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高級水準

這聲親昵的「恬兒」，讓芸熙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很不習慣，但這個時候又不能把文心怡的手甩開，只能應了聲。

「是您抬舉我。」

「不是不是，待會兒你就知道了。哎，近鄉情怯啊，我都三十年沒回來了！」

文心怡目光複雜的朝山頂上看了一眼。

大概夏族的族長、族老等重要人物，都住在山頂，不過想想她的異能，很有可能，她自己從前也是住在上面的。難怪這一眼，包含的情愫有懷念，更有煩憂，難以形容。

別看夏族的族人都是三三兩兩分散開來的，不過若以為這裡的防護力量只有這麼多，就是小看了。在沒有得到許可的情況下，芸熙和索安不能上去，便先留在山下。文心怡一人在兩個夏族壯年男子的「護送」下，沿著蜿蜒的小道去拜見族長了。

芸熙手搭涼棚，遙遙看不到文心怡一點影子了，才嘆口氣，打量周圍。

可周圍人也在偷瞧她，明明旁邊還有更帥氣、更英俊的索安啊，怎麼都只盯著她呢？年紀不大的少男看，就算了，怎麼梳著長辮子的少女們，也目不轉睛望著她？

她身上的穿戴很普通啊！

連上了年齡的老人，也笑呵呵的看著她，那目光炯炯有神的，和地面上突然出現一塊金子，也沒什麼區別。

索安不引人注意的低聲說了句，「你……注意些。」

芸熙也不大喜歡被當成另類，無奈道，「你也是。」

索安聽了，皺起了眉，

「我是在提醒你。」

「巧啊，我也是。」

談話中止了，氣氛頓時古怪起來。

芸熙帶著疑惑瞥了一眼索安，索安則是滿臉的不解納悶，還有一絲難堪。

難堪什麼啊？

芸熙才是不解的那個人。

她想問個清楚，可索安已經撇開頭，不看她了。

簡直莫名其妙！

兩個人陷入詭異的安靜中，半響后，還是索安沉心靜氣，「夏族……有搶親的傳統。」

搶、親？

正懷疑身旁的索安是不是被人附身了的芸熙，聯繫之前的話，終於明白了，頓時好笑不已，咳嗽了一聲，

「夏族既然標榜恪守傳統，搶親大概是以訛傳訛。本民族對婚姻特別慎重，除了未婚男女之間情投意合，願意終身相伴外，婚姻是結兩家之好，納采問名……有一整套的規矩呢，是牽扯兩個家族的大事，不是隨隨便便的！」

星際時代的人們自由極了，可自由的代價，就是丟失了婚姻傳統。所謂的婚姻制度，純碎為了繁衍人類的義務。真正引愛情而結合的，沒有多少。類似天網指定兩個素不相識的男女組成家庭，比母星時代的「盲婚啞嫁」，有什麼不同？

比較起來，還不如呢！因為盲婚啞嫁的根源，是父母之命。天網？天網的編號制度，代表它只參考基因匹配度，性格根本不考慮。

而婚姻制度的散漫、不認真，也造成大部分星際孩子失去了家庭。想想那些在育兒所、保育院長大的孩子，雖然也接受了正統的星際教育，可情感天生就缺失了一大塊。他們長大后，更不懂得如何建設一個家庭，如何維護一個家庭。下一代只會重複。

就個人而言，一生不受拘束，除了星際的律法，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生活，貌似挺舒服的。但就整個社會而言，問題就大了！

芸熙都不知道，聯邦是怎麼安穩繁榮的，一個個家庭就好像組成社會的小小細胞。細胞都分裂的不成形狀了，社會居然還穩定的存在？

索安深深看了一眼芸熙，「我知道。但你的身份……太特殊了。如果他們想讓你留下呢？不擇手段也要留下你呢？」

芸熙眨眨眼，終於明白索安的意思了，原來是在擔心她啊！那剛剛她的回應，漫不經心的，好像有點傷人？她笑著說，

「我不是夏族人。」

「我也不是華族人。」

「有生之年，如果華族和夏族合二為一，那我會留下。」

兩支為了各自理念分歧，而選擇分裂的族人，都不是芸熙期望中的族人。她不會留在任何一方，然後壯大一方，去欺凌霸凌另外一支。

理念沒有對錯，她也無法評價。可只有華夏正式成為一族，那她才會留在族人領地，哪怕再窮、再苦，她也不會拋棄。因為，她是華夏族的一員，永遠無法遺忘。

簡短的對話，索安再一次的了解「超凡者陳芸熙」的態度，竟似兩不相幫，任由兩支族人的巨大分歧。

如果換了其他的超凡者，說不定會以一己之力，扭轉乾坤——超凡者不就是做這個的嗎？號召力極強，在母星時代，每個超凡者名下都有大量的追隨者，陳芸熙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沒想到星際時代，陳芸熙沒有選擇這麼做，而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冷靜的觀察華族、夏族。既不為華族的爭強不息而感動，也不為夏族的固步自封而惱怒。

這樣的陳芸熙，是索安從來沒有想過的。在他看來，有點自私，因為眼睜睜看著族人分裂而不動作。但反過來想，這也是最好的一種辦法。

畢竟，分裂不是一天兩天了，數百年下來，無論是華族還是夏族，都不是從前的華夏族。超凡者可以憑藉自己的超能力，勉強黏合在一塊，壓下所有反對的聲音。

可一旦超凡者不在了呢？

沒有了壓制力量，說不定裂縫更加大，因為一些事故反目成仇了！

那樣還不如保持現狀！

最好就是從中觀察，仔細分析，想辦法彌補分歧的關鍵點。如果雙方願意合二為一，那在彼此尊重的立場上複合，可比在強大力量下被迫重聚好得多！

一定是，陳芸熙一定是考慮到這些，才決定置身事外。

索安的大腦一刻沒有停歇，分析判斷得出結論。

他的表情比較嚴肅，哪裡知道身旁的芸熙，也在轉悠一些小心思。只是不想索安想的，都是家國民族，她對華族啊夏族，考慮的東西還不如思考他索安的多呢！

芸熙想的是：這個索安，怎麼變得怪怪的！肯定是我上次強迫他說出自己的秘密，導致兩人生分了！不然之前她帶著土豆泥去看望，索安的態度很友好的！

也不能完全怪她吧？誰讓那次鯨魚從天而降，差點要了她的命！她能不關心幕後真兇嗎？如果索安是下令的人，那曾經救她醫治她的恩情，也不用作數了！

她絕對不願意當「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的傻子！

種種念頭，竟然都是關於索安。至於夏族啊，她就是過來看看，單純旅遊一番。因為文心怡想要過來，她就陪著，本質上，她對夏族的生存狀態有關心、有好奇，但沒到了「不顧一切」的地步。

畢竟，隔了一千年，什麼血緣牽挂都淡了。

畢竟，她不再是超凡者陳芸熙了，她是新鮮冷凍人「林恬兒」啊！林恬兒不用背負為族人犧牲奉獻的命運。

兩人思考的焦點完全不在一個水平面上，自然就變成了雞同鴨講。聊了幾句，誰也沒領會誰的意思。

聊不下去了！

可對方明明不是「蠢笨」的人，怎麼可能不理解？

兩人對望了一眼，然後各自挪開目光。

這氣場，分明就不是情侶。

這時，夏族許多年輕的男子眼睛亮了，老年人則點點頭，少女們也歡快的走過來，每個人頭上都帶著青枝和野花編織的花環，笑眯眯的給芸熙也戴上。

芸熙知道這是表示歡迎，摸了摸花環，確定沒有任何毒素成分，便接納了。

少女們拉著她的手，遠遠的和索安隔開……

如果說之前還沒感覺，之後她們邀請芸熙去參加派對，而索安連外圍都沒參與，她隱隱發現了。

原來在排斥索安啊。

可為什麼呢？索安明明長得很帥！無論人品還是才幹，都值得女人喜歡啊，為什麼整個夏族的女孩，都警惕的盯著他呢？

夏族人說的也是通用語，不過對著芸熙，偶爾冒出一兩句吳儂軟語，聽起來柔和不生硬。

「歡迎你，林恬兒，你是上天賜予的小天使，美麗潔白！」

芸熙笑了笑，這麼淺顯直白的誇讚，她不知道謙虛的接受呢，還是虛偽的笑納。

「給你，你喜歡吃嗎？」

努力展示力量的夏族小夥子們，架了一隻羊烤，篝火台不知用了多久了，表面都是灰黑，呈錐形，錐口空的，架著兩個鐵鉤。那半扇羊就在上面烤的滋滋作響，分明告訴芸熙——「我的味道很好！快來嘗嘗！」

別說在飛船上經歷了一個月寡淡無味的生活，就算沒有，芸熙也不可能拒絕羊肉的誘惑！

她的眼睛也亮了，期待的看著羊肉。

少女們開心的給她割了一大塊。

這麼大，怎麼吃啊？芸熙用夏族少年們的割刀把羊肉分成幾小塊，動作熟練。而且大塊羊肉是直接放在她手心的葉子上，她把肉分開了，葉子卻沒傷到紋路。

當然也不可能割到她的手。

少女們看了，更高興了，「林恬兒，你是天生的夏族人！」

芸熙笑，指著自己的胸口，用漢語道，「我，華夏人。華族的華，夏族的夏，我，華夏人。」

誰也管不了一千年之後星際時代的事情，但她陳芸熙是不會讓自己分裂的。華夏二字是刻在她骨血上，她不會忘了任何一個字！

少女們有點悶悶的，互相看看。

芸熙不管她們打著什麼主意，笑眯眯的開始吃羊肉。

肯定是最新鮮的羊肉！

天然綠色食物，沒有任何添加劑！

不然這膻味能濃烈的沖鼻子嗎？

第二塊，說什麼也吃不下去了。

芸熙聽到久違的小黃鴨，有氣無力的說，

「碳烤小羊肉，勉強烤熟，技術不過關。調味料只有鹽一味，沒有孜然都配料。最後綜合評論，一顆星。獎勵，能量+1，調味+1.」

可能是被膻味刺激了下，芸熙的鼻子變得特別敏銳，她左右看看，河兩岸都是夏族的原住民。但他們沒有破壞此地的生態環境，把草啊樹啊，全部清除乾淨。

植被依舊非常茂盛。

農場里還有之前艾麗斯從阿爾法基地的儲藏室，帶出了幾樣調味料，其中就有孜然。但，她不能當著夏族人的面，暴露自己有空間吧？

芸熙忍不住，美味近在眼前，只需要調味！她吃不下太過原始手段烹飪的，只能靠自己了。

「你們這裡，有特殊氣味的野草嗎？」

夏族少女們不理解她的話。

「就是可以調味的草藥。」

「草藥？不能亂吃的！族老們說，叢林里草藥珍貴，能治病，沒病會吃生病！不要吃！」

少男們也湊過來，七嘴八舌的問。問過之後就連連擺手，「叢林好多植物有毒！劇毒！割傷了，臉腫、手臂腫、腿疼，走不了路！」

芸熙看著以她為中心，聚集了十多個少男少女，而這些人，半個小時之前，她一個也不認識。她很感動夏族人對她的熱情，可被圍觀的感覺，不大好。

尤其是這些少男少女們，智商好像不高，怎麼說話都是短句？好像沒辦法組織好主語謂語賓語齊全，再加上一些形容詞副詞的長句子？

難道是夏族長期的封閉，導致只能族內通婚？所以後代看起來外表正常，其實和困擾星際的基因病一樣，早就發生智商退化等一系列的問題？

應該說，芸熙猜到了真相。只是和她想象的不同。夏族人拒絕基因置換，那就沒有星際人的高智商、高體能。

他們中絕大多數，都是和母星時代一樣的普通人，異能者的比例很低。不過也不至於低智商到，沒辦法表達完整的看法。

主要看在芸熙面前，不自覺的緊張起來。

至於為什麼緊張，那要說道文心怡來之前，是怎麼和夏族族長說的。

「一個完全的，屬於母星時代的本族少女。基因沒有任何污染。她之前同意一位部隊女軍官的協議，贈與了一枚珍貴的卵子。我去查詢過了，她的遺傳基因非常棒，是一級水準！和高階異能者的生育細胞，是一個等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