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好人卡(一)
馬勒嘗試著伸出手,他的蒼白皮膚下,總有東西在波浪般的起伏,就像是皮膚下不是血肉而是無數條糾纏在一起的蟲。
貓兒喵的一聲,伸出舌頭舔了舔馬勒的手心。
「你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野外?還背著一個奇怪的娃娃。」馬勒問出口后,啞然失笑,它怎麼可能回答自己。
混亂的腳步聲傳來,還有大叫聲:「一定要找到那隻妖怪貓,撥了他的皮。」
「妖怪貓,是說你了,看來你和我一樣,都是不被人類社會接受的妖怪。」似乎聽懂了馬勒的話,肥貓一下子跳上馬勒的肩頭,帶刺的舌頭舔著馬勒的耳根,發出迷離的低聲微吟聲。馬勒愕然發現自己沒有任何感覺的身體竟有一種從未有過的舒適感。下體微微感到灼熱,竟然在勃起。這是以前只有在撕裂人體,折磨他人感受生者絕望的時候才會發生。在自己第五次死後,連這個刺激都消失了。
不死者馬勒,也許是人類史上最殘酷的罪犯。他犯罪謀殺綁架折磨殺害的唯一理由是,他只有在鮮紅的血雨之中,只有在面前人的痛苦中,才能得到感覺。不死者馬勒,沒有痛的感覺,沒有癢的感覺,沒有嗅覺,沒有味覺,沒有音樂的鑒賞能力,任何音樂在他耳中都是噪音。他的眼睛看不到色彩,只有黑白和隱約可以看到的紅色。
不死者,不能欣賞人類文明中一切美麗的東西,連死都不允許的悲劇存在,對於他,對於他生存的這個世界,都是一種悲哀。
從樹林中一群人衝出,有的人拿著槍支,也有人拿著捕獵網,還有十幾條兇猛的獵犬。總人數有二十人左右,這些人的手電筒照到馬勒身前堆積成小山的屍體,盡都駭然,發出一片驚呼聲。
為首的男子身穿黑色長袍,胸前戴著水晶製成的代表智慧的六芒星,手拿白色的木製長杖,一頭金色長發披散在肩頭,一對眼睛就像是鬼火在燃燒。他舉起手杖,讓其他人安靜。男子陰森森質問道:「這隻妖怪貓是你養的嗎?那指使它殺害女人也是你了?」
「滾。」馬勒低聲說出,目光只在貓兒身上,他用手和貓對手玩。這隻貓兒讓馬勒的心情有了起伏,本來金先生的死頗令馬勒不愉快,找一個能明白自己要求的經紀人不容易。但是遇到這隻貓兒,令馬勒鬱悶的心情終於有了喜悅的感覺。這是他很多年都沒有遇到過的了,那就像是乾涸沙漠的情感之中,湧出了一眼清泉,連星空都變的美麗起來。
所以,馬勒破例對這些人發慈悲,只要他們按照自己說的做,滾的遠遠的,他們就沒有事。
「我是巫師工會的貝瑟,你的所作所為不可被原諒,現在投降,我們可以給你公平的審判。」貝瑟一邊說著,一邊緊張的握緊法杖。眼前這個男人讓人摸不透底細,重疊一人高的屍山全部是宛如風乾的木乃伊。星空下,這人從頭到腳散發著一種宛如地獄深淵般的邪氣。他的手下,繞成圓形將馬勒包圍。不說這隻妖怪貓殺了身份重要的人的女兒,那是巫師工會重要的金錢來源。就是為了那隻妖怪貓背上的那個娃娃,也決不能放過他們。貝瑟沒有將情報彙報給總部,他不打算讓那個老頭知道。那老頭也不會明白這個娃娃代表著什麼,貝瑟也是因為偶然在五年前在中國的旅行中偶然得知關於她的秘密的。
掌握她,就是掌握了女神,就如索羅門王拿到他的神印一樣,那代表著無法計算的財富空前的權利和偉大的力量。貝瑟已經是巫師工會新一代十大巫師之一,除了會長鷹眼之外,他已經攀升到了巫師工會的最高層,可是貝瑟並不滿足,他要的更多。
當得知生命魔女的時候,他準備襲擊搶奪生命之心,可是有人在他之前動了手。開始貝瑟以為是工會其他人做的,可是後來才發現,應該不是。如果是工會的巫師拿到生命之心,不管是誰都會利用那力量,殺掉鷹眼那死老頭。
夢想是好事,不管夢想的是什麼樣的果實,也許是污穢也許是在他人眼中的罪惡,但是只要有夢想,就有人生的方向。為了夢想而死,這一生也好歹有了一點價值。也許,這是唯一的價值,至少對貝瑟來說是這樣。
馬勒的手穿過他魔杖製造的火焰握住了貝瑟的頭,剎那間,所有的水分都消失了。貝瑟腦海中最後的畫面,是自己夢想的城堡化成黃沙在夕陽下倒塌消失。沒有人能逃,在不死者馬勒停下身體的時候,巫師工會所有人倒在了地上。馬勒按照習慣將所有人的屍體壘在一起,他很喜歡這樣處理屍體,就像是小孩喜歡玩積木一樣。
馬勒將屍體壘好,從他開始出手到壘好屍體,貓兒一直在他肩頭紋絲不動,一點都沒有受到影響。「和我一起去紐約好嗎?」馬勒明知道這隻貓不會回答他,可是依然認真的詢問,甚至心中有點害怕貓兒會不答應。這種宛如初中生第一次像女生提出約會的心情,令馬勒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激烈的跳動,這種忐忑的心情……是一直追求的人的心情。
肥貓喵的一聲,馬勒理解了它的意思,她是答應了。扯動嘴角,這是笑,至少馬勒看別人是這樣表示喜悅的。雖然他的笑難看的就如地獄無常,可是這是不死者馬勒生平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容。甚至當年第一次讓他明了人生的那個女人,也沒有能夠讓馬勒發出真正的笑容。
紐約,站在船艙和黑暗融為一體的男子和馬勒同時念著這個名字,同時念著這個名字的還有身在紐約的高鳴。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川流的車海人群,高鳴依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這就是紐約,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城市。當年阿雪在國內的時候,那時自己和阿雪都還是那樣的單純,下雪了,兩人拉著手走在朱雀路上。那是大年三十的晚上,兩個還算不上青年但也不是男孩和女孩的年輕人走在雪白的世界中,所有的人似乎都回到了家中,天地間蒼茫一片,似乎只有彼此。
「你說紐約是個什麼樣地方?真的是罪惡之城嗎?」
「為什麼會問這個?」男孩感到奇怪。
「爸爸說過完年要把公司搬到上海,我也要跟爸爸般去。然後,爸爸說上完高中,要送我去美國讀大學。」
男孩停下腳步,驚愕也有些慌張:「你要離開?」
女孩也停下腳步,抬著比雪花更加嫩白的面孔,比冰晶更純潔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男孩:「我要走了,你會怎麼辦?」
男孩看著這雙大眼睛,感覺整個人都沉在了裡面,永遠也不想脫離。胸口一熱,大聲的說道:「你到哪裡去我也要到哪裡去,不管是什麼地方,別說上海,就是天涯海角我也會一直跟著你的,我不准你逃。」
「我可記著你的承諾。」女孩忽然間就像小鳥啄米一樣在男孩面孔上親了一下,笑著飛快跑開。「記著呀,不管我到哪裡,你也要追來,否則我就不等你了。」
「你笑得這麼純真,再想什麼?」四姑娘的聲音,打斷了高鳴的回憶。
「沒什麼,響起了過去的一些事。」高鳴讓自己的情緒從過去抽離出來,每次回憶過去,回憶的過程是如此甜蜜,可是回憶之後,那種失去一切的感覺,卻又如此的疼痛,就像死神用鐮刀將靈魂一點點的颳了下來。
「想你以前的女朋友,你一定很愛她。」四姑娘從背後雙臂環保高鳴:「我真羨慕她,有人這樣記著她。」
「你以後也一定會遇到愛你永遠紀念你的好男人的。」
高鳴的話,讓四姑娘的身體明顯一緊,她鬆開了手後退兩步。高鳴這話中的意思,非常的傷人。
「我以為我已經遇到了,看來,是我將自己估計的太高了。」四姑娘長出一口氣,維持著聲音的平靜。
「對不起。」高鳴轉過身來,感覺有些赫然。自己是過分了一些,昨晚才如此激烈的**,清晨自己就發了好人卡給這個自己並不知道真實身份但是肯定是天之驕女的女人,自己簡直就像是玩弄女性的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