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河內司馬
從餐室的几案輾轉到卧房的竹榻,從生硬的承受到主動的迎合,當那一夜的忘我放縱和情感燃燒過後,留下的只是兩具疲憊的**與一地的灰燼,畢煒和趙嬈之間,再也不能保持過去那種關係了,然而那種新的關係,又是無法承受之重。
「我們不可能長久的,還是結束吧。」畢煒在凌晨時分醒來,他回憶起那一切,披上自己的衣服,站在床邊想了很久,然後坦然的對猶自沉浸在甜蜜中的趙嬈道。
「怎麼會?我絕對不會放手,我是愛你的。」趙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我知道,我知道你對我好,我也真心的喜歡你,我毫不懷疑我們的感情會長久,不過這段感情註定沒有結果,與其在將來承受無始無終的思念之痛和分別之苦,倒不如在開始的時候終結它,嬈兒,就讓昨夜的事隨風飄散吧,你還是你,我還是我,留一個最美好的回憶。」
「不,我願意,只要能和你現在在一起,將來的一切苦厄為所謂。」趙嬈從榻上坐起來,垂下頭,玩弄著衣角,「更何況,我已經是你的人了。」
熱戀之中的女人啊,畢煒感嘆著愛情的魔力,他不得不說:「你是宏兒的母親,就當是為了宏兒吧。」
「宏兒?」
「他命中注定是要成為天子的,天子的母親與人有染,他會怎麼想?你和他相依為命這麼些年,一直保持貞節,卻一朝**,他會怎麼看?會不會認為母親背叛了他?」
面對畢煒的責問,趙嬈沉默了很久,終於神色黯然:「宏兒會很傷心。」
「為了宏兒,還是結束吧,阿嬈,我知道這很難,不過你必須下定決心。」
「我絕對不會讓你離開我,畢煒,你屬於我。」
「你還不明白么?你是將來的太后,而太后是不可以有私情的。」
「即便是將來的太后,那又怎麼了?在那悲慘的一天來到之前,我還是這個活生生的、敢愛敢恨的趙嬈,不是那個高人一等、冷漠嚴峻的太后。我愛你,認識你以來是我這麼些年最快樂的日子,我想和你走完這段道路,哪怕是短短的幾個月也好。」
「你也知道這段感情必然會終結,留下無盡的創傷,即便是終生也難以癒合,為什麼還一定要堅持這幾個月的歡樂呢?」
「你難道不知道女兒家的青春是耽誤不得的嗎?與其痛苦的度過餘生,不如與你廝守一晚!」趙嬈已經哭不成聲:「我十六歲出嫁,十七歲有了宏兒,二十歲就成了寡婦!今年宏兒十三,我廿七,還差三個月就廿八,正是女人最美好的年齡,她期望有人來愛戀她!關照她!你是不是以為我是一個勾引男人的淫婦!根本就配不上你么?你錯了,這些年來,我含辛茹苦的獨自撫養宏兒,心如止水,從未對任何男子假以辭色。我本來以為我會這麼走完一輩子的,可是我遇見了你,偏偏就喜歡上了你,這是命中注定,沒辦法的事情。」
趙嬈突然高聲道:「你是一個正人君子,我不惜廉恥,自甘下賤,用了下作手段才讓你邁出那一步!可是我剛剛和你結合,品嘗到愛情的甜蜜果實,你就要我為了宏兒捨棄這一切!我不信!你就這麼狠心,難道你一點都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我知道你從大秦國回來,就是夢寐以求的想成為帝王師,為此你可以放棄你的生活。但是我,絕對不會捨棄我的愛情!」
「那要如何面對宏兒呢?」畢煒只好再次重複道。
「我也不會要你離開我。」趙嬈如同兇猛的野貓一樣,她拚命的錘打著畢煒,粉拳雨點一般的落到畢煒的胸口,錘著錘著,她就哽咽起來:「也許,為了我和你,我情願宏兒不當皇帝呢。」
畢煒嘆了口氣,就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地承受著趙嬈的拳頭,他幽幽的嘆氣道:「我知道你很難過,我何嘗不是如此?我心裡也很苦啊。」
趙嬈發泄了很久,終於平靜下來,她伏在畢煒的胸前靜靜的啜泣著:「一個人心裡苦,不如兩個人一起苦啊,我現在只想和你在一起。你為什麼就不明白呢?」
畢煒輕輕的拍著她的脊背,想到昨夜的情景,心下便一軟,深深地嘆了口氣,他也喜歡上了這大膽示愛的成熟美女呢。終於他下定決心,雙手捧著趙嬈嬌小的下巴,忘情的親吻起來。
「嬈兒,很多事情你還不明白,不過沒關係,現在我們是彼此深愛對方的。」
「宏兒終將成為皇帝,我們也終將永遠分離,但是在那一天來到之前,誰也不能分開我們,將你從我身邊奪走。」
而在這對熱戀男女的房外,一輪紅日正從東方的地平線上噴薄而出。當趙嬈如一個真正妻子那樣為畢煒精心梳理頭髮時,她突然發問:
「你已經是宏兒的父親了,畢郎,你會對宏兒好嗎?」
「這個自然。」
「如果他不能如你所說成為皇帝呢?你還會對他好么?」
「你這是什麼話?你的兒子,就是我的兒子啊。」
趙嬈嘆了口氣:「你這個人啊,我簡直不知道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不過我相信你。」
從這天開始,劉宏就感覺畢煒對他的態度有了巨大的變化,如果說從前是恩師,現在就如同慈父。畢煒的一言一行,都充滿了對劉宏的無限關愛。
這一點讓那幾個小孩都竊竊私語起來:「師傅好偏心。」
「師傅對宏哥太好了,簡直是父親對於兒子。」
「沒辦法,宏哥可是解瀆亭侯,我們只不過是最一般的平民而已啊。」
八月的時候,河內太守舉行田獵,要求繼承了亭侯爵位的劉宏出席,趙嬈不放心,便讓畢煒也跟去了,畢煒以劉宏老師的身份出現在劉氏族人中,引起了一陣陣的議論。
眾人早就知道劉宏有一個優秀的老師,此時見到畢煒雖然年輕,卻是談吐不俗,當畢煒與劉宏同乘一車之時,更是眼前一亮:「老師卓越、學生聰慧倒不是希奇,只是在不知情人的眼中,他師徒二人看起來倒不像師徒,卻更像是父子呢。」
在高速的馬車上追逐鹿和野豬,將這些獵物一一用箭射殺,這是貴族階級長久以來顯示勇武和戰爭藝術的方式,只是這驚險刺激的活動對於年幼的劉宏來說過於危險,畢煒沒有許可劉宏上前射獵,只是命令車夫在一條小河邊慢行,感受著大自然的美麗。
遠方的太行山隱隱在望,射獵的號角和叫喊響徹天際,毫無工業污染的天空是那麼的絢藍,草甸和灌木林里的鳥群和小獸四散逃亡,田狩激起的是人最深處的捕獵本能,畢某人心中大樂,就不由得贊道:「左牽黃,右擎蒼,獵虎南山中,真是古代特有的樂趣啊,不知道在英國的平原上,身著紅衣,騎著駿馬,驅趕獵犬追逐狡狐是個什麼滋味呢?」
他便笑著對劉宏道:「在大秦不列顛省,紳士們流行獵狐,因為這項運動踐踏農田,代表工農利益的省下議院次次出台法令禁獵,而代表紳士貴族的省上院則次次否決之。」
劉宏早就聽他介紹過「羅馬帝國不列顛行省」這種上下院的運作規則,對此事也不足為奇:「都是吃飽了沒事幹,那狐狸除了狐皮裘之外,又有什麼值得打獵的?倒不如獵幾隻虎豹。」
畢煒又笑嘻嘻的道:「說道虎豹,我就想起安息的國王馴養獵豹獵獅,方其出獵之時,獅吼豹嘶,百獸震懾,竟伏於草窠戰戰兢兢,獵夫只需要過去擒獲即可。」
「他日定當效仿。」劉宏已經是嚮往無比。
「海西蠻族有一國王,名叫康西一世,其人一生用弓矢獲虎一百五十三隻,熊十二隻,豹二十五隻,猞二十隻,麋鹿十四隻,狼九十六隻,野豬一百三十三口,哨獲之鹿數百,其餘圍場內隨便射獲諸獸不勝記矣。又曾經於一日內射兔三百一十八隻,若庸常人畢世亦不能及此一日之數。所以人送綽號『日射百兔我康西』。」
「開什麼玩笑?幾個時辰而已,其人居然能射百兔?姑且不說能否遇到這麼多兔子,這拉弓就不用力么?」
「此蠻王作古已數百年,詳情不明,不過其後代同治王舉行秋收,王公大臣都是花錢買來獵物,然後把箭插上去。」
「這個倒很有意思啊,日插百兔?」
兩人說著閑話,任憑駟馬漫遊,馬車便來到一個高阜之上,只見前方平原上數十乘馬車競逐,號角陣陣,獵犬狂吠、獵鷹翱翔,一大群鹿已經被矯捷的獵手們緊緊逼住。
畢煒指著那鹿群教育劉宏道:「所謂天下逐鹿,就是這個樣子的,江山社稷者為鹿,豪強梟雄者為獵夫,周失其鹿而秦得之,秦失其鹿而漢得之。」
他又道:「儒者所謂以德服人,五行更替,只不過是糊弄小民的妄言罷了。天子寧有種乎?兵強馬壯者得之。」
這句話本來是五代某軍閥的發明,他此時興起,就大聲說了出來,劉宏只是若有所思。卻想不到後面有聲音冷冷的道:「好一個天子寧有種乎,兵強馬壯者得之!」
畢煒回頭望去,卻見到不知什麼時候一輛車就跟在他們的後面,那車上人渾身勁裝,腰挎長劍,背負弩機,顯然也是田獵中的一員。
這人年約二十餘歲,長鼻劍眉,卻一副美髯,見到畢煒回頭,便朗聲道:「閣下豈不聞馬上可得天下,卻不可治天下么?倘若不修德政,窮兵黷武,暴秦、霸王殷鑒不遠,就在這夏后之世!」
「敢問閣下是?」
「司馬俊之子,河內司馬防!」
畢煒心中大震,此人竟然是那司馬懿之父!史書記載說他性格秉直公正,年青時在州郡任官,歷官升至洛陽令、京兆尹,年老後轉拜騎都尉,見漢室淪落,遂養志閭巷,闔門自守,於219年逝世,而他的三個兒子司馬懿、司馬朗、司馬孚都是天下奇才!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