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前世(十六)
那腳步聲漸漸近了,錦書也不在意,自顧自低頭,對著面前那朵潔白茉莉出神。
她入宮以來,同賢妃關係都不怎麼好,只是賢妃有意拉攏承安為承庭效力,方才勉強維持著表面,過得去罷了,暗地裡的敲打,可從沒少過。
至於她的身份……
作為二皇子妃的姚氏已經死了,站在這兒的,是聖上的柳貴妃,後宮第一人,穩壓賢妃一頭。
她有什麼好怕的。
賢妃扶著宮人的手,緩緩近了那片茉莉,便瞧見一道婀娜身影背對於她,正低頭賞花,只一個側影,都覺皎皎動人。
那畢竟是貴妃,滿宮裡都知道她是聖上的心頭肉,賢妃如何不忿,卻也不敢放肆,落人話柄,正待屈膝見禮,敷衍過去,卻見貴妃轉過頭來,向她微微一笑。
似乎是撞了鬼一般,賢妃一個激靈:「姚氏?!」
畏懼轉瞬過去,隨即便是驚駭。
只半年功夫不見,她不至於認錯人,面前女子分明就是姚氏,可她衣裙繁麗,髮髻松挽,簪的卻是七尾步搖!
姚氏……竟是聖上最為寵愛的柳貴妃?
這念頭一在賢妃心頭浮現,便使得她幾乎站不住腳,虧得身後宮人攙扶一把,方才穩住:「你……你……」
她一連說了兩個「你」,都沒能繼續吐出半個字來,畢竟是在深宮中摸爬滾打過多年的人,沒一會兒,便理順了其中關竅,冷冷掃一眼面前貴妃,斥道:「狐媚,不知廉恥!」
錦書被她罵了,卻不動氣,只扶著宮人的手,往一側長凳上坐了,含笑道:「我聽說賢妃出身大家,規矩更是連先帝都誇過的,怎麼見了我,連行禮都不會了?」
倘若這個冠壓後宮的柳貴妃是別人,是任何一個賢妃此前沒見過的女人,即使是個出身低微的宮人,賢妃也都能忍,可偏偏是從前的二皇子妃姚氏,卻結結實實踩在了賢妃心肺上。
賢妃怒的幾乎站不住腳:「狐媚惑主的妖孽之輩,也配叫我見禮!」
「我狐媚惑主?」錦書淡淡的瞧著她,道:「那也得惑的了才成,賢妃將自己說的這樣高風亮節,又將我說的這樣一文不值,怎麼將最重要的人給忘了?」
「這樣大的帽子,我一個人可戴不上,」自宮人手裡接了團扇,她漫不經心的打了兩下,信手指了指不遠處含元殿:「你不妨去問問聖上,聽他怎麼說?」
賢妃從來都知道姚氏聰慧,能言善辯,但真的被她說到自己頭上,卻還是頭一次,不覺一時語塞。
錦書見她如此,莞爾道:「怎麼,賢妃不認識路?沒關係,我今日無事,同你一道過去,也無不可。」說完,便站起身,示意她跟上。
賢妃心中的確怨憤,針對的卻是錦書,而非聖上。
她很清楚聖上的脾氣,也了解承安夫妻的情意,要說是承安自己獻妻於聖上,或者說姚氏主動獻媚於聖上,可信度都很小。
聯繫到此前承安被派遣江南,以及聖上在前朝對於姚家的回護,她便知道,這事兒是聖上自己主導的。
那是御極多年的天子,權柄在握,決定了的事情,絕不會更改。
至少,她不是那個能夠叫聖上更改主意的人。
在聖上將一切遮掩住的時候衝過去將一切掀開,死的只會是她,被聖上厭惡的也只會是她。
賢妃只是高傲,但並不是蠢。
硬生生將這口氣咽下去,她道:「不必了,聖上朝政繁忙,哪裡能輕易叨擾,我宮中有事,這便離去。」
「急什麼,」錦書停下身,叫住她:「你怎麼知道聖上這會兒正忙?」
賢妃面色不由一青。
「哦,」錦書似乎沒瞧見,繼續道:「大概是因為先行去過,聖上卻沒見吧?」
「不過賢妃也該知道,人跟人是不一樣的,」她微微挑眉,譏誚道:「備不住,聖上沒工夫見你,卻有心情見我呢。」
「——你說,是不是?」
賢妃臉色難看的厲害,掩在袖中的手指都在哆嗦,然而即使被貴妃挑釁到頭上,也依舊不敢回敬過去。
她不敢跟貴妃一道過去,也賭不起。
倘若她過去的時候被趕出來,貴妃過去卻被迎入,那才是真正將臉面丟盡。
而依照這半年來聖上對貴妃百依百順的心性,這種事情絕對是做得出來的。
賢妃家世所致,合宮裡也只被聖上打過臉,然而到了今天,終於又加了一個人。
更叫她心中鬱結的是,即使被打了臉,她也只能忍下。
將一口銀牙咬的死緊,她抬眼去看錦書,惡狠狠的,錦書同樣不怵,懶洋洋的看著她。
終於還是賢妃先敗下陣來,屈膝致禮:「臣妾宮中還有雜物,不敢叨擾貴妃娘娘,這就告退。」
在勢不如人的時候,素來高高在上的賢妃娘娘,也是很識抬舉嘛。
錦書心中覺得諷刺,掃她一眼,也沒說話,轉身走了。
宮中這一畝三分地,從沒有能遮掩住的消息,沒多久,賢妃與柳貴妃狹路相逢,卻被貴妃踩了臉面,這事兒便傳的合宮皆知,只叫賢妃恨得心口作痛。
貴妃的身份是她致命傷,然而賢妃卻不敢抖出來,相反,還得幫著遮掩。
只因那是一把雙刃劍,在擊傷貴妃的同時,還會損及聖上聲名。
妃妾不知維護君父,本就是大過,更不必說因內宮妒恨,而致使君主威名受損,見笑天下。
至於借他人之手抖出來,她就更不敢了。
聖上登基十多年,耳目眾多,若說宮中真有人覺得能偷偷做什麼而不被知曉,那才是真的蠢。
到最後,她也只能認了。
午膳的時候,聖上往偏殿去瞧錦書,想起這事,問了一句:「碰見賢妃了?」
錦書拿湯匙觸了觸碗中鮮蝦雲吞,淡淡道:「嗯。」
聖上自己不在乎聲名如何,倒是怕賢妃說些有的沒的,惹她傷懷:「沒被欺負吧?」
「怎麼會,」錦書微微一笑,也沒遮掩,將自己同賢妃說的複述一遍,道:「聖上倒是一桿好旗,用來遮風避雨,最好不過。」
聖上很寵愛的笑了笑,溫聲道:「只要你高興,怎麼都好。」
既然見了賢妃,表露身份,錦書也不欲再悶在含元殿里,時不時的出去走走,權當散心。
聖上樂見她如此,只當她想開了,每每得空,便陪她一道散步,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倒也自在。
這天晚上,二人相攜去賞曇花,歸殿時,聖上握住她手,道:「明晚是七夕,朕在承明殿設宴,你要一道去嗎?」
這便是想叫她在宗親與宮嬪面前露面的意思了。
自從那日見了賢妃,錦書便沒了這層拘束,左右姚氏已經死了,她又何必人不人鬼不鬼的過下半輩子,還不如隨意些,圖個自在。
擔了妖妃名頭,卻過得畏畏縮縮,那才滑稽。
「去吧,」她道:「該來的總要來,遮遮掩掩也沒意思。」
聖上原本也只是試探性的一問,哪知她竟應了,真真是意外之喜,怕她憂心,又溫聲道:「便在朕身邊坐著,沒人敢說什麼,有朕在呢。」
錦書微微點頭。
待到七夕這夜,陳嬤嬤親自伺候她著妝更衣。
朝雲近香髻高挽,簪七鳳金步搖,並累絲嵌寶牡丹釵一對,耳畔的紅寶花紋金耳環,正紅色衣裙昳麗,金紅宮紗輕挽,華貴逼人。
那本是皇后可用的色澤,然而聖上寵她,也沒人會在這上頭自尋晦氣,只當沒看見便是。
至於錦書自己,就更不在意了。
她本就生的美貌,嫁與承安之後,為謹慎見,多著素凈,少有濃艷,驟然如此盛裝,當真國色傾城,竟叫聖上失神幾瞬,待她到了近前,方才反應過來。
「美極了。」握住她手掌,聖上道。
每逢佳節,宮中便要行宴,七夕也不例外。
只是這一次的宮宴,比起此前,叫人多了幾分期待。
隱晦的掃一眼聖上席位一側的位置,宗親與宮嬪神情各有不同。
「聽說柳貴妃也要來呢,」一個宮嬪低聲同身邊人道:「能叫聖上獨寵,不知生的如何美貌。」
賢妃耳朵尖,聽得一句入耳,眼神陰鷙,冷冷颳了她一下。
那宮嬪想起此前賢妃被貴妃打臉之事,趕忙低下頭,不敢再開口了。
賢妃心思亂的很,倒沒打算死盯著那幾個低位宮嬪,掃一眼坐在趙王旁邊的楚王承安,涼涼一笑,隱約譏諷。
待會兒,怕是還有一場好戲瞧。
承安靜坐在自己席位上,感覺到賢妃投過來的視線,卻也沒有在意。
也好。
她跟在聖上身邊,沒人能給她氣受,便是被人欺負了,他也會為她撐腰。
不像他,什麼都沒有,只能叫她跟著自己低眉順眼,逢人便先低頭。
雖然這樣安慰自己,可心裡還是很難過。
大概是先行飲過酒的緣故,總覺得眼眶裡辣辣的,像是有什麼要不受控制的流出來。
他……還是很想她。
內殿里人聲鼎沸,端的熱鬧,待到內侍唱喏聲傳來,方才齊齊安靜下來,一道起身,恭敬向聖上與貴妃示禮。
聖上帶著錦書往上首去坐了,方才示意眾人起身,態度倒是和煦。
一眾人聽聞那位貴妃過來,心裡早像是貓爪子撓一樣,這會兒有了機會,雖不敢直視,卻也不免偷眼拿餘光去看,想見見究竟是何等美人,竟叫聖上這樣愛憐,乃至虛設六宮。
只是在看了幾眼之後,他們便齊齊低下頭去,不再抬首。
並不是忽然明白規矩,而是藉此遮掩自己心中驚詫。
這位柳貴妃,分明同此前的二皇子妃生的一般模樣!
再想到二皇子妃前腳病逝,後腳聖上就添新寵,許多人心中登時瞭然,目光隱晦的在楚王身上一掃,便面上帶笑,只做不知一般,同聖上敬酒說笑。
天子強佔兒媳,這是醜聞嗎?
毋庸置疑,當然是。
然而在聖上將一切處理妥當,叫人挑不出毛病時,也沒人會高風亮節,非要直諫,叫聖上給個交代。
玄宗奪了壽王妃后,楊氏家族飛黃騰達后,可沒人跳出來說什麼悖逆倫常,吹捧的不照樣是成群結隊?
認死理的人確有,但絕不會存在於依附於聖上的宗室,乃至於身處後宮的妃妾。
再者,人皆有私,都愛聽奉承話,世間有真心喜歡聽人進諫的君主嗎?
未必。
堯舜禹相讓,被世人稱頌,然而《竹書記年》載:「堯之末年,徳衰,為舜所囚」。
《韓非子說疑篇》:「舜逼堯,禹逼舜,湯放桀,武王伐紂,此四王者,人臣弒其君者也,而天下譽之。」
便是因善於納諫聞名的太宗,也在魏徵死後,下令推毀自己為其所作碑石,解除衡山公主與其子的婚約。
天子也是人,也會心有不豫,即使礙於外界原因暫且忍了,到最後,是一笑泯恩仇的可能性大,還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可能性大?
被一個心懷仇恨,且完全有能力將仇人玩弄於鼓掌之間的人記恨上,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劉邦入魯時,齊魯儒生為項羽披麻戴孝,噁心到了劉氏天子,一直到文帝時,除去勇於跪舔的叔孫通,朝堂上都沒幾個出身儒生的兩千石。
歸根結底,只要沒傷害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就沒人願意出頭,去撞聖上這個硬釘子。
到時候真頭破血流了,可沒人會同情。
錦書此前是二皇子妃,不受重視,只能坐在偏一些的位置,直到今日,隨同聖上一道坐在上首才發現,原來當人坐的高了,能將底下人神情瞧的一清二楚。
那些眼底潛藏的諂媚討好,嫉妒暗恨,統統無所遁形。
那些失意人的惆悵傷懷,也遮不住分毫。
她沒有去看承安,承安也沒看她,連餘光都沒有看過彼此,像是陌生人一樣。
這是對彼此最好的保護,他明白,她也明白。
只是忽然之間,錦書覺得有點可笑。
本應該是最親近的人,可到了這會兒,連說句話,眼神交匯都是罪過,當真滑稽。
只是,那已經不是她該想的事情了。
淡淡一笑,錦書目光順勢往自己此前慣常坐的位置掃了一眼,卻瞧見了此前的三皇子妃,這會兒的趙王妃楊氏。
四目相對,二人都有些怔然,到最後,還是錦書先行舉杯,向楊氏致意。
楊氏微微一笑,倒沒什麼不自在,同樣舉杯,一道飲了。
半年不見,她清減好些,一眼看過去,竟比錦書還要單薄些,面色也不見好。
聖上將這一幕瞧在眼裡,淡淡道:「先前蕭家曾有鼓動前朝,冊立趙王為儲之意,儀國公不肯與之呼應,致使楊氏見惡於賢妃母子,日子不太好過……哦,承庭先前還納了一個側妃,是他母家表妹……」
原來如此。
錦書同楊氏關係不壞,可這事兒上,卻是無能為力。
雖是貴妃,壓住賢妃一頭,也不好越過正經婆母去說什麼的。
只能暗暗嘆息一聲。
看一眼楊氏萎靡神情,她向聖上道:「從前,我坐在那兒的時候,臉上什麼神情,聖上是不是都看的到?」
「看得到,」聖上飲一杯酒,緩緩道:「你不喜歡說話,偶然間才附和別人幾句,大多時候都再聽,眼睫低垂,表面溫柔,內里卻有種淡淡的嘲諷,連笑起來的模樣,都帶著冷淡。」
錦書輕輕笑了一聲,伸手去拿酒壺,自己斟酒,一飲而盡:「聖上瞧的倒仔細。」
「那倒也不是,」聖上看著她,語氣溫和:「你大概不知道,當你靜靜坐在那裡時,總叫人覺得安謐清冷,同周遭歡切格格不入,讓朕情不自禁的,想過去抱抱你。」
他這句話說的平和,卻別有一種柔情,許是那杯酒太烈,錦書竟從中聽出溫情脈脈來,怔怔瞧著他,人有些愣住了。
聖上托著腮笑,借著桌案遮掩去勾她手心兒,揶揄道:「怎麼,發現朕生的俊,眼睛都轉不動了?」
錦書搖頭去笑,卻不說話。
這日的宮宴過了,錦書這身份便算了過了明路,不管底下宮嬪和宗親私下如何議論紛紛,但明面上,都得恭恭敬敬的稱一聲「貴妃」,隨即行禮。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平淡中似無波瀾,錦書原本還有些憂心楊氏,哪知七夕后沒幾天,她便被診出了身孕。
不管賢妃與趙王是否喜歡這個王妃,她懷的都是正經嫡出,無論嫡子還是嫡女,皆是意義非凡,不看僧面看佛面,楊氏的日子總會好過些。
錦書暗嘆她有福氣,吩咐人送了份厚禮過去,算是全了彼此情面。
直到七月十五,中元節這日。
宮宴一如既往的遍是歡聲,因是中元,更會徹夜不息。
錦書身子弱,難以久熬,待到深夜時候,雖是燈火通明,卻也有些禁受不住,瞧一眼底下言笑晏晏的宗親宮嬪們,暗自欽佩。
聖上年富力強,熬一夜倒不在乎什麼,見她連連打哈欠,倒是心疼:「你若覺得疲憊,便先回去歇著吧,免得傷神。」
「再等等吧,」錦書看著底下漏壺,道:「好歹過了子時。」
聖上見她堅持,也就沒再多說,示意她隨時都可離去,便轉過頭,同臨江王說話去了。
內殿里人聲徐徐,舞樂啟奏,倒是熱鬧,錦書撐著額,勉強聽了一會兒,忽的發現少了個人:「趙王妃呢?」
「大概是出去了吧,」她身邊宮人道:「人太多了,奴婢也沒注意。」
宮宴持續時間頗長,今晚更是徹夜不休,若是有人熬不住,外出更衣歇息也是有的,更不必說楊氏有孕之初,正是難熬時候,錦書聽了一聽,也就沒有再問。
如此過了子時,她便生了去意,起身預備離去。
雖是夏日,晚間卻也有些涼,聖上替她將披風帶子系好,吩咐掌燈宮人仔細些,好生送她回去。
錦書淡淡應了一聲,正待離去,身子卻忽然僵住了。
不知什麼時候,承安的位置竟也空了。
他生性沉穩,從不會落人話柄,聖上這會兒正看他不順眼,怎麼會早早離席?
男人畢竟不同於女人,事情沒那麼多。
餘光掃一眼久久未歸的楊氏席位,錦書心裡忽的生出一種不祥之感。
「怎麼了?」聖上隱約有些醉意,見她不動,溫聲道。
「坐的久了,腳有些麻,」錦書沒有將心中疑竇說出,向他一笑,道:「這就走了。」
聖上輕輕應了一聲:「路上小心些,早點睡。」
扶著宮人的手,錦書一路出了承明殿,前邊六個宮人提燈,將前路映照的一片清明,然而她一顆心,卻漸漸沉了下去。
夜色之中,她回首去看承明殿,卻覺那像是一隻長開巨口的凶獸,大半個身子都隱藏在黑暗中,將獵物咬住,撕碎。
可是這時候,她什麼都不能說,也不能做。
身邊宮人會幫她,也會聽從她吩咐,但若是聖上起意去查,絕對隱瞞不過。
到時候,只會害了承安。
滿腹心事,她回了含元殿,早有宮人用香薰球滾過床褥,她梳洗之後躺進去,只覺溫暖馨香。
可心裡的涼,是沒有辦法被消弭掉的。
承安,千萬千萬不要出事。
心裡鬱結,她這晚睡得並不安穩,反覆了大半個時辰,方才起了幾分睡意,然而沒過多久,便有腳步聲在外邊響起,即使被刻意壓制,落在寂靜夜色里,動靜也格外大。
錦書心中那股不祥之感愈發濃烈,坐起身,輕輕喚人進來。
「外邊怎麼這樣吵,」她輕聲問:「出事了?」
暮雨神情隱約有些猶豫,頓了頓,方才道:「承明殿,出事了。」
錦書心頭猝然一跳,勉強叫自己平靜下來,道:「什麼事?」
「娘娘還是在這兒歇著吧,」暮雨嘆口氣,溫柔道:「風高露重,仔細身子。」
這句話似乎有什麼深意在,然而在這關頭,只能叫錦書心中擔憂之意愈甚:「到底怎麼了,你直言便是。」
「娘娘,」暮雨躊躇一會兒,終於道:「趙王妃沒了,死的難堪……」
什麼樣的死法,才能被說是死的難堪?
錦書的心一下子被揪了起來。
「有人看見,」暮雨看著她,有些不忍:「楚王殿下從她死去的屋裡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