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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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月身子一僵,連忙站起身相迎,恰好蕭鐸走了進來。陽月便跪在地上,只看到一雙銀線雲紋的烏皮**靴,不敢抬頭。雖然在國公府的時候她還安慰過韋姌,但此刻傳言中的大魔頭倏然立在眼前,她還是心驚肉跳的。
「韋姌呢?」蕭鐸開口說話。
陽月抖了一下,顫著聲音說:「小……小姐現在……無法來見……軍使……還……還請……」
蕭鐸俯首看她戰戰兢兢的模樣,也不等她說完,看了看屋子,徑自走到屏風後面。床上的錦被鼓起,似乎有人正躺著。
蕭鐸迅速背過身:「我有事問你。」
身後卻沒有迴音。
陽月在屏風那邊小聲說道:「軍使,小姐……她……她病了。」
病了?蕭鐸凝眉走到床頭,見床上的小人面色蒼白,額頭上出了細密的汗珠,秀眉輕蹙,就像一朵蔫兒掉的花,毫無生氣。但縱使病中,也半分未折她的美貌,反而更顯得楚楚可憐。
蕭鐸沉聲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陽月愣了一瞬才回道:「從……從齊州出來……就病倒了……給府上來過信了……方……方才醫士來看過……說沒有大礙……」
蕭鐸仰頭想了想,怪不得父親忽然將婚期延後了。他原以為是京城有公務牽絆,沒想到是韋姌病了。這段時日他都在營中練兵,倒也未曾過問府中的事……按照魏緒所描述的,當時楊信要對韋姌用強。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受不住驚嚇病倒了,也是人之常情。他沉吟了片刻,轉身剛要走,袖子忽然被人扯住。
他停下,回頭看了一眼。
「阿哥……阿哥……」韋姌迷迷糊糊地叫道,「救我,救救我!」
她沒有醒,大概只是魘著了。若是依照他以往的做派,必是要將袖子扯出來的。可他輕微動了下,韋姌卻抓得更緊,甚至還往她自己那邊扯了扯。
蕭鐸無奈,只能在床邊坐下來,任她抓著那片袖子。他以為這樣呆著片刻便好,哪知道她得寸進尺,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將臉靠在他的掌心裡。
蕭鐸因為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身子向下一壓,兩人之間便不到兩掌的距離。她的皮膚光滑細嫩,帶著溫熱,像水煮蛋一般,呵氣如蘭。蕭鐸單手撐在床沿,只覺得被她握著的那隻掌心似有團火在燒。
他並不是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與她也不過是見了兩面而已。他自從十五歲時被父親強逼著嘗了男女之歡后,並不耽於此道。可他沒有辦法解釋,自己被這個小丫頭如此放肆地抓著,卻又無法甩開她的原因。
他瞄了一眼手腕上的忘憂草結。莫非是因為這個?他一直戴著,因這東西恰好有安神的功效。
陽月見蕭鐸半晌沒有出來,忍不住偷偷抬頭看了看。屏風后,男人好像傾身……他要對小姐做什麼?!陽月心中警鈴大作,膝行兩步,想要過去勸阻,卻忽然想起,他們是有婚約的未婚夫妻。就算舉動親密些,她一個做下人的,難道還能說什麼不成?
陽月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神色焦慮,既怕蕭鐸對韋姌做什麼,又怕自己保護不了韋姌。正煎熬著,聽到蕭鐸悶聲說道:「你過來,幫我一下。」
陽月看了看這屋中沒有旁人,連忙起身衝到了屏風後面,待看到韋姌抓著蕭鐸的手不放時,吃了一驚。
「我下手沒個輕重。你想法子,讓她將我鬆開。」蕭鐸回頭說道。
陽月看到他的長相,更加吃驚。
在她的印象里,後漢的蕭軍使應該是身長八尺,豹頭環眼,聲若巨雷的粗糙漢子。可眼前這個身著深色鶴氅,聲音肅肅如松間徐濤的男人分明絕頂英俊……
蕭鐸看見陽月盯著自己發獃,皺了皺眉。陽月立刻回過神來,上前跪在床邊,小心將韋姌的手從蕭鐸手腕上掰下來,顫抖地抓在自己的手裡。
蕭鐸甩了甩僵硬的手臂站起身,一言不發地出去了。
陽月舒了口氣,繃緊的身子這才完全鬆懈下來,將韋姌的手放進被子里。她看著韋姌,摸了摸她的頭髮,小聲自語道:「小姐,您快些好起來吧。」
……
蕭鐸出了屋子,外面的侍女又跪在地上行禮。他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那裡微微發熱,他的眸光漸深。
他想起來楊信還在門口跪著,出了韋姌的院子便往前門走。冷不防地,一個女子從花園的寶瓶門裡摔了出來,眼看就要摔在他身上。他往後退了一步,那女子便結實地摔在了他眼前的地上。
「哎喲!」女子揉著自己的腰側,抬頭哀怨地望著蕭鐸,「表哥……」
「薛小姐,你我並無親緣關係。」蕭鐸淡淡地說完,從她身旁繞過,連眼角的餘光都不給她。
薛錦宜惱怒,自己麻溜地爬起來,剛要追上去,被從寶瓶門裡衝出來的回香拉住:「表小姐,您要做什麼?」
「我難得來一趟,自然想跟表哥多說說話。回香,你放開我。」薛錦宜要甩開回香,回香卻跪在她腳邊,拉著她的裙子勸道:「表小姐,奴婢求求您了。上次……上次您被遣送回府的事情剛平息,姨娘也很難做的。要是再弄出點什麼事,恐怕連姨娘也保不了您呢!」
薛錦宜抿了抿嘴唇。
她喜歡蕭鐸,想同他在一起,有什麼錯?反正蕭鐸也不喜歡周嘉惠那個癆病鬼,娶了之後,就沒進過她的院子。至於周嘉敏,失蹤幾年了,不知道還會不會回來。
所以那次薛錦宜壯著膽子,端了宵夜去蕭鐸的書房,本想來個生米煮成熟飯。哪知蕭鐸的書房是禁地,從來不準府中女眷進出的。她連門都沒摸著,就被人扭送到北院去了。還好姑姑護著她,只求了蕭夫人將她遣送回家。
薛錦宜回頭看了看剛才蕭鐸出來的院子。死了個周嘉惠,又來個什麼破巫女,擋她路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周嘉惠是名門閨秀,她得罪不了,那這個山野來的丫頭,她去嚇唬兩句總沒人會在意吧?何況這座院子,若她沒記錯,從前可是荒廢了的。由此可見,蕭家人並不重視她。
打定主意,薛錦宜也不追蕭鐸了,一轉身,便往韋姌的住處走去。
回香大驚失色,那可是……她跺了下腳,跑去向薛氏報信了。
……
蕭鐸走後不久,韋姌便醒了過來。
陽月見她睜開眼睛,喜出望外,連聲喚她,眼淚都快要落下來。
韋姌笑道:「月娘,我不過是睡了幾天,你怎麼反應如此大。」
陽月將她扶坐起來,塞了兩個軟枕在她背後:「您打小身子骨就好,幾時生了這麼大的病?奴婢可擔心死了。」
韋姌拍了拍她的手臂,只覺得空氣中殘留一股淡淡的麝香味,不禁問道:「方才誰來過嗎?」
陽月起身去倒了杯水遞給韋姌,點頭說道:「軍使來過。而且小姐……」她斟酌著要不要告訴韋姌實情。
「怎麼了?」
「小姐抓著他的手……不肯放。」
韋姌嚇了一跳。她夢到那夜在齊州的事情,然後阿哥及時出現,救下了她。她拉著阿哥不讓走……她輕聲問道:「他有沒有生氣?」
「並未生氣。」陽月如實說道,「軍使沒有馬上推開小姐,反而喚了奴婢進來幫忙。而且小姐,那兩個嬤嬤絕沒有誇張,軍使的確器貌英偉,龍章鳳姿。」
韋姌想,若是山洞裡的那個男人,的確擔得起這幾個字。
「薛小姐,您不能進去!」門外有侍女喊道。
韋姌跟陽月對視一眼,見屏風那頭闖進一個人來。陽月起身出去,是一位面生的俊俏姑娘,穿著繡衣長裙,身份不像是一般人,便恭敬地行禮:「請問小姐是……?」
薛錦宜不耐煩跟陽月說話,只道:「那個巫女呢?我要見她。」
陽月耐著性子道:「請問您找我家小姐何事?」
「我來告訴她一些事,不知道她願不願意聽。」薛錦宜雙手抱在胸前,笑著說道。
蕭鐸自知理虧,也沒再動作,只是問道:「你說的是……?」
「在鄴都主街的街角有一家藥鋪,主人名叫顧慎之,我先前去拜訪過他。只是他脾氣有些古怪,軍使若請不動,可以提我的名字。我阿娘舊時與他有些情分,他也許會幫忙。」
顧慎之……竟然是九黎的人?蕭鐸聽李延思提過顧慎之的醫術,從不輕易露於人前,但可以枯骨生肉,神乎其技。如同韋姌所說,顧慎之這人的確性格古怪,他不願意做的事情,哪怕是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會改變主意。所以上次李延思竟跟他做成了買賣,蕭鐸至今都覺得不可思議。
「我要說的就是這些,不在此處給軍使添亂了,先告退。」韋姌淡淡地行完禮,轉身便走。
蕭鐸看著她的背影,沉吟片刻,揮手招來高墉,附耳交代了幾句。
……
韋姌回了住處,盤腿坐在方桌邊,用手狠狠砸了幾下桌子。她這段日子小心求好,努力與他和平相處,原以為至少能得到幾分尊重。沒想到,在他眼裡,她仍舊沒半點分量,召之即來,呼之即去!要不是她將來有求於他,今夜她才不會將顧慎之供出來。
她心裡這樣發狠般地想著,還是命秀致留在北院靜候,有任何情況隨時回來稟報。
陽月自她們去了北院后也醒了,端了茶水來給韋姌:「夫人那邊如何了?小姐怎麼生氣了?」
韋姌仰頭把茶水一飲而盡,壓下心頭的怒火,不想再提。
「月娘,我困了,你也去睡吧。」韋姌站起身,脫了衣服掛在衣桁上,自躺上床。她輾轉反側,如何都睡不著。雖說神技從沒有出過錯,但凡事都有意外。萬一顧慎之不肯來,或者顧慎之的醫術不能治好蕭夫人呢?
平心而論,蕭夫人對韋姌一直很淡,韋姌對她也談不上什麼感情。除了成親的第二日按照新婦之禮去拜見時,蕭夫人請她進去並賜了賞,其餘時間,她去請安,都見不到蕭夫人的面,只能在住處外頭行個禮就回來。
但蕭夫人於蕭毅父子來說實在是太特別了,她如若出事,對蕭家會產生難以估計的影響。
韋姌想,反正是蕭鐸把她趕回來的。能做的她都做了,剩下便看天意吧。
天將亮時,秀致才回來,神色輕鬆。她要進去向韋姌稟報,被陽月攔下來:「折騰了半宿,讓她多睡會兒吧。北院那邊可是無事了?」
秀致點了點頭,興奮地說:「李大人帶來了一位神醫,拿針在夫人的頭上扎一通,夫人就不喊痛了。一碗葯下去,夫人便在使相懷裡睡著了。真是太神了!把那幾個醫士都驚得目瞪口呆,要求著拜師呢。」
「那就好。」陽月雖然不怎麼喜歡蕭夫人,但總歸不想她出事。
「是啊,月姐姐你是沒聽到昨夜夫人的慘叫聲,我雖然沒有進屋子,但是看裡面的氣氛,整個人也是綳得緊緊的……直到方才,軍使讓薛姨娘還有其他人都回去休息了,我才回來。」
此時,屋內響起韋姌慵懶的聲音:「是秀致回來了嗎?」
「是,奴婢回來了!」秀致應了一聲,連忙推開門進去,與韋姌說起北院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