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寄宿

「醒了？」

方恆睜開眼，坐起身，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周圍的情況，就聽到有個女人的聲音響起。

他望過去，就見一個三十多歲，看起來似乎有些眼熟的女人，正端著一隻碗走過來。

他想了想，感覺腦子裡有些迷糊，倒是一時間沒想起這個有些眼熟的人是誰，不由得問道：「你是……？」

「不記得了？」林玉琴笑道：「昨天，是我們送你去醫院的。」

說話間，她已經到了茶几前，把碗和不鏽鋼的調羹擺放在方恆面前，然後從茶几上，底下墊著厚布的陶罐里，用一把湯勺從裡面舀出一勺勺的白粥來，一時間，香氣四溢。

原本聽著林玉琴說話的方恆，還來不及細想她說的話，轉眼間就被碗里的粥給吸引住了。肚子里一直餓的咕咕叫，看到眼前的白粥，他都感覺自己雙眼似乎冒紅光了。

但他畢竟還沒餓到頭髮暈的地步，會昏迷過去，也不過是因為在飢餓的狀態下又進行了激烈運動，一下承受不住而已。

所以基本的禮貌，讓他還是忍住了直接端起碗開吃的舉動，只是雙眼盯著碗里的粥看，一臉讒樣。

林玉琴見他如此模樣，不由得露出了一絲微笑，等碗里的粥裝滿后，才說到：「喝吧！專門為你煮的……不過小心點，還有些燙。」

「謝謝！」

得到了主人的允許，方恆道了聲謝，然後迫不及待的端起飯碗，拿起調羹，喝起了粥。

只是簡簡單單，放過蔥花和鹽的白粥，但吃進嘴裡，他卻感覺簡直跟無上美味一般，讓人感動。

這或許有林玉琴煮粥的手藝好的關係，但也是餓極了才會如此。

沒有人說話，一個坐在一旁，默默的看著，而另一個則忙著喝粥，沒時間說話。

在喝了兩碗滿滿的粥后，林玉琴制止了方恆再次要從陶罐里舀粥的舉動，說道：「你太餓了，吃了兩碗其實已經飽了，只是胃還沒反應過來。等下再吃吧！」

聞言，方恆這才有些訕訕的放下了調羹和碗，再次道謝：「謝謝！」

這孩子倒是挺有禮貌的。

心裡這樣想著，林玉琴拿了幾張抽紙遞過去，讓他擦一下嘴角的痕迹。

看著方恆擦完嘴角后，林玉琴開始正色起來：「好了！現在也吃飽了，該說說你為什麼要從醫院跑出來吧？」

說這話時的氣勢，讓人想起學校里的老師，而事實上，林玉琴也確實是一名老師，而且還是牙山市南岸音樂學院的老師。

方恆自然不知道這事，只是看到林玉琴的氣勢忽變，顯得有些驚訝，但人家既然救他回來，還讓他填飽了肚子，之前又救過他，回答幾個問題，好像也沒什麼不行的。

不過，真正的原因當然不能說，只能含含糊糊的說道：「我又沒病。」

「有沒有病，那是醫生才能決定的，你決定不了。而且……」說完，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嚴厲起來：「……你一個小女孩，跑出了醫院也算了，竟然也不回家！這麼大晚上的還在外面瞎晃！要是遇到壞人怎麼辦？！」

聽到最後一句話時，方恆再次想起了那個似乎想對他心懷不軌的年輕男子，不由心有餘悸，以他現在十幾歲的身體，力氣肯定沒一個成年人大，真被抓實了，恐怕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還好他見機早，跑的快，不然會遇到什麼事，還真是不敢想象。

方恆一時間沒有說話，林玉琴以為對方是知道錯了，便放輕了點語氣，問道：「既然都從醫院跑出來了，怎麼不回家呢？」

「回家？」方恆臉上露出絲苦笑：「我沒有家。」

…………

說是要早點回來，但還是因為臨時來了點事，拖了點時間。

等宋文成將車停進車庫，來到客廳時，卻見客廳的沙發上只有自己老婆一個人坐在那看電視，不由有些驚訝：「那小孩呢？」

「嗯？回來了？」聽到聲音，林玉琴似乎才注意到宋文成，見對方一回來就關心小女孩，便說道：「吃飽后我看她很困了，就讓她洗了澡，去客房睡了。」

「噢！那看來是沒什麼事了？」宋文成說道。

「嗯，是沒什麼事。」林玉琴點點頭。

「你問過她為什麼要逃離醫院嗎？」宋文成問道。

「問過了，但她只說自己沒病，不喜歡呆在醫院。」林玉琴搖搖頭：「我還問了她怎麼不回家，結果她說自己沒家。」

「孤兒？」宋文成略顯驚訝，可林玉琴的話，卻讓人感覺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算是吧！」林玉琴嘆口氣：「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這小女孩給人感覺挺有禮貌的，家教應該很好，或許說沒有家，只是小孩子不願意回家而撒的謊？」

「不管怎樣，明天讓警察過來吧！」宋文成說道，這事他們也管不了，只能讓警察來了。

「嗯！」林玉琴點點頭：「正好明天是星期六，我就在家裡陪著吧！」

夫妻倆人一番交談，便把這事給確定了下來，接下來，宋文成去洗涮，林玉琴則自己回了房間，但在路過客房時，卻悄悄的打開了門，借著門外照進去的光亮，確定小女孩是不是真的睡著了，有沒有掀被子。

見床上的人睡著很安穩后，她才悄悄的關上了門，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里。

就在門關上后，原本躺在床上，閉著雙眼的方恆，卻一下睜開了眼睛。

雖然確實很困，但不知為什麼，一躺上床，就算閉上眼睛，卻也睡不著覺。

心裡想的事情太多了；現在怎麼辦？以後怎麼辦？要怎麼生活，難道就這樣一輩子？等等，各種各樣的問題和煩惱，猶如大海波濤一般，此起彼伏。

考慮的事情太多，思緒這麼亂，怎麼可能睡得著？

他側了個身，望向房間里的窗戶。

今晚的夜色應該很美，皎潔的月光照在窗台上，透過窗帘，在房間地板上留下了窗印。

見警察這事，應該是避不了了。

但他能夠說什麼呢？他所知道的，好像並不比外人知道的要多，或者說，他知道的事情，能說的，根本就沒有。

所幸他也不是什麼犯人，即便受到盤問，如果不願意回答的話，應該也不會被逼問。

但不管如何，最終他的去處，自然也就只有兒童福利院了。

經歷過昨天晚上的驚嚇后，他已經明白，流浪是最愚蠢的辦法，社會艱險，不是他現在這個模樣所能應付的，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找一處安全的地方呆著，安定下來之後，再來思考自己的未來。

而兒童福利院，似乎也就是唯一的選擇了。

好在，對於福利院，他還是挺熟悉的，如果回到那個地方去的話，應該也能很快適應吧？

心底做出這樣的決定之後，擾亂的思緒，才漸漸平息下來。

他闔上了雙眼，僅僅片刻之後，呼吸就變得平穩起來。

一夜無事。

睜開雙眼，方恆感覺整個人神清氣爽，這種感覺在是成年人的時候，已經很久沒感覺到了，小孩果然還是有小孩的好處，即便他心事重重，可一旦睡著了，睡眠質量還是杠杠地。

不過，一旦醒來，煩惱也就隨之而來了。

因為沒有睡衣，所以在昨天洗過澡之後，他就把衣服脫了，放在床頭柜上，可現在他從床上坐起身，卻沒看見那一套病服，只看到一套衣服擺在那個位置。

看來他睡得太沉，連有人進了房間，換掉了他的病服都不知道。

看著這件衣服，雖然摺疊起來了，但很顯然是女裝，他甚至懷疑會不會是裙子？

心裡猶豫了一下，但他別無選擇，除非他敢光著身子出去，又或者一直呆在房間里不出來。

所以不管他再怎麼猶豫，最終還是拿起了衣服，將其展開，一看，果然是裙子。

這是件白底圓點無袖的連衣裙，顏色倒是很樸素不耀眼，但處處展示著女性的特點，尤其是在裙擺邊緣有蝴蝶結花紋，腰間也有一個實體蝴蝶結做裝飾。

整體而言，這件衣服，很適合女孩穿，尤其是像他這樣才十四歲的小女孩。

舉著裙子看了好半天，方恆才長嘆口氣。

裙子啊！這要真穿上去，會不會徹底墮落呢？從此成為女裝大佬！

可好像不穿的話，也別無它法啊！

所以只能穿了。

放在床頭櫃的衣服，除了這件裙子外，還有適合剛剛開始發育的，十四歲小女孩穿的內衣內褲。

都是十分小巧十分可愛的顏色和圖案。

應該是新買的，因為衣服上那散發出的新衣服的氣息都還沒有散去。

看著這些衣服，方恆有些欲哭無淚，可卻也只能無奈的起身，將衣服一一穿好，然後在床上獃獃的站了一會兒，感覺下面空蕩蕩，感覺很不好，很沒安全感。

不過，也只能這樣了。

他想著，生活就像強姦，如果無法反抗，那就換個舒服的姿勢來享受。

下了床，穿好同樣是新買的涼鞋，這才離開了房間，沿著樓梯下樓，還在階梯上，就看到餐廳的餐桌上擺放著一份早餐。

早餐是雞蛋面加豆漿。

他默默的走過去，默默的吃完，自己收拾好碗筷進了廚房，洗乾淨，然後來到客廳。

客廳里電視開著，正在播放廣告，卻不見看電視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