了一個鐘頭。

人已經送回來了,飯也吃了,她應該走了。

「我先回去了,你早點休息吧。」池西西站了起來。

傅川抬頭看向她,正要說話,池西西的手機響了,陌生號碼。

這一晚她接到了好幾通陌生號碼的電話,因為疑心是榮陸,就都沒敢接。

「誰啊?」

「不知道,有可能是榮陸。」

「手機給我。」

想起傅川之前說過不想得罪榮陸,池西西笑著說:「沒關係的,不理他他過幾天自然就不找我了。」

「他那個脾氣,你越不理他,他越上趕子。」

池西西開玩笑道:「那我假意答應他,等他膩?」

傅川卻生氣了,直接抽過她的手機,按下了接聽。

「喂?榮陸……你說我是誰啊……」

傅川邊接電話邊往露台走,更順手拉上了露台到客廳的移門。

隔音好,池西西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只能看到他單手抄在口袋裡,反靠在欄杆上,面色不豫。

他比誰都知道榮陸不能激,卻依舊控制不住火氣。

這一通電話足足講了十多分鐘,露台的移門一開,室外的冷意就鑽了進來。

傅川把手機丟給池西西,交待道:「他要再來糾纏你,你就跟他說咱倆複合了,你是我女朋友。」

見池西西愣愣地看著自己,傅川補充道:「看我幹什麼,又不是真複合,堵他嘴的。」

池西西想,要是真的,她倒該感謝榮陸了。

傅川拎起外套:「我送你。」

「不用了,你又不能開車,我打車回去。」

「榮陸知道你在我這兒,萬一就埋伏在路邊呢?幫人幫到底,我明天出差,回來后你得請我吃飯。」

想起今晚的飯錢,再聽到「請我吃飯」,池西西臉色一僵,一陣肉疼。

傅川彎了下嘴角:「天天在外頭吃,膩死了。你做給我吃。」

「好啊。不過我會做的不多。」池西西穿上外套拿起包。

發現池西西要走,狗狗跑出了廚房,見到傅川回頭,它腳步一頓,猶疑了一下,還是朝著池西西撲了過來。

池西西蹲下來摸它的頭,片刻后,她看向傅川:「你要出差啊?要不我把它帶回我那兒吧。」

傅川無比嫌棄地看了傅小川一眼:「我明天一早走,後天晚上就回來,還不到兩天,它餓不死。」

他正要把狗從池西西懷裡拽出來,就聽到池西西說:「你後天晚上幾點回來?你來接狗,我順便請你吃飯。」

傅川鬆開了狗項圈,說:「行啊,你要不怕麻煩,就把它帶回去吧。」

家政阿姨走了好些天了,傅川忙,沒人遛狗,它在屋裡憋壞了,門剛一打開,就沖了出去,傅川見狀罵了句「你再跑快點跑遠點,以後都別回來了」。

傅小川一口氣跑出了兩百米,又跑了回來,在池西西腳邊轉了一會兒,嫌他們走得慢,又跑了出去,然後再回來,如此循環往複,兩人走到小區門前時,它已經跑了十幾個來回,尾巴搖了數百次。

這小區在城郊,白天人就少,更別說晚上九十點鐘了。

住這兒的人都有車,計程車根本不過來。

傅川和池西西並不急,慢慢往外走。

兩人誰也不刻意找話題,想起什麼,有一搭沒一搭地聊。

走了四十分鐘才攔到車,帶著條狗,池西西不好去寧立夏家,就回了自己那棟老房子。

魏家的這處宅子,傅川小的時候跟著爺爺奶奶來過幾次,隔了二十多年再進來,自然新鮮,就從上到下,里裡外外地參觀了一遍。

「你什麼時候來過?我怎麼不記得了。」

「我小的時候,能有你嗎?你二哥那時候還沒桌子高,我跟你大哥打架,撞掉了架子上的一本書,砸到他腦袋上,當時就鼓起一大包,我和你大哥嚇死了,大人來的時候我們就說是他自己撞的,他那時候有三歲了吧,指著我們嗚嗚嗚地哭,想告狀連話都說不清楚。我當時就覺得他不怎麼聰明,果然吧。你小舅和小舅媽智商那麼高,他成天考不及格,也挺不容易的。」

池西西和二哥從小感情就好,自然不服氣:「有什麼不容易的,你不也是你們家唯一的學渣么?我二哥學習不好,說不定就是被你和我大哥給砸的。」

「你說誰學渣?」傅川伸出手,下意識地想敲她的頭,還沒觸到,就反應了過來,收回了手。

「那什麼,我走了,明天一早的飛機。這房子那麼大,你一個人住不害怕?」

「有什麼好怕的,我還有它呢。」

池西西抱起狗送傅川,狗大,將她襯得更加嬌小。

傅川越看越覺得這狗討厭,對池西西說:「你回去吧,一個人住反鎖好門。這兩天要是榮陸再來煩你,你就給寧御打電話。」

池西西「嗯」了一聲,想起傅川喝酒了,她說:「路上小心,到家告訴我一聲。」

……

一個鐘頭后,傅川發了條微信過來——【到了。】

隔了一會兒不見回應,傅川問——【你睡了?】

【沒有,給狗洗了澡,剛剛在給它吹毛。】

池西西發了幾張狗的照片過來。

【你還真有空。】

傅川心裡發酸,當年怎麼不見她給自己洗澡吹頭髮。

【它晚上沒吃飽,剛剛拿爪子扒冰箱呢,我去給它做飯了。】

【……】

池西西做飯慢,半個多鐘頭后回到卧室已經十二點多了,傅川最後發來的一條微信居然是四道菜名。

【這是什麼意思?】

傅川秒回——【你後天不是要請我吃飯嗎,別多做,這四道就行。】

……四道全是複雜菜,池西西寧願再出一次血。

【你明早不是要飛嗎,怎麼還沒睡。】

【習慣了。是今天,已經過了零點了,我是明天晚上到你家吃飯。】

【我試試,我不太會做飯。】

【你剛剛給狗做的什麼?】

【冰箱里什麼都沒有了,我給它蒸了米飯,又切了根火腿腸、開了罐魚罐頭拌了一下。】

【你怎麼住你外公外婆的老房子里?地方雖然不錯,但空空蕩蕩的。不想跟你媽住可以租房子啊。】

傅川想問的其實是,你還會不會走,準備留多久。

池西西卻沒順著他的意思答,只回——【這是我的房子,前幾年我媽媽就轉到我名下了。】

【你的?我還以為這房子會留給你哥呢。】

【我外公外婆沒封建思想,我媽媽最小,本來就最疼她。】

更重要的是,魏雲樓的兩個哥哥都事業有成,只有她不思進取,婚姻失敗,讓兩個老人放不下心。

【看不出來,你現在也是有身家的人了,早知道晚上就不回去吃,再讓你請一頓了。】

【……】

【不早了,睡吧,明天晚上見。】

放下手機,池西西的嘴角忍不住上揚。

她和傅川總算是打破了沉默。

這比她想象中要快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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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瓜馬車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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