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二合一
沈初覺說早就想吻李不琢的時候,她高興得快飛起來。這好像貓聽到覬覦已久的魚突然坦白,說早就想被它吃掉。
當然,她沒把心思全表露出來,那太不矜持了。
李不琢笑聲含在喉嚨,拍兩下他的肩膀,「早想就該早點說嘛,搞不好我們孩子都有了。」
沈初覺:「……」
回去的路上他們牽手,挑偏僻巷道走,頂著頭上碩大的月盤。
銀色月光下霧一樣,滿地凝白。
沈初覺的手掌乾燥,暖烘烘的,叫人生出些恍惚,彷彿可以這樣一直走到世界盡頭。
「林錦承莫名其妙挨一頓揍,不計較了?」
「沒當場抓到我,你要他怎麼計較?」居民樓的底商夜晚還在營業,燒烤攤和小吃店生意都紅火。沈初覺提醒她注意腳邊的垃圾,轉眸又說,「林錦承不敢動沈家的酒店,你自己小心點才是。」
「又是總統套房又是漫天灑錢,他現在在做什麼?」
「林善培現在是純粹的地產商人,兒子在公司做挂名董事,同時經營一家會所。」
「他開會所?」
「森會所。」
「你說美蘭路那邊……」
「嗯。」
美蘭路在城郊,和上回李不琢去過的遊艇度假區位置正好相反,在澍城西邊。同樣靠山面海,環境宜人。
這家會所非常低調,沒有對外掛牌,開業半年多了李不琢才輾轉從同事那聽說,壓根沒想到老闆會是林錦承。森會所有著嚴格的准入門檻,會員們多為企業家、銀行家和文化界名人。外表看去極不起眼,樸素的黑色大門長年緊閉,裡面別有洞天。客人們需從側門出示邀請函進入,由專人引至特定房間。
「也是林善培開的,忙不過來的時候讓林錦承幫著照看。華澍有不少客人是他們家的會員。」
李不琢想起什麼,驚訝地張大嘴:「那你還揍他?」
「我早就想揍他了。」
「揍得好,嘿嘿。」李不琢樂得像枝頭上的小鳥,一步一蹦地挽過他胳膊傻笑。
沈初覺垂眸看她,由著她皺起又放下地折騰一邊的衣袖——這身西裝出自倫敦薩維爾街的頂級裁縫之手,選用最高檔的Zegna面料,全定製,手工駁頭。
他看了一會兒,轉念又起了壞心眼,輕咳一聲:「總套的服務只暫停一天啊。」
李不琢瞬間石化。
是啊,明天怎麼辦。
*
第二天早晨,根據林錦承的時間表,他7點起床後會去20樓的泳池。李不琢要帶客房服務員過去打掃房間,為他準備洗澡水。
誰知林錦承的秘書開門說,他正在泡澡,讓她們抓緊打掃。
這秘書姓陳,妝容成熟很有女人味,穿白色弔帶衫和黑色及膝短裙,不過沒穿內.衣,十分清涼。
後來李不琢看到沙發上大剌剌擺放的內.衣,和破掉的絲襪,心裡一下明白了什麼。
難怪大清早就要泡澡。
陳秘書的手機忽然響起,接通后一迭連聲的「好好好」,然後掛掉轉向李不琢,「老闆請你過去。」
啊?他不是在泡澡?
穿過兩道門便是總統套房的開放式浴室,有大型的步入式淋浴間和獨立的深浸溫泉浴缸。雙盆洗面台上方是兩盞典雅的穆拉諾玻璃壁燈,夜晚亮起時,周圍的灰色大理石牆會泛光,瀰漫奢華的貴族氣。
林錦承躺在滿是泡泡的浴缸里,手持酒杯,欣賞晨光下的海灣美景。
「請問林先生有事嗎?」
「你過來。」
李不琢掙扎一番,遲疑著走近,怕他找自己算賬。
「說說今天的安排。」
他聲音透著些許疲憊,李不琢一邊說,一邊忍不住八卦地掃去幾眼,年輕氣盛就是好,夠有體力。
「沒問題。」他將杯中的葡萄酒一飲而盡,放在旁邊的架子上。轉過身,雙手托住浴缸邊沿,似笑非笑地盯著李不琢,「你現在和沈初覺好上了?」
他鼻樑有包紮的痕迹,下頜一片瘀青。李不琢挪開視線,不吭聲。
「哎,上次是我喝多了,說了胡話,你別介意啊。」
她這才搖頭,「還沒有。」
「要不你再跟我合作一次,我保證入戲!」
「林錦承,你有病吧?都多大的人了?以前不懂事,現在還不懂嗎?」
林錦承眉一皺,向後仰靠著伸出食指晃了晃,「李不琢,這麼懂事的你真是太無聊了。我懷念過去的你,好玩,帶勁。」
他半眯的雙眼流露一抹輕浮,說完就毫無預兆地站起身,嚇得李不琢連忙捂臉往洗面台躲。
論樣貌,林錦承也是個帥氣的男人,濃眉高鼻,與沈初覺相當的身高,身材勻稱,唯獨眼神一看就知道沒個正經。
他全身掛著水珠和泡沫,一步步走向李不琢。
李不琢蹲下,背對著他,一顆心撲通撲通大跳。她握緊手裡的對講機,心道抓賊要贓,捉姦要雙……呸呸,只有抓賊要贓!總之,等他出手的那一刻就扯開嗓子大叫!
但林錦承走到她身後就停下了,溫柔地說:「還記不記得我們一起在房間學叫.床的聲音?後來我經歷那麼多的女人,居然沒有一個叫得比你好聽。李不琢,有些東西我真不知道該說是天賦呢,還是基因。」
他把「基因」兩個字咬重,聽得李不琢當場就炸了,倏而站起身,怒視林錦承。他當即哈哈大笑。
泰拳的實戰技法中,有一招是提左膝格擋,然後右膝擊腿。
在林錦承來不及反應的時間裡,李不琢突然提起右膝,對準林錦承下.體就是重重一擊。
他痛苦的表情山洪一般傾瀉,彎腰夾.腿,雙手捂住那個玩意兒,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
「林錦承,夠帶勁嗎?順便說,我已經知道當初沈初覺約我去的是鴻達,而你騙我去藍海,害我一直錯怪他,以為和你是同謀。你真是卑鄙!」李不琢怒火中燒,每一句話都踩著重音,剛想走,又轉回身,「還有,我到底和誰好上了,跟你沒有一毛錢的關係!」
李不琢說罷摔門走人,鞋跟用力蹬著地板。外面的陳秘書和其他人聽到裡面的動靜,見她滿臉怒容地衝出來,竟沒人開腔。
心裡想著這次肯定完蛋了,不過就算被炒,她也認,她聽不得別人侮辱庄佩茹。
可是那天面對沈初覺,「我是庄佩茹生的,所以天生就懂勾引男人」這種話,明明她也說過。
李不琢對自己有點失望,原來她眼中的庄佩茹,和別人眼中的,沒什麼太大區別。
不過令她意外的是,直到林錦承住滿一周離開華澍,也沒人問責這件事。
*
這天晚上李不琢接到通知,澍城的旅遊和消防部門一同來華澍酒店,開展消防安全檢查。
「可我們上個月才檢查過啊。」她不解地問。
由於是臨時通知,她不得不停下手裡的活,和同事們一起逐套客房自查。
同事納悶地看她一眼,「你不看新聞嗎?前天新桃路上發生一起火災,死了幾個人。」
新桃路?李不琢神經一下繃緊,那不是關璞住的地方嗎?
「我真的不知道,具體在哪?」
「在兒童醫院對面,那不是有個新桃路市場?就是旁邊的快捷酒店起火了,不然也不會對全市酒店突擊檢查,對吧?」
「我記得快捷酒店和新桃路市場中間還有一座居民樓。」
「對對,那個樓當然也遭殃了。死的人就住樓里,真慘。」
李不琢趕緊掏出手機,走到門外給關璞打電話。可連打幾次,始終是「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的系統提示音。
她不得已,只好向主管請假,跑到外面攔了輛計程車坐去新桃路。
只不過事情是前天發生的,她如今跑去,能看到什麼?
李不琢懊悔當初沒留下關璞那位同事的聯繫方式,要不然,能打聽到她公司也好。實在不行,就找沈初覺問問那家婚禮策劃公司老闆的電話,再輾轉聯繫她。
拿定主意后,心裡踏實了許多。
坦白說,她並不想過去。
但庄佩茹生前對關璞很是憐愛,時時擔心她那麼柔弱的性格,會被她的家庭拖垮。李不琢那時就說她是聖母再臨,忙到給親生女兒開家長會的時間都沒有,還有閑工夫操心別人。
要是關璞真的因為火災出什麼意外,庄佩茹會來夢裡罵她吧?
計程車開到半途,李不琢意外接到關璞的電話,線那頭帶著哭腔:「不琢……」
她一聽就急了,「關璞你在哪?你沒事吧?」
「不琢,我……我沒地方去了。」
「你現在在哪?」
「剛下飛機,前幾天在出差,回來才知道我住的地方燒沒了。」關璞抽抽搭搭地說,「本來打算找旅館湊合,但旅館又能住多久。我一想到……只要一想到……」
哭聲又起來了。
「你在那等我,別亂跑。」李不琢心煩意亂地掛了線,抬頭對司機說,「不好意思,改去機場。」
趕到的時候,關璞獨自坐在行李箱上。她低著頭,長發披散身前,好像一隻羽毛淋濕的大鳥。
「走。」
關璞聽到聲音,惶恐地抬頭,楚楚可憐地看向李不琢。
「去我家,在你找到新房子之前將就一段時間。」
*
新桃路在澍城的老城區,前幾年蓋了不少自建房,房租十分便宜。今年那邊準備拆建,但人口密度大,一時半會兒沒法徹底解決。
關璞所住的居民樓與旁邊的快捷酒店只隔一人之距,別說成年人,一個十歲的少年也能輕易從這邊的窗戶躍到那邊去。樓房外牆電線交錯盤繞,安全隱患巨大。
這回起火,那一片的違規建築勢必要拆除乾淨。
回去的一路,關璞怏怏地趴在窗邊看外面的街景,身上甜膩的果香充斥整個封閉空間,好像有人開了瓶水果罐頭。
她長發柔順,棗色的長款風衣乾淨利落,人卻沒精神,不如初次見面那般仙裊。
「我家有點擠,你別介意。」李不琢直視前方的擋風玻璃,出聲打破平靜。
關璞扭頭看她一眼,繼續趴著,「沒事,我睡地上也行。謝謝你。」
彼此太知根知底,能耍的手段都見識過了,何況眼下只有司機,關璞卸下不沾煙火氣的仙女包袱,懶洋洋地斜靠車門。
「你上班方便嗎?早上幾點起?」
「我辭職了,會去華澍上班。」
啊?李不琢十分意外,上次聽她說想進華澍工作,還以為只是說說而已。
關璞再轉過頭,面露得色,嘴角笑意閃現,「不過這周還要去公司辦工作交接。李不琢,下周起,咱們就是同事了。」
什麼?
「你放心,我沒找沈初覺,直接找了戴品妍。我面試成績很好。」
「你找他也不用跟我說。」李不琢收起驚訝,撇撇嘴。
「你們真的好上了?」
李不琢一聽就惱了,頗不耐煩地提高音量:「你和林錦承怎麼回事啊,對我的個人問題這麼關心,有空考慮考慮自己好不好!」
誰知關璞一下變了臉,像吃東西噎住喉嚨,咳嗽幾聲,猛拍胸口。
「你沒事吧?」李不琢狐疑地看她。
「沒事,有點不舒服。」
家裡那張沙發床睡李不琢足夠了,關璞高她十公分,躺上去稍顯擁擠。她曲腿蓋上被子,朝李不琢努努下巴,「我待半個月,付你房租。」
「開什麼玩笑,我又不是負擔不起半個月。」李不琢翻翻眼皮,上掃的眼尾透著一絲狡黠,「不過我早上起不來,你要是可以……」
「行,我做早餐,收拾屋子。」
關璞有雙巧手,自小燒菜煲湯不在話下。她爸關磊還在當保安的時候,她中午回家自己做飯,上學路上繞過去專門給他捎一份。
李不琢當然嘗過,讚不絕口,思忖她將來要是嫁人,肯定是婆家賺了。
*
特意調了七點的鬧鐘,早晨李不琢一骨碌爬起來,看到關璞在餐桌邊擺放碗筷。她忽然覺得,自己要是個男的,一定能和關璞愉快相處。
「早。」她穿一身藍色格紋家居服出去,邊伸懶腰邊打招呼。
關璞神態自若地回一個「早」,往旁邊靠了靠,眼前是一桌子豐富早餐——腸粉、白粥、小籠包和一碗泡菜。
「煮了兩個水煮蛋在鍋里,不過你這好像沒有牛奶。」
李不琢平時來得及就去酒店的員工餐廳吃早餐,來不及則路上買塊三明治對付,沒那麼多細緻的講究。冰箱以冰淇淋和水果為主,有雞蛋已經算稀罕,牛奶自然不消說。
關璞搬開椅子,看向李不琢,「昨晚太倉促沒準備,這些都是外面買的,明天再給你做。」
「你出去過了?」
「嗯。」
碗里盛著泡蘿蔔和洋姜,是李不琢上次和她一起做的。洋姜還拌了點剁椒,辣味強烈地刺激味覺,十分下飯。冬日的晨光鋪滿窗檯,窗框在地板上拉出一道斜長的影子。電視牆旁邊那株琴葉蓉依舊綠的十分精神,空氣瀰漫著熱騰騰的鮮香。
「為什麼你非得進華澍?」白粥燙口,李不琢邊吹邊問。
「國際聲譽,五星級,可以得到很好的鍛煉。況且我手上有些人際資源,很適合公關部。」
李不琢笑了,「你那天就這麼對戴品妍說的?」
「當然要比這個好聽多了,吹捧自己嘛。」
說罷她們同時笑了起來,氣氛歡愉,好像回到了曾經無話不談的學生時代。
這讓李不琢有點傷感,她問:「要不等我下班了,陪你去那房子看看,有沒有完好的東西。」
提起這個,關璞面露心有餘悸的后怕,但仍強笑著搖頭,「沒事,我買了保險。銀.行.卡身份證和護照都還在,我自己去和房東交涉。反正啊,現在只想趕緊投入新工作,好好表現多掙點。」
*
一周后,關璞去華澍報道。那天沈初覺突然打電話給李不琢,說中午一塊兒吃飯。
奇怪,他不是向來奉行「酒店人多眼雜」的鐵律,從不輕舉妄動嗎?
約的地方倒不是華澍,而是一家高級法國餐廳,從酒店出發還要乘坐六站地鐵。沈初覺給她發了一張地圖,走哪個出口,繞幾個轉彎,全都妥帖地顧及到了。
循著腳下的石板路,她找到那家餐廳。
就在一樓,面積不大,毗鄰一座小花園,牆面被凌霄花和爬山虎佔去半邊,旁邊還有一棵大榕樹。市聲嚷擾,這裡層層疊疊的綠色倒是自成一景,別有趣致。
餐廳走簡約風,純白牆面,右邊是沒有圍牆玻璃的開放式廚房,食客能夠直接看到廚師們在工作台上,專註處理手中的食物,任何一點細微的動作全都盡收眼底。
李不琢站在門口朝里望去,一眼看到沈初覺。他今天穿的很正式,海軍藍雙排扣條紋西裝搭白色府綢襯衫,系一條藍色領帶,別一枚小小的銀質胸牌,印有「GeneralManager」字樣,被兩根甘蔗托著——據說S集團創始人當年在馬來西亞,靠種植甘蔗開糖廠起家。
他梳一個簡潔幹練的背頭,像剛開完什麼重要會議似的謹嚴工整。坐在餐桌前,雙手托著下巴,也看到了李不琢。
狹長雙眼一眯,朝她勾了勾手指。
李不琢心裡歡天喜地,面子上卻還顧及高雅場合淑女的矜持,慢悠悠走過去。坐下后也不看他,盯著邊緣微卷的餐盤,上面有些花朵的紋路,看不出是個什麼由頭。
「形狀是不是很像畫冊?你這盤子雕的是發財樹,我這張是富貴竹。」
一個沒忍住,李不琢笑出聲。抬眼覷他,見他眼底斂著溫和的光。
「什麼發財樹和富貴竹,明明都是花,你少逗我。」她故作忿忿。
「我想看你笑。你見到我了既然開心,那就笑出來。」
這人真是……就沒辦法在他面前藏事!
李不琢臉頰微微發燙,慌忙用兩隻手捂住散熱,嘟囔著:「也沒有特別開心……」轉而想起什麼,又瞪大了眼睛,「你今天叫我出來,不會就為了拿我找樂吧?」
「不是。」沈初覺說著,修長手指輕叩桌面。
這才發現,桌上一共四套餐具。
*
五分鐘后,戴品妍手肘挎著包走進餐廳,身後跟著關璞。
「不好意思,路上塞車,來晚了。」她略微欠身抽椅子,一臉歉意地笑,扭頭對關璞說,「你也坐。」
關璞化了淡妝,一身酒店公關部的制服,向另外兩人打招呼:「師兄,不琢。」
「師兄?」戴品妍先面露驚詫,「你們以前是校友?」
關璞抿唇,輕輕點頭,「是。」
「既然大家都認識,那就太好了,我還想著一口氣全叫出來會不會不方便。」戴品妍笑著,雙手把長發攏到身後,「不過也怪我,太懶了,想一頓飯解決兩件事。第一件,我慧眼挑中的愛將,今天剛去就幫我搞定了賢達集團年度答謝晚宴的方案。初覺,你知道那個賢達集團有多挑剔,方案定下來我都想給自己放假慶祝了!」
戴品妍語速快,表情豐富,相處中大概算主導型人格,有把控局面的習慣。話說到一半,她被上餐的侍者打斷,眉間一抹急切。
李不琢趁這個時候朝沈初覺使了個眼色:原來真不是你約我?
沈初覺淡淡一笑,做了個攤手的動作,以示無辜。
「第二件嘛,」戴品妍眼珠子轉了轉,握著小半杯Sancerre干白,向沈初覺抬手,「恭喜你們,將來喝喜酒的時候不要忘了我這份。哎,之前我竟然還懷疑是自己沒有魅力,不得不拿你是個獨身主義來安慰。現在死心了,我要開始尋找新的愛情。一直想請你們吃飯,抱歉拖到今天才成行。」
誒?!
邊上有滋有味吃著三文魚韃靼的李不琢一口噎住。
然而沈初覺的回答更讓她無地自容,「你有點誤會,是我單方面追她,她還沒有答應。」
於是戴品妍看向李不琢的表情從愕然,變為「原來是在故作姿態啊」的玩味。
李不琢朝沈初覺惡狠狠地剜去幾眼,沒想到他偏頭躲過了。
關璞倒是鎮定自若地叉起鴨肉切片,小口咀嚼。
雖然是家法國餐廳,但今天的主廚是日本人,菜品便多了幾分細膩。像是蚌殼香草汁佐以鱈魚脆米餅,用青澀醬汁襯托鱈魚的肥厚鮮嫩口感,料理手法輕盈淡雅。
李不琢心知在戴品妍眼中,她怕是被牢牢釘上「吊人」和「心機女」的標籤了,便化悲憤為食慾,埋頭大吃。
席上大多時候只有戴品妍一個人在說話,從三月份開始的頂級婚宴發表,到推廣整合多媒體資源的架構,滔滔不絕。關璞不時應兩聲,說些自己的見解。沈初覺只偶爾點頭,即便說話,也是言簡意賅的幾個字。
可李不琢注意到,那幾個字要麼是問題的要害,要麼是戴品妍見解的盲點,常讓她啞口無言,需要沉思片刻。
沈初覺倒一臉的於己無關,閑閑晃動杯里用來搭配鴨肉和牛肉的布根地黑皮諾。
李不琢挑眉,看來這人還是有那麼兩把刷子,就是太能裝。
於是不動聲色在桌下伸過去一隻手。
這家餐廳環境宜人,不見喧嘩,只有一片白噪音似的低語。圓形餐桌上鋪有白色檯布,剛好能蓋住食客的腿。
李不琢的手搭上沈初覺大腿的那一刻,他幾不可察地繃緊臉,因為正和戴品妍說話,不好突然停下,便沒什麼動作。
她得寸進尺,佯裝埋頭吃菜,伸長五指囂張地攀向深處,快意沸騰,得意她們怎麼會知道,好戲都在桌子下面呢。
然而下一秒,她摸到一個堅硬的物體。
抬頭看向沈初覺的一剎,他也正好看過來,兩個人的臉全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