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 大結局(一)
一雙眼寒如雪,冰凍左右三尺,那把劍乾淨利落地再在辰安榮的屍身上刺了一刀。乾脆而又利落地補刀,這是他的劍法那般熟悉的手法。
她喜,而後怕。因為那雙眼中再也不是當年那樣溫情,滿溢出來的仇恨像是寒氣一點點攀上她的皮膚。
「你——」他的聲音一下子變成如此沙啞,就彷彿陷入無敵的深淵之中,再無氣力。
「掌門——」她認得出那雙眼,冰冷如同野獸般,朝著她噴涌而來。
還沒等她回答,那一劍下來,從她的胸膛刺下,她大概忘了那樣的痛,那樣刺入心扉的痛是如何折磨她致死的。或許,這般的疼痛,就如同當初溫以笙受得那般。
他曾那樣看過她,曾握著她的手帶她舞劍,為何不能因為一個女人的打擾而為此心冷?
只是,他永遠也不知道。
那天的她,寧可自己下地獄,也要護他周全。
……
「若有一天找到你心愛的人,便離開這裡——」他背著身子,「我,不值得等。」
「掌門。」她木訥著眼,「我,我可以等,你,你不明白,這世間沒有值不值得,只有願不願意。」
她沒說她願意,但少年知道那個女人的眼眸中閃爍著的光,真誠卻難以辜負。
「回到辰安榮身邊,自己多加小心。」
她拿著劍,儘管此時她的武功盡失,「我會的。」
「你——」他忽而叫住她,「你身上的傷,是我考慮不夠周全。」
從那雙眼中,看到了熟悉的溫柔,她搖頭,「掌門,若你繼續說下去,怕是辰安榮那處要起疑了。」
他愣愣地收回眼神,「好,好。」
她騎馬離去的背影,或許是他一直虧欠的地方。
少年終究是個自私的人,他一劍刺穿了她的胸膛,是那滾燙的血讓他忽而清醒了頭腦,卻也一夜白了頭。
最愛的女人為他而死,愛他的女人被他親手殺害。
少年開始記起之前的事了,那樣的畫面,原來在記憶中還是可以找尋到。原來……這不是她一個人所珍視的記憶。
他乾澀的喉部發出了最後一聲怒吼,原來,千年前的李元時,用他的性命還了她所有的人情。
或許,他是恨透了,再也,不想見到她了。
終究,那個老嫗落下了眼淚,那樣真誠的眼淚,為情而流。或許,東方清淺也無法完全責怪她。
畢竟,她只是,太愛一個人,愛到扭曲,愛到失去了自己。
「千年前,李元時親手殺了你,你心中有恨嗎?」東方清淺問道。
她的目光落在遠處朝陽升起的地方,聲音顯然不是年輕的樣子,「我記得,他對我說的每一句話。卻記不得,他對我的傷害,彷彿那一劍下去,我還清所有欠他的債;而他與我,也最終兩不相欠。」
不恨不怨,不愛不悲,商女早知道她註定做一個壞人,卻不曾料到,三生三世都未曾落得一個好結局。
目光終究從回憶中慢慢收回,她是個壞人,那便做一個壞人該做的事,此生此世,她都不可能再見到那個少年。
又何必,去故作一副善良的樣子?
「你說李元時在東方國?」她輕笑一聲,「如今聖上已死,我等自然會輔佐新皇上位。天牢內的太上皇,可是一個禍患。要想他活命,你只能服從我的命令。我要全天下的人,都為我所用。」
她微微蹙著眉,但依舊不動聲色,「巫醫大人說的不錯,您手下的靈山軍確實掌控著各國勢力,能夠為您效命。但或許您不知道一件事,千年前,有這一群叛賊得以重生,千年後,也必定會有一群正義之士層出不窮。」
「你想說什麼?!」
「放了太上皇,還玉都一個太平,我可讓你見到李元時。」
「你以為,我還是千年前那個瘋子?」她仰天冷笑兩聲,朝著後頭的宮人示意著,「去天牢,將那人給我帶上來。」
「是。」
她神色黯然下去,「你說——讓我見到他,可如今見到他,我也已個風燭殘年之人,又能做的了什麼?」嘴角微微勾起,「與其讓他嘲笑,再一次地被踐踏,倒不如先殺了你們二人!」
「你!」她微微蹙眉間,已然有兩人將她夾住,顯然那是她手下的人,身手甚至比她還好。
「你知道,你敗給溫以笙什麼?」
她的眼眸忽而亮起,轉過頭看向她。
「愛而不得,可以有很多選擇,你卻選擇了最傻的一種。」
愛而不得,拼上全力一試,或遍體鱗傷,或終成眷屬;愛而不得,退一步海闊,放手洒脫,各自安好。
她的愛而不得,去選擇了最傻的一種,執念去愛,為成全愛而愛。往往這樣的人,此生只會抱著一段回憶過活。
也正是這樣,才是最傻。
「是嗎?」她那雙眼不再年輕,卻依舊有著動人的目光,就彷彿當初李元時見到的那樣,「那不如,也給你一個選擇,這把劍鋒利無比,見血者不必有任何痛苦。在太上皇來前,你有一個選擇,你二人可以活一人出去,但必須,是你自刎。不知這樣,你會如何選擇?」
東方清淺看著她手中的那把劍,按著她的兩人也慢慢將手放開。
不得不說,商女是個聰明的人,懂得讓人殺了自己。或許,這是可怕——
又或許,她太懂人性的脆弱……
「在你猶豫之間,不如同你講個故事,我給聖上吃的葯,本是讓他忘卻世間煩惱的葯。他同我說,這一輩子,他後悔過一件事,一次選擇,他做錯了。」她忽而一笑,「為了這個選擇,他決定忘記所有的一切,去夢中重新開始。」
「你可知,他在夢中,本是與阿綺生了一個可愛的孩子,那樣美妙的場景。我本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離開……」
可是,她錯了,她不了解阿恆,彷彿只需她的一句服軟,那個公子依舊如陌上軟玉緩緩而至。
「把刀給我。」她伸出手,這般的乾脆利落,反而讓她有些失措。
「你真的決定,為了太上皇,捨得這世間的一切?」
東方清淺目光冷淡,只是順勢問她,「為一個人,舍下世間一切,從不是件難事。我不怕被要挾,卻也見不得你因自己的悲傷,而看淡世間所有的情感。」
那一把劍忽而懸在了她的脖頸處,「有個人曾教過過,螻蟻也是可以重生的。」
那樣堅定的眼神,在東方清淺的目光之中遠去,在那扇宮門之後,她看見了希望,看見了那個人正緩緩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