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抄家
軍鼓和號子此起彼伏中,整齊劃一的腳步聲、紛繁交錯的馬蹄聲以及鎧甲和弩機長矛碰撞發出的響動混雜在一起,一直傳播到街坊的最深處。北軍五營並沒有按照次序返回軍營,而是四散成小部隊前往宦官集團的各處府邸。到達一處后先是毫不客氣地破門而入,將府內人毫不客氣地趕出來,將重要財產貼上急忙趕製出來的封條,並且順手牽羊的帶走一些東西,好在軍官們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然後在大門加崗看守,就匆匆趕往下一處繼續重複以上流程。
「校尉大人,我部已經封閉長安鄉侯曹節、長樂食監王甫、越騎校尉曹破石、建章從官王萌、河南尹丞王吉、長樂五官史硃瑀、從官史共普、張亮、中黃門王尊、長樂謁者騰是諸叛賊府邸,請示下。」
但是步兵校尉竇紹的臉色並不好看,外戚沒能夠入宮護駕,卻要來做這種撿漏活計,實在是不可忍受的恥辱。不但是他一人,就連大將軍幕府里那些小扇子也都是興緻不高,他們昨天晚上還想著宦官束手就擒的把戲,卻想不到在夜裡就得到了人家獨走的消息,一個個匆匆忙忙的爬起來,甚至連鞋子都連不及穿,緊趕慢趕發動了北軍,卻還是遲了一步!要不是宮內有義士中流砥柱,外戚集團說不定早就被一網打盡。他們這些人臉上的神色也就是五色紛呈,不過一想到查抄宦官財產就有機會分到一杯羹,也就紛紛坦然起來。
「繼續搜,把閹黨餘孽全都連根拔起來!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建寧元年十一月十七日上午,北軍封閉帝都諸逆閹宅邸,有曹節門客抗命犯上,殺射聲營二吏士,又有節之故人刺步兵營校尉竇紹,不果。下午,三盜刺大將軍於闕下,未遂而遁,全城闔門大索,獲盜於南市,城門校尉格殺之。市面蕭條,物價飛騰,人心惶惶。
十一月十八日,太後下詔,著中常侍畢煒司馬防為繡衣使者,抄沒叛逆財物;以關內侯董卓為西域戊己校尉,持節兩千石,主西域諸軍事,妻以宮中「針神」薛靈芸,時人皆嘖嘖稱奇,以為天賜奇緣。帝乳母董尚書往青廬賀之,賀錢百萬。
十一月十九日,天子下《安撫億兆宸翰》,設筵於闕下,大宴京師三百石以上官佐並將校吏士,加賞官民錢財若干。司隸諸縣令、丞具上承情表,曆數中官罪惡,請誅曹節、王甫三族,太后不許。物價平抑,帝都人心大定,萬民得安。
「我很高興能夠認識你們。」
十一月二十日,在宮中一個小小的告別會上畢煒對結識已久的中官們這樣說道,隨後他和司馬防都從宮裡面搬了出來,太后已經將曹節的宅邸奴僕車馬賞賜給畢煒,把王甫的宅邸奴僕車馬賜給司馬防,作為對他們忠誠和功勛的小小獎賞。
曹節的宅邸極其宏偉,進深寬廣裝潢精美,寶馬雕車應有盡有;府中金錢約有百萬,僕役下人總數超過三百,而且無論男女奴僕都是知書達理、盡心盡責,絲毫沒有為老主任泄憤的意思。畢煒甫一住進曹節的宅子還很不習慣,不但感覺到前主人的陰影在處處遊盪,還曾經鬧出很多令上流社會哈哈大笑的事情來。
他津津有味地吃了廁所內陳設的大盤紅棗,那其實是用來驅臭的,也誤把漱口的蜜水當作飲料牛飲,還曾經在夜間將造型精美的夜壺當作是香爐而不敢使用。最令他難為情地還是曹節留下來的姬妾們,這麼一位大宦官卻足足擁有二十名良人美女以為妻妾,其他的女奴樂師更是為數眾多,個個珍飾華侈的打扮和宮中女子一模一樣。
他不想留下什麼把柄在有心人手裡,就將曹節的妻妾立即遣散讓她們各自回家了,但那些女奴則是滿心歡喜的笑納了,但是也沒敢怎樣的荒淫,畢竟還有著艱巨的工作在等著他。
抄家的對象是諸多叛逆宦官遍及天下的各處住宅、封地和產業,所謂宦官們「競起第宅,樓觀壯麗,窮極伎巧。金銀鋪地,施於犬馬。其僕從皆乘牛車而從列騎。又養其疏屬,或乞嗣異姓,或買蒼頭為子,並以傳國襲封。兄弟姻戚皆宰州臨郡,辜較百姓。所親厚布在州郡,或登九列,或據三司。不惟祿重位尊之責,而苟營私門,多蓄財貨,繕修第舍,連里竟巷。盜取御水以作魚釣,車馬服玩擬於天家。」現在都成了皇家的私產了,當然已經賞賜給畢煒司馬防的住宅不能算入。
抄家的工作量很大也很艱巨,因為宦官們和地方豪強或多或少都有著牽連關係,某處財產既可以說是宦官的也可以說是豪強的,稍有不慎就會得罪一大批人。而外戚虎視眈眈下他又不能糊弄過去;朝廷還等著這筆錢來進行各種善後工作,所以進度還一定要快。
十一月十五日,畢煒在呂強的幫忙下他順利地從黃門、尚書台和郎官中抽調出了一百多人員,朝中黨人和太學生得知要抄宦官的家,一個個吃了興奮劑一樣自告奮勇毛遂自薦,又湊了兩百多人。畢煒又請到了太后和大將軍的正式旨意,拿到了象徵權力的符節,這就花去了三天時間。
董卓也是在今日出京回隴西老家的,這位新任的西域最高軍官新婚燕爾,正是得意洋洋,但是見到畢煒,依然飽含敬意,還讓剛剛騙到手的薛貂嬋出來拜見畢煒。看到這位貂嬋,畢煒就想到另一位貂嬋來,這種時空錯亂的感覺令他大笑起來。董卓的所謂戊己校尉,元帝初元元年(前四十八年)置於西域,掌管屯田事務。有丞、司馬各一人,侯五人。西漢末廢除,明帝復置,章帝建初元年又廢,和帝永元三年又置。比兩千石。戊己者,代表東南西北以外的地域(甲乙是東,丙丁是南,庚辛是西,壬癸是北),用在此處的意為帶兵巡迴各地,沒有固定的轄區。
按照慣例,董卓領著官印回鄉,要在三個月內組織起一套人馬班子,訓練一批來自老家的新兵,然後從玉門關出塞履職。畢煒對於他招募士兵的能力沒有絲毫質疑,相信他只要回到西涼,就有一大批人自願追隨他。幕府文員的問題也不難解決,因為李儒什麼的都快出來了。他擔心的就是董卓的命運,歷史上董卓可是因為「貪墨」的罪名被免職,然後在西涼再次升起來,一直升到太師為止。
這個所謂的貪墨,畢煒覺得他大概是貪污了軍需品,或者是敲詐了某些西域小國,不過因為這次平定叛亂的功績,朝廷又給了他一大筆賞賜,而且畢煒還打算讓他發展一下絲綢之路來活躍東西方貿易。
「西域多風沙,比不得中原,老兄要好好照顧夫人啊,夫人也要照顧好老董啊。」
「這個是自然的。」新婚燕爾的兩個人都笑道。
說了一會閑話就說到正事了,董薛氏乖巧的領著下女們出去。畢煒按照這時代的繪圖要求在几案上畫了一幅大概的西域地圖,把關塞山河一一標註出來,也不看董卓那驚訝眼神,就盤腿而坐,且大咧咧地道:
「老兄此去任重道遠,打算如何經略西域呢?」
董卓清清嗓子,道:「第一是維護好烽燧障塞,保證與河西四郡的聯繫。第二是善待吏士,發展屯田,積攢糧草,俗話說糧為軍本。第三是同當地胡人搞好關係,那些小國家小部落還沒有大漢一個鄉大,居然也自稱國王。第四是維修道路,打擊盜匪,保護往來商旅並向他們徵稅。」
很直爽的人,沒有說什麼貫徹皇恩發揚天威之類的程式廢話。畢煒盤算了一下,覺得董卓所言沒有什麼遺漏,就直入主題道:「我聽說西域那裡出產良馬玉石,還有胡姬,只要運回來就,能獲利豐厚,於國於民都是皆大歡喜。」
董卓皺眉道:「西涼那邊大宛馬崑崙玉一直都有貿易,雒陽、長安還有宛的商賈一直在從事絲綢貿易,不過路程太遠,要過流沙戈壁,風險也大,所以一直沒什麼內地人願意大規模的做,大部分利權都在胡商手裡面。」
「所以才要有你董大人出面啊,有你戊己校尉坐鎮,官商一體,又有什麼困難克服不得?」
畢煒詳細的講了他的計劃,他打算組建一個貿易商社,或者說是合夥做生意,讓這次入宮平叛的西涼軍官們集資,開展一個長久的西域貿易。相信官商勾結起來,一定能夠戰勝那些老牌對手,把蛋糕做大作強,即便西涼和關中的豪強想要競爭,可也得看看董校尉的臉色不是?
「再找幾個熟悉當地市場的胡商合作,大家運絲綢和鐵器過去,一脫手就是幾十倍的利潤,運馬匹和玉石,還有大胸的胡姬、黃澄澄的安息金幣什麼的回來,轉手又是幾十倍的暴利,前途可謂之無限廣闊啊。」
董卓搖頭:「我是堂堂漢家西域戊己校尉,怎麼可以做商賈之事?」
畢煒苦口婆心的開導他道:「你雖然是戊己校尉的官職,可在西域維持軍隊的難度你也曉得,前漢的不說,就說本朝吧,班超開闢的那些個屯田都已經荒廢,殘存的幾處屯田能維持的大兵總數不過四五百,小國的報效不頂大用,商人們又喜歡偷逃關稅。只有自己賺的錢多了,才可以在西域維持兩千人的精兵,到了那一天,仲穎就能夠效仿陳湯班超縱橫西域三十六國,廣播強漢天威呀。」
見到董卓不語,他又道:「老兄是明白人,有我在京中一天,就為老兄叫好一天,軍需輜重自然少不得你。可是萬一我不在了?關東人可沒有遠見去經略西域啊。」
「我已經對天子說過了,陛下對此很有興趣呢,他說班定遠非仲穎莫屬了。」畢煒意味深長的道:「天子昨夜還說,希望能見到董校尉威震西域,樓蘭烏孫康居來朝。」
「陛下真的有說過這話?」
畢煒哈哈大笑,從袖中取出一板,上面有劉宏的塗鴉,只見一騎士躍馬橫槊,那騎士身材胖大,隱隱中就是董卓的身形。
「這是昨夜陛下親手繪的圖形,聽說仲穎近日要走,便托我給老兄送來。」
看了這東西董卓就問道:「商隊的安全問題怎麼解決?」
「把沿線的關節都打通,我在帝都準備貨物,有那幾個當了關內侯的西涼軍官派人送到敦煌,和你的補給品一道走。路上派我們的騎兵押運,老兄可以你的威望在羌人中招募一些人手來做這件事情,羌中艱苦,能游一個出來謀生的機會,想必那些羌人一定會踴躍報名的吧。」
「我可以拉攏上幾個小部落來保護商隊,大概五百人馬,都是羌中健兒,不過盔甲兵器全無,需要好好裝備才堪大用。」
「這個不是問題,通常來說商隊來回一次要半年的時間,但是官商一體,效率可久要高很多了,我們可以利用軍方的烽燧要塞來作倉庫,可以得到沿途西域小國的合作,可以免除許多商業風險。當我們以更快的速度、更大的運量來打敗競爭者后,就能夠最終壟斷西域貿易!」
董卓最終答應了下來,當他三月之後帶領五百部曲從隴西出發去西域時,就有五百頭運送絲綢的駱駝一起出發,在蔥嶺腳下和貴霜人的一隻大商隊交換了貨物,十個月後這些駱駝隊帶著安息國的玻璃、天竺的象牙和大秦金幣回來,就足足賺到了五十倍的利潤。參股的西涼軍官都是賺的足足,而董卓也得到了足夠的物資支撐他的新編騎兵,漢朝在西域的軍力因此擴大到一千人。畢煒也從商隊得到了他想要的羅馬世界的信息:駝隊的領頭聽貴霜人說安息人跟大秦人的戰爭已經進入第七年,陸路早已經斷絕,絲綢都是翻閱大夏的山脈運往天竺國,然後放洋出海直接到大秦。今年大秦人開著大船攻下了天竺西海岸的很多港口,印度河一帶都有大秦的軍隊佔領,大秦人的國王歡迎鼓勵絲綢貿易,不但減免稅收,還派出大秦的軍艦為海洋上的商船護航保駕,因此就格外安全,做商人的才不管大秦侵沒侵略天竺,倒是為大秦保護商人的政策高興的很。這就令畢煒奇怪起來,什麼時候羅馬軍到了印度?
這是后話不提,至於馬騰等人都是沒有回到張奐的部隊,而是負責指揮三百廄騶和五百羽林左騎,左騎都是在夜間追隨過叛亂現在痛哭流涕的可憐傢伙。畢煒特地要了他們就是要利用這種負罪感,他認為想要戴罪立功的人具體表現都不會差。這兩者就是畢煒手下用來抄家的專門力量,而廄騶的工作就由那些在夜裡跟隨宦官叛亂的骨幹人員承擔起來,這些人連同他們的家屬都被降為官奴階級,終生不得為官且要辛苦勞作,也算是罪有應得了。
針對可能得罪豪強這個問題,畢煒和司馬防商討了很久,終於得出了幾個結論:第一宦官此次叛亂罪大惡極,罪有應得,想必豪強也不敢替宦官說話,還會拍手稱快。第二是牆倒眾人推,豪強必然會配合抄家工作,他們也想從中撈到好處。第三抄家是民心所向,人人叫好的正義之舉,外戚不會故意為難。第四是一定會有人乘機漁利,比如說當地的豪強和官員。
因此畢煒等人打算好好利用「利」這個字,把儘可能多的豪強都團結起來。然後又確定了幾條抄家的原則:一是完全屬於宦官所有的一定要抄,還要狠抄。二是部分屬於宦官的酌情處理,可抄可不抄。三是不屬於宦官堅決不能亂動,防止有人混水摸魚。
但對於如何處理依附宦官的賓客部曲這個問題,兩人卻有了不同的意見,司馬防認為這問題干係甚廣,是其一發而動全身的,外戚打的是以靜制動的主意,等己方在在這個問題上一不小心鬧得民怨沸騰,然後取而代之,甚至他們還會故意來跳動矛盾。畢煒則認為這個問題很好解決,賓客部曲都是在東漢土地兼并中失去自己份地,不得不依附宦官家族的自耕農,只要解決了他們的土地問題,一切就好說了。兩人的共同結論就是小心固然無大錯,且還要為了士氣而對手下人適度放縱。
於是就組建了十二個大支隊,分別奔赴河南尹、南陽郡、司隸、三輔、東郡、河東這些宦官財富集中的地區,尤其是河南尹和南陽郡,前者是帝都,後者是帝鄉,畢煒更是慎之又慎。每到一縣,隊長就將地方官員和豪強首領召集起來,先出示詔命,然後就要求他們配合。地方上的人員指路,隊伍就衝進去抄家,如有反抗格殺勿論,先把浮財裝箱好運回帝都,然後封了莊園,等待上面的後續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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