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宋埠驚雷
6月底,中央蘇區的李明瑞、季振同、黃中嶽3人通過地下交通線,先後來到鄂豫皖。
蔣先雲卻在焦急地等待另一人的到來。這就是他要迎上山的第三位「神秘人物」。
7月酷暑,驕陽似火。滿山遍野盛開著杜鵑花,殷紅殷紅。蘭花香氣撲鼻。許多不知名的鳥兒,唱著動聽的歌兒。山鷹在低空盤旋。山間的小溪,也格外神氣,咕咕嚕嚕地歌唱著,翻滾著,而後匯聚成一條條小溪,形成一股巨大的合力,沿一道200米高的絕壁飛去,形成穿雲破霧,憑空作浪之勢,地動山搖地向下衝撞,撞人一口深潭,而後又把碎玉般的水珠撒向高空,金光四射,呈現銀色而升、金色而落的五彩繽紛的奇觀。
紅安以西的重鎮河口附近一處隱秘山林,蔣先雲終於等來了這位「神秘人物」。
只見來人身材高大(身高1.96米),身穿灰布大褂,頭戴禮帽,腳穿布鞋。雖然身著便裝,卻掩蓋不住軍人的英姿。
蔣先雲和季振同、黃中嶽等人迎了上去:「吉將軍,一路辛苦了!」
「是巫山吧,早聽說過,今天能看到你真是榮幸。」
蔣先雲緊握住吉將軍的手,熱情地說:「徐總指揮一再吩咐我們,要確保您的安全。總算平安到了!一路沒遇到什麼危險吧?」
「還好,有保衛局的同志一路暗中保護,燕副官也很精明,一路還算順利。」
在山中一處綠樹掩映中的小道觀里,蔣先雲等人與著名的吉鴻昌將軍見了面。隨同吉鴻昌一起來的,還有他的副官燕鴻甲。
蔣先雲請吉鴻昌上山,就是要實現歷史上本可以轟動全國、卻不幸慘遭失敗的「宋埠兵變」。
吉鴻昌是眾人熟知的抗日愛國將領。中原大戰後,吉鴻昌被蔣介石任命為第二十二路軍總指揮,同時兼任第30師師長。1931年春,蔣介石令吉鴻昌所部「圍剿」鄂豫皖根據地,駐紮在豫東南的潢川、光山等地。吉鴻昌同情**,每次率部在進入蘇區「剿共」時,總是浩浩蕩蕩數千人馬,如同「武裝遊行」似的。碰不著紅軍即一穿而過,碰上了紅軍即朝天開槍,沿途丟下不少武器彈藥。蘇區流傳著這樣的民謠:「吉軍到,紅軍笑,先丟機關槍,后扔盒子炮,都叫紅軍收下了。」因此,有人就把吉軍稱之為「雞軍」,說他們駐在白區吃在白區,卻把「雞蛋」下在了蘇區,讓紅軍揀了不少便宜。
吉鴻昌不甘受蔣介石的擺布,根據當時的形勢,積極組織潢川暴動,準備投奔紅軍。不料暴雨連綿,下了一個多月之久,河水陡漲,部隊在山上下不來。當時張國燾的左傾路線在鄂豫皖占統治地位,不相信吉鴻昌,竟然殺害了其談判代表。吉鴻昌失去外援,蔣介石察覺後派幾個師的兵力包圍了潢川。二十二路軍和蔣軍雙方對峙,大有一觸即發之勢。吉鴻昌集合部隊於潢川城南的一個大操場上,號召二十二路軍的高級將領把部隊拉到蘇區去。不料在這緊急關頭,31師師長張印相提出反對,33師師長葛雲龍也說去蘇區太苦了,30師89旅的旅長彭國楨雖想支持,但不便公開表態,1個旅的兵力無法突圍。正在這時,已叛變馮玉祥的西北軍將領李鳴鐘來到這裡,勸告鴻昌出國考察。面對這種局面,吉鴻昌被迫離開部隊,被強行挾持登船出洋。1932年「一二八」淞滬抗戰爆發后,吉鴻昌衝破重重阻力,匆匆回國。1932年10月前後,吉鴻昌從上海抵達武漢以北的宋埠等地,以尋找和看望他的舊部官兵為名,試圖拉出30軍(原二十二路軍改編)舉起紅旗,就近奔向鄂東北蘇區,投入到中國工農紅軍的戰鬥序列中。但此時時機很不成熟,吉鴻昌派往聯絡起義部隊的副官燕鴻甲被敵軍師長彭振山抓起來,活活剝皮並大卸八塊,慘遭殺害。倉促中吉鴻昌只率極少數人逃走。
此次宋埠兵變,吉鴻昌事先沒有與鄂豫皖蘇區黨和紅軍取得必要的聯繫,當時也沒有組織紅軍配合策應。兵變失敗后,吉鴻昌一行潛入蘇區,鄂豫皖省委對其熱情接待,但不予收留。其中主要原因有這樣三條:一是紅四方面軍主力西去,蘇區境內的紅軍隊伍不多,如果將吉鴻昌收留下來,不僅軍事職務沒法安排,同時也擔心他吃不了紅軍的苦;二是由於吉鴻昌一再聲稱他是**員,但又沒有黨的組織介紹信和證明,省委既不便也不能將其接收下來,萬一發現或審查出什麼問題,如何是好(吉鴻昌是1932年秋在北平秘密入黨)?三是對這位名聲顯赫的西北軍名將還信不過,省委個別成員甚至對其抱有敵視態度。吉鴻昌十分遺憾:「我現在和你們一樣,是**人了,可紅軍為什麼不肯收留我?」還說:「我九死一生來到蘇區,你們紅軍不肯收留我,我只好回家去喲!」
蔣先雲自然清楚「宋埠兵變」成敗的關鍵所在,所以他通過胡底,與當時還在天津的吉鴻昌接上頭,提前4個月策劃「宋埠兵變」。
這次河口會面,季振同、黃中嶽與吉鴻昌都是西北軍老相識,少不得噓寒問暖一番。季、黃二人介紹了寧都起義的經驗以及起義部隊的改編情況,吉鴻昌頻頻點頭。
蔣先雲說:「吉將軍心懷抗日大業,在天津組織反法西斯大同盟,令人欽佩啊!」
吉鴻昌感慨說:「老蔣內戰內行,外戰外行,任憑東三省失陷,『剿共』卻很積極。我認準了**是真心抗日的,去年潢川暴動失敗,這次我來,就是組織30軍宋埠暴動,拉出一支紅色隊伍,以後抗日也多一分力量。對了,我已安排將放在天津的6萬銀元送來鄂豫皖,敬請笑納。」
蔣先雲問:「搞起義很不容易,要冒很大的生命危險。軍委會專門討論了宋埠暴動的具體細節,你們考慮有把握嗎?有多大把握?」
「30師、、特務旅有把握,89旅旅長彭國楨、90旅旅長徐華榮都是我的心腹,但30軍的軍部和31師困難一些。」
蔣先雲說:「暴動是一件大事,將給蔣介石一個很大的打擊。能爭取全部暴動最好。全部暴動的條件是存在的。這要靠我們做好過細的組織工作,行動要堅決,要注意保密。萬一不能全部暴動,局部暴動也是好的。這次暴動最有利的條件,就是30軍裡面我黨已經安插的多名黨員已擔任要職,主要有30軍秘書長李子純和營長路耀林,我們會給燕副官聯絡暗號,屆時紅軍主力也將配合暴動,到時暴動就順利得多。」
吉鴻昌大喜:「這樣最好!我有個請求,暴動成功后,請允許我加入中國**,行嗎?」
蔣先雲爽快地答應:「這個軍委會已經討論了,安排徐總指揮和我作為你的入黨介紹人。」
蔣先雲還向吉鴻昌出示了中央蘇區中央局書記周恩來同志就組織暴動發來的電報。周恩來在電報中稱讚吉鴻昌將軍的義舉,特別說:「要多向蔣官兵,向那些高級將領帶兵的人,說明我黨的政策,指明他們的出路。蔣介石是一定要打內戰的。他要打我們就也打,我們不但在戰時場上狠狠回擊他們,也要從敵人內部打擊頑固派。要爭取策動高級將領大部隊起義,這樣,可以造成更大的聲勢,瓦解敵人的士氣。」
吉鴻昌看了電報后激動不已,更加堅定了暴動的決心和信心。
宋埠兵變計劃順利啟動。
這裡要談一談宋埠兵變時30軍的情況。
中原大戰後,蔣介石任命吉鴻昌為第二十二路軍總指揮,下轄第30軍和1個特務旅(實際上是炮兵旅)。30軍下轄30、31師,張印相任30軍軍長兼31師師長,吉鴻昌兼任30師師長。第二十二路軍在河南淮陽一帶整編完成後,蔣介石就調該部到大別山地區「剿共」。吉鴻昌潢川暴動不成,只好離開隊伍出國,蔣介石命令鄂豫皖邊區綏靖主任李鳴鐘兼任第二十二路總指揮和30師師長。李鳴鐘好享受,經常住在京、滬、武漢等地,輕易不到前方。李看到大別山區的紅軍日益壯大,怕日後負不起責任,幹了不久,便將綏靖主任、總指揮、師長等職一一辭掉了。這時第二十二路總指揮部撤銷了,隊伍由張印相指揮,30師師長改由彭振山擔任,原屬第二十二路的特務旅,改歸武漢行營主任何成浚直接指揮。張印相和彭振山名義上雖是一個軍,實際上貌合神離,各自控制著1個師,誰也不聽誰的。
此時30軍軍部、30師師部、特務旅旅部所在地均為宋埠。宋埠鎮在紅安東南20多公里處,商業繁華,號稱「小漢口」。30師主力在麻城,31師在黃陂。1931年底的黃安大戰,30、31師各被紅軍消滅1個旅,經過半年多的整補,人員重新充實,整個30軍有2萬多人。
麻城以西的霸王山。陰沉的天空籠罩下的山坡上,鼓起一個個墳堆。凄風搖曳著墳頭上的黃草、枯枝。一隻孤伶的烏鴉,凄慘地叫著,從墳頭上空飛過,更顯得凄涼、悲慘。
遠處的山坡上,有一個國民黨軍官徘徊的身影。在他身邊不遠有一匹戰馬,啃著山坡上的枯草。
遠處的山道上,向墳場走來幾個士兵。他們肩頭扛著的門板上,靜靜地躺著一個死者,後面是幾個拿鐵鍬的士兵。他們步履艱難地走著。山坡上的軍官看見后,來回走動的頻率在加快。可以看出他心中很悲痛。他就是西北軍30師89旅的旅長彭國楨。他面對亂墳場,望著抬著死者走向墳場的這隊士兵,心情十分複雜、矛盾。
士兵將死者放在墳場一邊,開始挖坑。風愈刮愈大,樹葉紛紛落下,更顯得蕭瑟凄涼。那隻無處投宿的孤鴉,飛得很低,併發出幾聲凄慘的哀鳴聲,給亂墳場更增加了恐懼的氣氛。
士兵抽泣著,將死者放於坑內。他們用鍬一點一點地埋土,漸漸堆出一個土堆。幾個士兵再也忍不住了,一起跪下放聲痛哭。有個兵邊哭邊說:「大哥,今天你埋在這裡,同幾十位兄弟做伴,要不了多久,我們也會來跟你做伴。」又一個士兵哭著說:「不是餓死、病死,就得戰死,反正是離不開一個死字呀!」
山坡上的彭國楨,胸中有氣無處發泄,他氣怒地猛然折斷一樹枝。
山風送來了士兵的呼喊聲:「小日本都打到我們老家了,我們中國人還在這裡互相拚殺,究竟是為什麼呀?老天爺啊……」
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槍響。彭國楨心頭猛然一驚,忙尋聲望去。只見30軍特務旅旅長劉翼峰和90旅的旅長徐華榮背著槍提著打來的獵物(幾隻小鳥)各自牽著馬鑽出樹林時,也發現了這座若大的墳場,倆人都驚呆了。誰也沒有言語,長久地立在那裡。兩匹戰馬也像懂事似的,一動不動地低著頭。
突然,一匹戰馬昂首長嘯,凄厲的聲音,使倆人不禁悚然一驚。
彭國楨牽馬緩步向墳場走來。當他聽到戰馬的嘯聲,加快了步子。
徐華榮不由想起諸葛亮《祭瀘水文》中的句子,打破沉默地說:
「莫作他鄉之鬼,徒為異域之魂。」
劉翼峰也不由忿然道:「我們處在最前線,被紅區所包圍。前進為紅軍所消滅,後退又被蔣介石所不容。李鳴鐘看到了這一步棋,辭職去武漢躲了起來。張印相、彭振山也經常借看病溜去武漢……」
徐華榮更是忿忿不平:「他媽的!把我們放在這地方等死,老子……」
倆人走著說著突然站住,打住了話頭。他倆人看到一個意外的情況,彭國楨早牽馬立在了他倆面前。徐華榮、劉翼峰大驚失色。
彭國楨唬著臉盯住他二人。
劉翼峰打破了韁局:「彭旅長,你這是……」
「你們這是……」彭國楨反問。
徐華榮忙陪著笑:「我們出來打獵,看見這些墳,沒想到這麼多。」這當兒他看看劉翼峰。劉翼峰隨聲附和道:「是的。」
彭國楨讓人捉摸不透地說:「想不到的事情還在後頭呢,一起走吧!」
三人各懷心事離開了墳場。
天空陰得愈來愈厲害。晚飯後,徐華榮抽著煙同劉翼峰蹲在宋埠軍部朝東的大門口的台階上,望著街對面牆壁上一米見方大小的標語:「紀念巴黎公社!」
標語已被鏟去,但大概輪廓還在,大致看得出字寫得很工整。
徐華榮抽著煙,用手指著標語說:「**寫標語很講究,標語的後面都有標點符號。」他突然轉過頭來問:「老劉,巴黎公社是啥意思?」
劉翼峰瞧著他那高深莫測帶笑的臉,知道他這是在試探自己。他含糊地說:「我也說不大清楚,大概是與馬克思有關的巴黎工人起義吧。」
「你呀。」徐華榮笑著指著他,繼而變得滿臉嚴肅,猛然站起身:「**這點好,說什麼幹什麼,不像國民黨狗日的掛羊頭賣狗肉!」
劉翼峰用吃驚的目光打量這位朝夕相處的旅長。
這時來了兩個軍官,為首的是彭國楨,另一人是89旅的營長路耀林。彭國楨說:「兩位旅長,怎麼樣……摸兩圈?」
徐華榮很客氣地說:「請。」
他們進了低矮的二層小樓,擺開場子玩麻將。
這時30軍秘書長兼88旅副旅長李子純來了,進了院打量著這裡的一切。樓上玩麻將的4人接到衛兵報告,「李秘書長來了!」
李子純是30軍的實權人物,在30師師長彭振山的支持下成立了一個軍官教導團並任團長,在30師乃至30軍的軍官中有很高威信。見他不請自來,徐華榮一驚,看看劉翼峰。劉翼峰也疑惑不解地看著徐華榮。
徐華榮疑惑地問劉翼峰:「他突然來幹什麼?」
劉翼峰搖搖頭,突然對著彭國楨說:「會不會我們在墳場講的話,你聽到了,向李秘書長告了咱倆的狀?李秘書長從未來過咱這,這事是不是有點蹊蹺?」
彭國楨大喊冤枉:「絕對沒有!」
劉翼峰擰眉細想:「咱管他那些,走,下去看看。」
李子純已經在院子里坐下了。樓上4人走出屋,大聲道:「不知李秘書長駕到,有失遠迎。失敬、失敬。」
李子純溫和地說:「我今天是隨便來轉轉。」
路耀林關切地說:「秘書長,還是屋裡坐吧。」
李子純堅持並一語雙關地說:「就在外面吧,可以清醒一下腦子嘛。」
徐華榮也隨聲附和:「就在外面吧。」
李子純問:「你們旅生活如何,徐旅長?」
徐華榮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一時又沒弄明白,含糊其詞地說:「北方人到南方不習慣,能對付。」
李子純看著大家:「我們88旅那裡吃糧很緊張,吃肉就更困難。人家紅軍可是一禮拜吃兩頓肉啰。」
徐華榮狡黠地笑笑說:「秘書長,照你這麼說,紅軍伙食比我們強多了?」
「蘇區還提倡男女平等,戀愛自由。」李子純毫不顧忌地笑著說。
彭國楨笑著接上話,一語雙關地說:「路營長不是沒有結婚嗎?何不到蘇區『自由』一個?」
他們5個人全笑了,不過笑得各有不同。劉翼峰笑容中多少還帶些疑慮和勉強。李子純來這裡,實際上是一次試探性地行動。儘管這些都是閑談,可這閑談裡面的奧妙是有學問的。李子純初次試探成功。
李子純回到30軍秘書處,見到了從紅安秘密前來的吉鴻昌聯絡官燕鴻甲(在蔣先雲、胡底安排下,自然不會象歷史上那樣慘遭殺害)。李子純一陣驚喜,忙著給他倒水,關切地問:「一路辛苦了,沒遇上麻煩嗎?」
燕鴻甲說:「一路順利,吉總指揮在河口見到了特派員蔣先雲,中央蘇區的書記周恩來也來電了,對起義做了具體指示。」
李子純接過指示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激動地說:「有了黨的指示,我們抓緊做好工作,爭取在7月13日凌晨全部起義。」
燕鴻甲又補充道:「吉總指揮很快就來宋埠,蔣先雲同志已攜電台到了紅安,要我們做到萬無一失。」
李子純是中國**長期潛伏在西北軍30師中的秘密黨員。
「九一八」事變后,日本侵略者佔領了東北三省。在這國難當頭、民族危亡的關鍵時刻,中國**發表了《對日抗戰宣言》。李子純為激發30師廣大官兵的反蔣抗日情緒,以「北望滿洲」為題,填寫「滿江紅」詞一首,親自譜曲教唱。歌詞的上闋是:
一九三一,九一八,怎敢忘卻!瀋陽城,日本強盜,鐵蹄濺血。東北三省顏色變,千萬同胞遭浩劫。奈當局,下令不抵抗,空悲嗟!
這通俗易懂、深沉悲壯的歌聲,迅速傳遍30師的各個角落,有力激發了廣大官兵的抗日反蔣情緒。
原二十二路軍被蔣介石拆散后(葛雲龍的33師調出,駐浠水),改編為30軍,由張印相任軍長,彭振山任30師師長,下轄88、89、90旅。李子純也已打入上層,任第30軍軍部秘書長兼88旅副旅長。此時的他,就像一顆重磅炸彈,埋藏在敵人的心臟。
蔣先雲、胡底等安排吉鴻昌率舊部「提前」起義,並派人與李子純取得聯繫(歷史上就是聯繫不夠,導致起義失敗)。李子純立即著手策應。之前他利用30軍秘書長的身份,向彭振山建議組建一個大約200人的軍官教導團,專門訓練中、下級軍官。不明就裡的彭振山批准了這個建議,讓李子純負責挑選學員並擔任軍事教官。李子純原本就是想通過教導團培訓出一批起義的骨幹力量,所以,挑選的都是出身貧苦、具有抗日反蔣思想基礎的中、下級軍官。一方面宣傳革命思想,發展黨的地下組織;一方面通過地下黨組織安排胡道孔、陳化愚同志到教導團,分別擔任政治、國語教官,有力加強了起義的領導力量。與此同時,李子純還組建了一個士兵群眾團體「反帝大同盟」,作為黨的外圍組織。
7月初,李子純得到吉鴻昌已到紅安、即將來宋埠的消息后,心情難以平靜。然重任在肩,身居虎穴,又必須萬分謹慎。為避免引起敵人的注意,他布置教導團提前結業,為武裝起義作準備。在結業大會上,李子純動員說:「現在日本鬼子瘋狂踐踏我們祖國的錦繡河山,一切具有愛國心的中國人,尤其是我們愛**人,都負有神聖的抗日使命。結業以後,大家要團結周圍的士兵,密切監視賣**官的行動。以後具體怎麼辦,到時候由我另行安排。」學員們聽到這壯懷激烈的演講,無不歡欣鼓舞,心潮澎湃。李子純的話字字句句說到了他們的心坎上,就像火星濺到了汽油桶里,一觸即發,不可收拾。是啊,自從被蔣介石改編之後,他們簡直像沒娘的孩子似的,受盡了蔣介石及其嫡系部隊的欺壓和凌辱,在怒火中燒的同時,他們多麼渴望能早日成為愛**人,跟隨吉將軍去抗戰啊!
與燕鴻甲聯絡后,李子純才知道89旅旅長彭國楨、90旅旅長徐華榮、特務旅旅長劉翼峰等都是吉鴻昌布置起義的核心,不禁對自己的「試探」暗笑了一番,心中更有了十成把握。這樣30師只剩下88旅的旅長王錫九無法做工作。他是從31師93旅調任的,是張印相、彭振山的死黨,但自己是副旅長,到時把王錫九扣起來,就能把88旅拉出來,這樣4個旅一起行動就有把握了。
李子純立即去找彭國楨、徐華榮、劉翼峰商議具體行動計劃。至於營長路耀林,也是**潛伏的秘密黨員,是李子純的下級。
李子純到了89旅的旅部,派人站上崗,同眾人人聚在燈下秘密商議。這時大家才知是同路人,不禁莞爾一笑。
徐華榮看了有關指示,指著其中一條,說:「暴動后改為紅軍第17軍,由我們互推領導人。番號是否少了點,同是軍的架子,如何向弟兄們解釋?寧都兵暴的二十六路軍1.7萬人是改編為紅五軍團的,我們30軍如果全部兵暴成功,可是有2萬多人呢。」
李子純解釋說:「架子夠了,人家紅軍1個軍也有3萬多人呢。改編後部隊編成2個師,彭旅長、徐旅長擔任師長,劉旅長擔任紅四方面軍炮兵副司令,這些都是吉總指揮與人家商量好的。再說,人家已經答應今後作戰給我們優先補充人員、武器,條件夠寬厚了。」
旅長擔任師長,加上吉鴻昌的「帽子」,徐華榮才滿意了。彭國楨又提出:「我們師的武器、軍餉已運抵黃陂。我看,兵暴時間向後推一天,把黃陂的東西運回來,這樣不僅我們需要,紅軍也需要啊。」
劉翼峰有疑慮地說:「人家已經明確了兵暴時間,再變化怕是誤了大事,萬一兵暴失敗,可不是掉幾個人腦袋的問題!」
李子純想了想說:「我同意推遲一天,但必須同黨取得聯繫。劉旅長負責從黃陂將軍需運回來。」
7月13日凌晨,經電台聯繫(30軍的電台掌握在秘書長李子純手裡),蔣先雲代表鄂豫皖軍事委員會同意改在14日晚進行暴動。李子純聽后喜形於色,激動地說:
「太好了!往昔的夢,眼看就要實現了!」
李子純立即趕到彭國楨89旅,派人把徐華榮、劉翼峰、路耀林找來,向4人傳達了推遲兵暴的指示,還告訴他們,根據蔣先雲的指示,為了穩妥起見,為了能使參加起義的人好轉彎子,減少不必要的麻煩,對外先不講當紅軍,而是稱為抗日同盟軍。30軍絕大數是北方人,日本侵佔了東三省,到處燒殺掠搶,時刻窺測著華北和整個中國,提出打回北方去,收復失地,團結抗日。
此時,起義已成為半公開的秘密。但對30軍軍長張印相、30師師長彭振山、88旅旅長王錫九和個別頑固軍官則是絕對保密。現在30師的指揮權實際上已落入李子純之手,各級軍官都經過教導團的熏陶,可以說上下一心。
7月14日上午,吉鴻昌、季振同、黃中嶽等人公開來到宋埠。他們都是西北軍的元老、名將,猶如一石激起千重浪,立即引起巨大震動。30軍軍長兼31師師長的張印相聽說吉鴻昌到了宋埠,假裝不知此事,準備跑到漢口辦事處去,卻被李子純、路耀林秘密扣住。30師師長彭振山則轉身躲到漢口去了。
這都是歷史上發生過的事,吉鴻昌等早就經蔣先雲「面授機宜」,自然早有準備。李子純扣押張印相后,立即逼其下令,通知黃陂的31師的3個旅前來與麻城的30師換防,3個旅長先來宋埠軍部接受任務(歷史上宋埠兵變失敗的重要原因,就是吉鴻昌未採納李子純、路耀林提出的先除掉張印相的建議)。
在紅安的蔣先雲接到燕鴻甲電報后,立即下令紅9軍3萬人迅速秘密前出至宋埠與黃陂之間的歧亭、鳳凰等地預伏,以便必要時解決臨陣脫逃的31師部隊。胡底還與李子純配合,派人暗中前往武漢,盡量將起義軍官的家屬接到麻城,以消除後顧之憂。
接到張印相的命令后,31師的3個旅不敢怠慢(張印相兼31師師長),91旅旅長王康德、92旅旅長李敬民率部趕到宋埠后,立即與隨從前來軍部開會,自然被李子純安排的人員暗中控制起來。93旅的旅長章祖卿十分狡猾,磨磨蹭蹭,只是前出至鳳凰附近,就按兵不動,派人前來宋埠打探消息。
起義的時刻終於到來了。
7月14日晚,在宋埠耶穌教堂的30軍軍部里,燈火通明,四周布滿了崗哨,哨兵平端著槍,戒備森嚴。在二樓大會議室里,桌上擺放著白蘭地酒、炮台煙、各種水果。這是以部署調防的名義在宴請30軍的團以上軍官。前來參加宴會的團長、旅長由衛兵跟隨,魚貫而入。李子純和彭國楨、徐華榮、劉翼峰四人迎上前,熱情地喜笑著寒喧著。李子純示意一下眼神,三人會意分頭將眾軍官引進二樓。衛兵到了樓下的大房間,同樣的煙酒水果招待。
李子純陪著最後一批人員上樓。這時,按計劃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悄悄靠近,包圍了軍部。
在二樓大廳里,眾軍官難得在一起相聚,邊吃邊喝,喜笑怒罵,好不熱鬧。李子純進來,站在門口說:「諸位,在戰火紛飛的前線,眾弟兄難得聚在一起。今日,借換防之機,張軍長請客,大家都放開量,盡情地吃,盡情地喝。張軍長等會就來。」
88旅旅長王錫九、91旅旅長王康德、92旅旅長李敬民等還不知張印相被扣,喜笑顏開:「謝謝秘書長的美意。」
眾軍官說笑著,都把精力集中在了吃上,誰也沒注意李子純等四人悄然離席。也就在這個時候,各部依照事先的安排分頭行動。
89旅的1個團首先將宋埠城內的30師師長彭振山的心腹——手槍營包圍並全部繳械。89旅另2個團、90旅和特務旅則迅速包圍了從黃陂前來「換防」的91、92旅。在重兵圍困特別是特務旅的上百門火炮的炮口下,被圍部隊群龍無首,只好乖乖呆在營房內。
89旅特務排的人插花就座在來赴宴的各旅、團長的衛兵中間,當他們剛喝完第一杯酒,正要舉筷動菜時,化裝的柴副官掏出一塊雪白的手絹來擦嘴。這是事先約好的暗號。特務排一個個拿出手槍頂住了衛兵的腰,在一個個「不許動」的低沉而威嚴的命令聲中,一一解除了他們的武裝。這時,90旅特務排的焦排長在這一瞬間,帶領20多個士兵沖向二樓。上樓的樓梯是木質的,設在西北角。一個士兵由於過分緊張,不小心衝鋒槍走了火,一梭子子彈斜著飛上房頂。
突然一聲槍響,使會議室里喜笑怒罵、喝酒正濃的眾軍官,在短短的驚詫中清醒過來后,便是一陣大亂。有的掏槍應付意外,有的離席準備逃跑,有的睜著驚恐的雙眼不知所錯。總之,宴會一下子亂了套。王錫九面帶驚慌,一邊驚問著:「哪裡打槍?怎麼回事?」一邊和另外一個團長乘眾人在混亂之時,敏捷地破窗而出,跳下樓去。
來赴宴的旅、團長一個個被看押起來。跳下樓的王錫九和那個團長,也未逃脫,被樓下的士兵捉住。
此時李子純等陪同幾人上來。一眾被控制的旅長、團長大驚:上來的不是軍長張印相,而是老總指揮吉鴻昌,以及已經在寧都起義的西北軍名將季振同、黃中嶽。
吉鴻昌站在一張椅子上,打著手勢,進行宣傳性地講話,講到激動處不由大聲質問。「……弟兄們,日本帝國主義已經打到了東三省,東北的父老鄉親正在水深火熱之中受煎熬。
誰無父母?誰無弟兄?誰無姐妹?我們堂堂的七尺男兒,手中有槍卻不能為國效力,反而中國人打中國人,做上對不起祖宗,下有負國民的事情!再看看弟兄們,現在過得是啥日子,固守麻城,進有紅軍阻擋,退為蔣介石所不容。他蔣介石排除異己,把他的親信、嫡系部隊放在我們的後面,阻止我們北上抗日,逼著我們同紅軍作戰,就是逼著我們去送死!弟兄們冬無棉裝,食不飽腹,病不能就醫,城外四野里埋著幾千個弟兄們的屍骨。我們背井離鄉為的是什麼?弟兄們的軍餉到哪裡去了?都裝在南京那些老爺們的腰包里去了,都讓他們蓋了洋房子,娶了姨太太了!弟兄們,我們的血快要讓那些老爺們喝光了……」
他的講話很富有感染力,軍官們聽後有的不由淚流滿面,有的在低聲抽泣,還有的在私下議論,也有的在獨自思索。總之,他的話,就像一潭本來就不平靜的水,又投進去了一塊石頭,激起了層層波浪。
李子純插話進來:「弟兄們,我們軍好比是一隻船,總指揮就是舵手,船往哪裡擺,我們大家就往哪裡去。要擰成一股繩,絕對服從總指揮的指揮!」
彭國楨說:「中原大戰以來,蔣介石搞了5次縮編,我們西北軍是『缸子里養王八』,越養越小。眼前形勢一緊,人家嫡系部隊往南開,將我們這些後娘養的放在大門口,欲進不能,欲退不得,還不是當炮灰!」
徐華榮說:「多年來,中央軍吃香的喝辣的,卻不給我們給養、補給。蔣介石要戴孝帽子了,才想到我們。現在,前面是紅軍,背後是嫡系部隊,我們是夾在中間的燒餅,凶多吉少。我們受了人家那麼多年的氣,今天到了出氣的時候了!」
季振同快人快語,乾脆地說:「各位,現在日本侵佔東三省,窺視華北,我們的國家處在了十分危難之際。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何況我們是軍人,我們要求北上抗日,打回北方去。蔣介石熱衷於內戰,絕不會答應我們的要求。我們要學二十六路軍,與紅軍聯合,打回北方去……」
「紅軍答應嗎?」有人提出疑問。
黃中嶽回答:「沒有問題,請大家放心。總指揮只能帶領大家走向光明,不會把大家引向火坑」
「行!就照總指揮講的辦吧,我絕對服從!」
一位團長堅決地表態。
眾人也隨聲附和道:「聽總指揮的!」
「總指揮不會把我們往火坑裡推!」
李子純帶頭呼道:「聽從總指揮的指揮,不當亡國奴!」
他這一喊,全場都跟著高喊了起來!
歷史上慘遭失敗的宋埠兵變,終於成功了!
且說彭振山逃到武漢后,武漢剛剛成立的「豫鄂皖剿匪司令部」的參謀長曹浩森(西北軍元老之一)立即察覺不妙,請示蔣介石后(蔣兼任「豫鄂皖剿匪司令部」總司令),下令萬耀煌的13師星夜向黃陂出動,他自己夥同彭振山前往鳳凰,試圖拉回93旅。哪知此時紅9軍突然出擊,3萬紅軍以絕對優勢打垮了93旅,斃傷1000多人,俘虜4000人,繳獲迫擊炮、擲彈筒40多門,機槍80多挺,步槍3000多支。激戰中擊斃30師的師長彭振山、93旅的旅長章祖卿,只有老奸巨猾的曹浩森隻身逃回武漢。紅9軍乘勢攻下距武漢只有30公里的重要物資集散地倉子埠,沒收根據地奇缺的食鹽上萬斤,其後分兵一部,佯攻黃陂。這裡距漢口不過半日路程,當天便在武漢三鎮引起巨大驚恐。紅四方面軍素以「飄忽」戰略聞名於世,蔣介石不知這支紅軍此次是否會一直「飄忽」到漢口來,又急調湯恩伯的89師及郝夢齡的54師在漢口以北設置防線。但此時紅軍已攜帶大量繳獲品離開倉子埠。
宋埠兵變在蔣先雲、胡底等的周密策劃下,一舉取得成功,且其影響超過了著名的寧都起義。
歷史上宋埠兵變失敗后,蔣介石極為震怒,嚴令彭振山搜查異黨。彭振山將與吉鴻昌有關係的官兵,甚至是吉的同鄉都牽連在內,被殺害的官兵有數百人之多。
而現在,連同被殲的93旅,西北軍30軍的30、31師6個步兵旅連同特務旅,共7個旅、14個團、2萬多人加入了紅軍隊伍(二十六路軍寧都起義是9個團1.7萬人)。起義部隊對外稱抗日同盟軍,內部稱紅17軍,軍長季振同,政委黃中嶽,下轄獨立第1師(由30師改編),師長彭國楨,政委李子純;獨立第2師(由31師改編),師長徐華榮,政委路耀林(歷史上的紅17軍就是1933年在鄂東北短暫成立,下轄獨立第1、2、3師)。紅17軍屬於許繼慎、倪志亮的紅8軍團序列。
吉鴻昌擔任紅四方面軍副總指揮,劉翼峰擔任方面軍炮兵副司令員。
至於不願加入紅軍的30軍軍長兼31師師長張印相、88旅的旅長王錫九、91旅的旅長王康德、92旅的旅長李敬民等部分軍官,均由起義部隊發給從幾百到幾千大洋不等的路費,連同其家屬安排回西北老家。
歷史上張印相、彭振山雖然殘酷鎮壓了宋埠兵變,但並未得到蔣介石信任。后孫連仲奪取了30軍的兵權,張印相、彭振山兩人被南昌憲兵司令部押了起來。1936年馮玉祥進南京以前,蔣介石突然下令把他兩人就地槍決了。當時有人判斷,可能是蔣介石怕馮玉祥到南京後為他們講情,不好應付,所以便先下了手。
現在彭振山被擊斃,張印相卻得以保全性命,也算有了好歸宿。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