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紅衣炮陣
第二天清晨，雙方再次在寧遠城下擺開了陣勢。雖然八旗士兵對於昨日的慘敗還心有餘悸，但是所有參與了皇太極昨夜軍事部署的將領卻個個都自信滿滿。
袁崇煥在寧遠城樓上看著清軍的軍陣，露出一絲疑惑。皇太極並不是傻瓜，從昨日之戰就應該能看出，面對自己的騎兵配合車營炮兵的戰術，八旗騎兵是一點便宜都無法佔到的。
而關寧軍又以騎兵為主，一旦擊潰了清軍，就能立即對其進行追擊，獲得極大的戰果。這樣的配合戰術，別說是在寧遠城下，就是在野外和清軍交鋒也不會落於下風。現在吃過一次苦頭的皇太極為什麼不吸取經驗教訓，而是採取了昨日交戰的陣勢，再次強攻寧遠城？
越是這樣，按理說袁崇煥應該越高興。可是，袁崇煥卻沒有絲毫興奮的感覺。清軍越是表現得和昨日一樣，袁崇煥就越感到疑惑。難道是哪裡想漏了？他急忙閉上了眼，在腦海中對整個戰略部署重新理清了一遍。
滿桂和祖大壽率關寧軍的鐵騎主力阻擋清軍進攻的主力，張嘯的騎兵部隊還是負責右翼的攻防，唯一和昨日不同的是吳三桂的鐵騎隊調集到了昨日相對薄弱的左翼，負傷的曹變蛟負責輔攻……袁崇煥算來算去，卻找不到什麼漏洞。
清軍進攻的號角和明軍的戰鼓同時響起，兩軍又和昨天一樣的吶喊著相互衝去。明軍昨日勝利，士氣正是高昂之時，衝擊得比昨日更加兇猛。清軍則以昨日未嚴重受損的正白旗、正藍、鑲紅三旗為主力齊力衝擊明軍鐵騎中軍陣，代善率正紅旗攻明軍左翼，阿敏率鑲藍旗攻明軍右翼。而昨日受損較重的鑲白旗和鑲黃旗則是護住皇太極的正黃旗，位於八旗軍中軍大陣之中。
「點炮！」隨著明軍城樓上和城門前車營指揮官的大聲命令，各種火炮均噴出了火舌。清軍再次和昨天一樣的成排成排的倒下。
不對，不對！一定有哪裡不對勁，一定是哪裡我算漏了！袁崇煥看著如同昨日一樣的戰況發展，越是疑惑，越是想不出到底哪裡不對勁，心中感到十分慌亂。
正在此時，清軍陣后發出的聲音告訴了袁崇煥答案，隨著十聲巨響，數枚炮彈竟然打上了寧遠的城牆，袁崇煥只感腳下一震，心中大吃一驚。急忙向清軍陣中望去，根本沒有看到什麼炮兵陣地，這說明炮擊來自清軍陣后，長達數里之遠的炮擊，威力強大到震動城牆的地步，這隻有城防紅夷炮才能做到！
清軍難道運來了那幾門紅夷炮？！他突然想起了喜公公送來的情報，當時他根本沒在意這條情報。情報里所稱清軍採用的是城防紅夷巨炮，這種巨炮每門至少都重達五千斤以上，行軍打仗如果還要拖動數門巨炮，這將是一個沉重的負擔。況且，要塞儲備的炮彈幾乎都是開花彈，並沒有攻堅用的實心彈……
長期以來都認為馬刀和弓箭才是武力根本的清軍竟然捨得投入如此之多的人力物力，拖動這並不能攻城，重達數萬斤的十門巨炮長途奔襲？！這根本就是個不可能的事情。可是，眼前的這一幕卻讓袁崇煥看到了皇太極的決心——化不可能為可能，不惜一切代價，攻陷關寧防線！
袁崇煥想到此處，感覺自己已經有些無所適從。自己之所以並沒有考慮到清軍採用同樣戰術的可能性，正是因為清軍火器配備十分落後，即使知道了戰術的實行方法，也沒有辦法複製。但現在……
只見清軍那十門巨炮在明軍火炮的攻擊範圍以外，朝著城下的車營一陣猛轟。清軍所帶的開花彈雖然對城牆殺傷力不大，但是對於士卒的殺傷力卻十分驚人。每一發炮彈的炸裂都會炸死數十人，捲起的熱浪與爆風更是將周圍的士卒卷倒在地，或者吹飛上天。所有的明軍都被眼前的這一幕驚呆了，他們做夢也沒想到，清軍居然會擁有如此之多的重炮部隊。
「快讓城下的車營撤回城內！」袁崇煥剛下達了撤退命令，就聽見城門下傳出一連串的巨響。袁崇煥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清軍的火炮引爆了車營所帶的彈藥。關寧城門外的車營陣地陷入一片火海，士兵們哀號一片。
車營的將士經過昨日一戰，根本就沒想到清軍會擁有這樣的火炮，均是帶足了彈藥，還生怕彈藥不夠，又從城內搬出了很多彈藥露天擺放，準備像昨天一樣在後方放心大膽的猛轟韃子。結果彈藥非常容易的就被引爆，轉眼就喪失了戰鬥能力。
「哈哈哈哈！勇士們，立功的時候到了，快隨我殺進城去！他們已經失去了半數炮兵，大家沖啊，不要害怕，我們也有炮兵在後面支援！」奮戰在前線的清軍士氣大振，牛錄們紛紛興奮的大叫起來。八旗士卒開始更加兇猛的進攻眼前的明軍。
范永此時則杵著那柄黑色的雁翅刀，帶著一群身穿綠色棉甲的騎兵，立在那十門紅衣炮的跟前，十分得意的望著寧遠城下的那片火海。這是清軍中唯一一支漢人組成的軍隊，綠旗漢兵隊。
壓制城下車營的火力非常輕鬆，但是要壓制城牆上的火力就比較困難了，城牆就好像一個高處的壕溝，在這麼遠的距離里要把炮彈轟上去，還要準確的落到壕溝里，僅憑十門紅衣炮很難辦到。畢竟沒有攻堅用的實心彈……
「讓他們調低炮口，開始轟擊明軍騎兵靠後部隊。」想到此處，范永下達了新的炮擊命令。
「大人，這種重型火炮雖然射程夠遠，但是落點誤差卻很大。直接轟擊正在和我軍交戰的明軍騎兵，只怕會誤傷到我軍。」炮兵的指揮官雖然也是漢人，但卻不是隸屬綠旗漢兵隊，當即便對這個指令發出質疑。
「誤傷？哼，如果不徹底消滅那三萬關寧鐵騎，你認為他們能攻進寧遠的城門么？要把那三萬鐵騎一個個砍光，我軍只怕會死傷更多吧？別天真了，什麼誤傷不誤傷的？戰爭一旦發動，就註定會死人的，以我軍損失的最小代價換來最大的戰果，這不就是戰爭最正確的戰術么？皇上想要的僅僅是一場勝利而已，能幫助他戰勝明軍，你就是功臣。」范永看了那軍官一眼，又接著說道：「要找什麼借口不攻擊明軍，能頂替你位子的人也多的是。」
「是，是！小人立刻指揮炮兵轟擊明軍騎兵！」那軍官被范永說的冷汗直冒，說完扭頭便跑。
這樣的情況下，即使袁崇煥你是智多星下凡，也無力回天了吧？你雖然想得不錯，那些把馬刀和弓箭看做武力根本的女真人的確不會重視火炮等火藥武器的運用。可是，你卻不知道在清軍中還有我的存在。僅僅只是這個疏漏，就已經註定了你會失敗！
「這狗日的紅夷炮動靜真大，隨便一炮都要把人耳朵震聾！」身後的紅衣炮發出了巨大的轟鳴，范永身邊的親兵們紛紛捂住了耳朵，大聲抱怨。
「那個字現在不是念夷了，該念衣……」范永順口糾正道。在別人捂住耳朵抱怨時，范永卻是泰然自得的杵著那柄黑色的雁翅刀，閉上雙眼，如同在聽著一曲美妙的旋律，獨自陶醉在一片隆隆炮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