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當假和尚遇上了真神棍
等張弛酒醒的時候,已經到了第二天的日落時分,三桐在一邊早等的不耐煩了,見張弛醒來,馬上說:「張兄弟,你怎麼睡了一天一夜,快些起來我們出城去。」
「道遠和道玄那兩個和尚呢?」張弛頭還有些暈,真開眼之看到了三桐一個人,敲了敲頭問道。
「他們出城了。」三桐說:「大昌商會的馬隊明日天亮就要啟程,隨行之人今天就都到了城外駐紮,只等過了今夜就出發了。」
「那你為何不叫醒我?」張弛問。
三桐搔了搔頭髮,說:「我見你身子嬌弱,這幾日儘是步行,而且走的儘是山路,想必你也早身體疲憊,所以想你多睡一會。況且還有時間,我們只要今夜到駐紮地點就可以,我早問明了路徑,馬隊就駐紮在城南不遠,只有一條大路,並不難尋。」
張弛聽后大是感動,穿越前他什麼時候走過這麼多的路,況且這幾日儘是山路,張弛如何受得了?雙腿早就和灌鉛了一般。昨日飲了酒,在大昌商會竟然睡了一天一夜。
「好兄弟,我們也出發吧。」拍了拍三桐的肩膀,張弛說。
城南並不遠,兩人不一會就來到了城南城門處。正要出城,一個道士模樣打扮的老頭走上前來,攔住兩人說:「兩位形色匆匆,必是將要遠行,不如卜上一卦以測吉凶,如何?」
騙子!張弛首先這般想到。他穿越前這樣的騙子可是見多了,所以他拉了拉三桐,也不打話,徑直往城門走去。
那道士連忙跑上前來兩步,拉住張弛說:「兩位莫走,算上一卦,趨吉避凶,不靈不要錢。」
張弛穿越前所見的騙子伎倆比他高明何止百倍,但又不好打發,無奈下只好問三桐說:「你可有錢?」
三桐的確是沒錢,傻傻的搖了搖頭說:「沒有。」
張弛對那老道士攤了攤手,說:「你也看到了,我們的確沒錢。」
說完又徑直往城門行去,誰料那道士又拉住了張弛的袖子,說:「沒錢也不要緊,靈也不要錢。」
張弛這還是第一次見到一個道士死皮賴臉的一定要給和尚算卦的,便說:「我是真沒錢。」
「我是真不要錢。」那道士鍥而不捨。
「便測上一測也無妨。」三桐見不要錢,愛攤小便宜的性格又展現了出來,不過等他見張弛狠狠的瞪著他,自知說錯了話,忙閉口不再出聲。不過接下來張弛說的話卻讓他滿頭大汗。
「既然如此,便測上一測也無妨。」張弛瞪了一眼三桐后,微笑著對那道士說。
道士將張弛帶到路邊,有一個寫著「預測凶吉」的攤位,道士將紙鋪開,將筆遞到張弛手中,說:「請寫一字。」
張弛見是測字算命,雖然熟讀古文詩書,可卻並不會用毛筆,隨手便寫下了張弛的馳字,這個「馳」字也是寫的歪歪扭扭。那老道士看了半響,微笑著捻著鬍子對張弛說:「馳字,有遠行之意,二位出城必是遠行沒錯。」
「馳乃馬也。」他將馳字拆開,果然是「馬」、「也」兩個字。「二位此行必與馬有關,途中所遇之事、所見之人皆與馬有關。不過……」
那道士說到這裡,卻忽然笑著不說了。
張弛暗自好笑,廢話,要出遠門難道要靠步行,自然要騎馬坐車,離不開馬了。不過張弛還是繼續問道:「不過如何?」
「不過這『馳』字寫的也未免太過難看,尤其是左邊這個馬字,毫無生氣,乃死馬也,此馬不久,故有顛簸之意,二位此行恐怕未必順利。」
張弛一聽他說「未必順利」,心想他接下來必定會說需要破財,方可免災。這些把戲他穿越前可是見多了,只是沒想到古人竟然也是這般聰明。
這樣想這,張弛更覺得眼前這道士是個神棍。
果然,那老道士跟著說:「實不相瞞,二位此行頗為兇險,不過二位如果願意破財,我倒是能保二位平安。」
張弛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甩袖要走,那老道士卻一把拉住他,笑呵呵的說:「不過鑒於公子昨日所吟『胡與漢兮異域殊風,天與地隔兮子西母東』這般慷慨之聲,知公子心懸天下,我便免費贈公子這危難破解之法。」
張弛聽這道士叫自己公子,心中就滿是疑惑,他現在穿得還是道玄的僧衣,為什麼叫自己公子?然後又聽這老道士說出自己昨日宴席上所吟之句,就更疑惑了。
老道士說完,在紙上寫下了四個字:巍巍峨眉。
「這便是破解之法?」張弛張弛指著這四個字,很奇怪。
誰知那老道士卻哈哈一笑,搖著腦袋說:「佛說,不可說。」
佛說,不可說,一說就錯。本是張弛昨日在宴席上所說之言,張弛很是心驚。上下仔細打量了幾遍這個老道士,張弛穿越以來見過的人並不多,對這老道士並沒有絲毫的印象。
有些人的氣質很特別,就如同這個老道士。張弛相信,哪怕在千萬人中,他也能馬上分辨出這老道士身上所獨具的那種神棍氣質,所以張弛很確定,再次之前,他們從未見過。
那老道士見張弛疑惑的神情哈哈大笑一聲,指著紙上寫的四個字說:「巍巍峨眉,公子可不要忘了,危難關頭,自見用處。」
說完,那老道士就開始徑自收拾道具,一副準備打道回府的模樣。
「天氣尚早,先生怎麼就開始收拾東西?」張弛問。
「貧道每日只測一卦。」那老道士神秘一笑,忽然說:「不過我今日到可以再免費多贈公子一卦。」
「還是馳字,若測姻緣,則是踏馬尋芳之意,嘿嘿,」那老道士忽然笑的很YD:「如今正值春日,尋芳春日,適見花開,朵朵堪摘,枝枝可栽。公子此行雖然並不順利,可在這桃花運上卻是鴻運當頭,讓老道我佩服的緊啊。」
說完,老道士就不在多言,收拾好工具,大笑著走了。
三桐見那道士走遠,嘖嘖地對張弛說:「他說的好像不差,今日他們出城之前,王小姐還特意來看過你。我看那王小姐看你的眼神就很不一般。」
張弛又是狠狠瞪了三桐一眼,說了一句:「江湖術士之言,未必可信。」
不過出城后沿著大路一路南行,張弛還一直在想著那道士所言的「馳乃馬也」的時候,就果然見到了很多馬,而且都是精壯戰馬,數以千計。
東晉地處江南,本就少馬,所以歷來對上北方胡馬騎兵都要吃上大虧,如今淮南城南如何多出這許多戰馬,連三桐都詫異的張大了嘴巴。
直到見到遠方的李掌柜,張弛才知道,原來這就是大昌商會所運之物。
張弛的確是沒想到,大昌商會竟有如此大的財力,更沒想到此次運送到建康的竟然是數以千計的戰馬。南方馬貴,這數千戰馬必然價值不菲。
天色已晚,馬隊正在做最後調度,戰馬長嘶之聲此起彼伏。張弛看著遠處李掌柜身邊有十數輛馬車,心中想那必是供隨行之人乘坐之用,舉步向馬車方向走去,自言自語的說:「別人都說馬有三分龍氣,看來,果真是車如流水馬如龍。
…
…
「兩位,那邊卻是去不得。」張弛和三桐正走著,聽到有人說話,回頭髮現一位大漢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身後。
「為何去不得?」三桐大大咧咧的問。
「這些戰馬都是來自極北之地,性烈難馴,怕馬驚了傷到二位。」那大漢從容答道。
「這位兄台如何稱呼?」張弛見這人器宇軒昂,身姿挺拔,似乎更像一名軍汗,便問道。
「我叫杜希名,是大昌商會此次馬隊中的一名護衛統領。二位必是隨行之人,如何日落時分才來入隊?不如我帶二位前往眾人休息之所,如何?」
二人聽后,就讓杜希名前邊帶路,跟隨他一路穿過馬隊,杜希名邊走邊說:「此次商會因為運送馬匹眾多,為避免馬匹踐踏商隊人等,所以小姐有令,隨行人眾及皮革等輕便之物都在旁邊駐紮。」
商隊駐紮的地點相去不遠,尚且不到半里之遙,張弛還在馬群中就已經看見到前隊眾人所紮營寨,這時聽到馬嘶嘈雜,便問:「南方沒有馬源么?何必要從極北之地運馬過江?」
三桐雖然雖說本是山賊,不過打劫的機會卻不多,不過儘管如此,畢竟在胡人邊境呆了數年,見慣了胡人胡馬,一聽哈哈大笑,說:「原來竟也有張兄弟不懂的事,真是稀奇。南方雖然也有馬源,可南方的馬大多是勞役所用,拉車代步尚可,若是上了戰場,卻比不過這北方胡馬。胡馬高大,最重要的是在戰場上不驚不詐,勇猛無比,耐力又強,日行千里,戰場上衝殺可要比南方矮馬強上百倍。」
三桐性好吹噓,如今終於遇到張弛不懂而他卻懂的事,自然喋喋不休說個沒完沒了。
張弛倒是知道,中國在冷兵器時代,亂世中成就統一的歷來都是自北而南,卻從未見過自南而北最終也能達成統一的。若究其原因,北方多山,所以儘是雄關如鐵,設一夫當關則萬夫莫開,相反南方卻多是平原,沃野千里無險可守。這當然是重要的一個原因,另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因為北方民風彪悍,戰馬精壯,冷兵器時代,平原之地又有什麼能抵擋得住大規模騎兵的列陣衝殺?
「想不到大昌商會竟然能從北方胡人之地大規模的運過來這許多戰馬。」一個小小商會,竟然有如此大的能力,的確是大出張弛意料。
「俗話說錢能通天,這大昌商會本來就是朝中士族產業,為了打通這中間關節,尚書僕射大人費錢何止百萬,經營三年,這也不過是第一次運馬而已。」
張弛見一提到尚書僕射大人時,杜希名言語中似乎多含不滿之意,便學著他的口氣說:「杜統領龍行虎步、相貌不凡,一定是非常人也,卻屈居一個護衛統領,難免有些屈才。」
「我本是北方流民,出身不好,很難得到上位機會。」杜希名言語中似乎有些氣憤。
「這也未必,」張弛說:「這一次運送戰馬,若到建康,戰馬出手必獲厚利,杜統領身負護衛重責,必然能受重用。」
「運到還好,我只怕是——」杜希名忽然將聲音壓低,「——怕是很難運到。」
說話間,三人已經來到前隊。張弛還在回味杜希名剛剛所講怕是很難運到,似乎暗有所指。三桐這時看見商隊也是人員眾多,問杜希名說:「杜統領,為何這商隊也這麼多人?」
「南北貿易獲利頗厚,往來之人自然就多。淮南邊關重鎮,自然也就成了貨物集散之地,只可惜如今天下並不安定,盜匪橫流,大昌商會往來以久,並且有精兵護衛,加入商隊所費不多,不過一路平安可保。所以才有這眾多商人加入商隊。」
還在三桐感慨大昌商會財力雄厚規模龐大的時候,王小姐已經看到了張弛,微笑著走了上來,杜希名連忙拱手叫了一聲「小姐」,神情甚是欽佩。張弛見這五大三粗的漢子,卻對一個嬌滴滴的小姐甚是恭敬的樣子,不覺有些好笑,不過也學著杜希名施禮的樣子叫了一聲小姐。
張弛穿著僧衣,又不懂古人禮儀,所以學著古人施禮的樣子很是古怪。王小姐看了不忍莞爾一笑,向張弛回禮說:「公子昨日豪飲,詩酒無雙,名動懷南,這一禮我如何敢受。」
三桐拉了一拉張弛的袖子,將張弛拉到一旁,小聲的附耳對張弛說:「我說那王小姐定是看上了你,你還不信,今天城門口那算命道士算的也是如此,他說我們此行與馬有關,如今果然遇到這許多胡馬,王家看來財力不小,如果那王小姐果真看上了你,你得了富貴可莫要忘了兄弟我。」
張弛又瞪了三桐一眼,不過三桐被瞪習慣了,也不害怕,反而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牙。
這時張弛聽到一邊王小姐對杜希名說:「商隊這邊人手不夠,你且傳令將護衛分作兩隊,一隊護衛馬匹,一隊護衛行人。」
杜希名說:「小姐,此行護衛僅有五百,可卻有三千餘匹精壯戰馬。再抽調護衛,若當真遇到劫馬的賊人,這眾多戰馬難保無虞。」
王小姐點了點頭,卻好像完全沒把杜希名說的話當一回事,只是淡淡一笑,很神秘的說:「杜統領,你應該知道塞翁失馬。」
杜希名素來敬佩小姐料事如神,如今見小姐這樣,那定然是已經成竹在胸,也不多言,施了一禮然後就往後隊去調撥人手。
張弛當然知道塞翁失馬,下一句便是焉知非福,不過張弛確實是心頭奇怪,這王小姐怎麼花了重金從北方購得戰馬,可如今卻剛在淮南準備上路,就已經做好了失馬的打算,這是什麼買賣?張弛不免心中很是疑惑。
三桐忽然想起那城門口的道士所說此行頗為兇險的話,心中害怕。因為如今三桐早就對那道士佩服的五體投地,所言皆準,於是他小心翼翼的問王小姐說:「王小姐,莫非路上有危險?」
王小姐淡淡一笑卻沒有說話。
三桐心中放心不下,心底一直琢磨著那道士所說的破解之法:巍巍峨眉,可是卻怎麼想也想不通到底是什麼意思。想來想去看張弛一副無所在意的樣子,也就不想了,有更聰明的人陪在身邊,他都不急我又急什麼,反正商隊這麼多人,縱使遇到危險,死又不會只死我一個,三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