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張木頭的夢一

解決了文頌雅，仇人還剩一個皇甫睿了。不過藍筱攸沒有想好要怎麼對付他。皇甫睿畢竟是皇帝，關係到整個大慶朝，甚至他出點兒問題，普通百姓的生活也會受到影響。

撓頭，難道真要她等個十年二十年，等到皇甫睿的兒子長大后再出手對付皇甫睿？

呃，也許不用等十年二十年，她差點兒都忘記長公主那個人了。長公主在宮裡面收買了這麼多人，看來有什麼大動作。也許，那個時候就是自己報復的好機會。

揪了揪自己的髮辮，藍筱攸站起身，往慎刑司走去。她又感覺自己的修為到了一個階段，只要再努力一下就能夠結出第二個神紋。

慎刑司始終那樣陰森恐怖，裡面充滿了怨氣。原本還有許多鬼氣的，但在藍筱攸念誦了《地藏經》后，整個皇宮的鬼氣都消失一空，所有的鬼魂不管願意不願意都被送入地府，等待輪迴轉世了。

藍筱攸在慎刑司逛了一圈，這一次，她只找到一個符合條件的人。這人是個太監，已經有四五十歲的年紀了，算是太監中的老油條了，在宮中有自己的生存法則，本不會進入慎刑司。不過這人的運氣不好，被人連累，遭了無妄之災，被送入慎刑司。

慎刑司的人也知道他的冤枉的，沒有對他用刑，但這人的運氣實在不好，進了慎刑司后竟然感冒了。在古代，感冒可不是吃兩片感冒藥就能夠好的，何況他是犯錯的奴才身份，醫生都不讓看，更不提吃藥了。就這樣，沒有葯吃，病症越來越重，眼看著這人就要病死了。

「你叫什麼名字？」藍筱攸問。

「奴才張德光。」

「你的願望是什麼？」

「奴才，奴才希望重新再活一次，再也不要進宮了。」

看來，所有太監的願望都大同小異，他們多是因為家貧才進宮的，他們都有著遺憾，想像自己不進宮會活得怎樣。崇竹笙已經滿足了一次遺憾，權天福一次也沒有，等自己的修為高了，就幫他造一次彌補遺憾的美夢吧。

「如你所願。」藍筱攸將手指抵在張德光的額頭上，「免得讓你再一次面對選擇進宮的痛苦，我會讓你的夢境提早一些。你自己可要努力啊，如果把你不努力，說不定不得不再一次進宮！」

……我是進入張德光夢境的分界線……

張德光原名張木頭，他還有一個大哥張石頭，一個二哥張磚頭。他們一家是江南那邊的普通農民，家裡有三畝地，每年的出產剛剛夠一家人嚼用，甚至有時候還吃不飽飯。大哥比他大八歲，十一歲的時候就離開家到鋪子裡面給人做學徒，很少回家。後來娶了大嫂后，大哥就更少回家了。

二哥比他大四歲，很是照顧他這個弟弟，兩兄弟的感情最好。他們約好了即使以後成家了也要住在一起，兩兄弟不分開——除了感情好的原因，還因為大哥的做法傷了爹娘的心，也傷了他們兄弟間的感情。

張德光記得自己進宮那一年，他只有九歲，那一年大旱，地里的出產很少，交了租后，家裡面一點兒剩餘的米糧都沒有了。二哥為了給他找吃的，上樹抓鳥掏鳥蛋，從樹上摔下來，摔斷了腿，沒有葯醫治，眼看就要活不了了。

他道縣城找大哥，想要借點兒給二哥找大夫，但被大嫂趕了出來。傷心之下聽到有人在招太監，去做太監的話，家裡面便能夠得到銀子。那個時候的他不知道什麼是太監，為了給二哥治傷，為了家中能吃到飽飯，他自己賣了自己，跟著招收太監的人走了。

然而，即使有了銀子，二哥最後還是沒有活下來。之前幾天沒有錢找大夫，二哥的傷勢拖延得越來越嚴重，後來有錢找大夫也晚了。

這是張德光心中最遺憾的一件事情，甚至超過他進宮做太監這件事情。他總是想，若不是當初他一直對著二哥喊餓，二哥就不會上樹，也就不會跌下來摔傷。二哥不會死，他也不會進宮當了太監。如果，如果重來一次，他一定要保下二哥，讓二哥平平安安、長命百歲地過完一生。

「木頭，木頭，快醒醒，二哥帶你去找吃的。」

張德光，啊，不，現在是張木頭。張木頭睜開眼睛，看到眼前十三四歲還沒有長開的少年，眼淚水嘩啦啦地就流了下來。

「二哥……」

「怎麼哭了？」少年手忙腳亂地抱住小小的弟弟，為他擦眼淚。

「是不是肚子餓了？你等著，二哥給你抓鳥掏鳥蛋吃，這樣肚子就不餓了。」少年說著就放開了張木頭，要往外跑。

「二哥別去。」張木頭連忙抓住張磚頭的衣服，「二哥別去，別爬樹。」

這應該就是二哥摔斷腿那天，他一定要阻止二哥去爬樹，這樣二哥就不會摔下來了，也不會死了。

「二哥別去了。」張木頭用力拉住二哥，發現他竟然將二哥給拉住了。明明二哥比他大了四歲，力氣也比他大多了，怎麼會被他抓住呢？

只疑惑了一下下，張木頭就明白了。二哥這是餓得手腳沒有力氣了，才會被他輕易抓住。難怪，難怪二哥爬樹下河的本事在村裡面屬第一，卻還從樹上摔了下來。原來，原來是餓得力氣不夠了。

「木頭，你放開我。不去掏鳥蛋，我們吃什麼？」二哥掙扎道。

「家裡還有野菜。」張木頭忙道。

「只有那麼一點兒了，根本不夠我們吃。」二哥道。

張木頭也想起了家裡這個時候的情況，因為乾旱，缺少食物的不止他們一家，附近幾個縣城鄉下的人家同樣沒有糧食，只能挖野菜吃。附近的野菜都被人挖光了，河裡的魚蝦也都被抓光了。張木頭家剩餘的野菜根本不夠一家人吃一頓。吃光了野菜，他們就沒有任何可以吃的東西了。難道要吃土嗎？

「二哥，樹上應該沒有鳥蛋和鳥兒了吧？就算有，也被別人找到吃了，哪裡有吃的留給我們？」張木頭想到理由勸阻二哥。

張磚頭聽得一愣，弟弟說的話好像很有道理。附近能吃的都被人搬回自己家裡了，鳥兒和鳥蛋也不例外吧？

「那，那怎麼辦？」張磚頭慌了，自己弟弟哭成那樣，肯定是餓得難受吧？他看得心疼不已，想要自己弟弟不要哭泣。

「那，那我去大哥家借點兒糧食？」張磚頭想了個主意。

「大嫂肯定會將我們趕出來的。」張木頭道，「聽說城裡面的糧食如今賣得可貴了，大哥家也沒有多少錢，他們自家買的糧食吃都不夠，怎麼可能借給我們？大嫂那個人又潑辣又小氣，咱們去了，不但借不到糧食，說不定還會被大嫂用掃帚將我們打出來。我才不要挨打。」

張磚頭聞言氣憤地道：「大哥自從娶了那個攪事精做大嫂，都不將我們當成兄弟了。」

張木頭嘆氣：「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大哥有了自己的小家，自然不會再理我們這個大家了。更何況大哥從小就在外面打拚，跟我們兩個本就沒有多少兄弟感情。」

張磚頭說道：「木頭，我怎麼覺得你今天有點兒奇怪呢？」

張木頭：「哈？怎麼奇怪了？」

張磚頭搓著下巴：「我覺得你今天的樣子很像下林村那位教書的秀才先生，說話好有條理好有意思。」

張木頭心中一驚，沒想到二哥感覺這麼靈敏，竟然一下子就發現了他的不同。

張木頭連忙道：「二哥，我剛才做了個夢。這些話都是跟著一個白鬍子老爺爺學的，老爺爺還教我認字了呢。」

「真的嗎？」張磚頭驚喜地問。他們這些鄉下人最羨慕識字的人了，這些人雖然不能夠稱為讀書人，能夠考到功名，但到縣城找工作比其他人容易多了。其他人只只能賣苦力，而識字的人卻能夠做輕鬆的管賬等活兒，又輕鬆又體面，賺的錢還多。

至少比大哥賺得多。張磚頭想著，看向張木頭的眼神充滿了羨慕。那啥，別說懷疑之類的話，古代鄉下人更加信奉神靈。張磚頭以為自己弟弟被神仙眷顧，在夢中見到神仙，學會了本事。

「二哥，等有空，我教你識字。」張木頭對張磚頭說道。

張磚頭高興萬分，用力點頭：「木頭你太好了，我一定會努力跟你學的。」

張木頭笑了，從床上跳下來：「二哥，我們進城去。」

「進城？不是說大哥不會借我們糧食嗎？」張磚頭疑惑。

張木頭道：「我們進城不是去跟大哥借糧食，而是想辦法賺錢買糧食。」

「我們能做什麼？」張磚頭問道。自家爹和娘每天也進城找工作了，可是幾乎找不到工作，實在是進城做工的人太多了，根本沒有事情分給這麼多的勞力來做。

「二哥，白鬍子老爺爺教了我一些賺錢的本領，我可以用這些本領來賺錢。」張木頭仰著頭，臉上帶著自信。

張磚頭看著弟弟這個表情，覺得自己也有了信心，道：「好，我們去城裡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