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花明子忍住回頭再看他一眼的衝動,強迫自己走得再快一些。
她要的是一個能掌握住的夫婿,可那男人的行為舉止完全超出她的預料;且他看似溫和,實則態度高傲,絕不會是個願意屈居幫襯地位的人。所以,她多想無益。
她一向只做自己認為需要的事,這次亦然。
花明子頭也不回地大步往前,完全不知以為會離開的人仍然無聲地跟在她身後……
【第四章】
應炎隆無聲地跟在她身後。他武藝雖然不若學文好,但也練過幾年武術,跟蹤她而不被聽見,並不是件難事。
聽見紫竹苑的僕役招呼她的聲音之後,他隱入竹林間,尋著了一處能聽見院里說話聲音的地方。
他沒跟入「紫竹苑」,是因為知道梅以文並不想見到他;但他既然來了,便不能不探探梅以文的近況,因為他知道傾城山莊背後的主人是誰,自然也清楚梅以文的背景。只希望梅以文並非喜歡上她,否則那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場災難。
「梅兄,外頭風寒,怎麼你連件裘袍都沒加就到外頭來了?」她清脆的聲音傳到院外。
應炎隆聽著她如玉石般的清脆聲音,只覺得雖不似其他女子的軟柔綿細,卻讓他有種如沐清泉之感。
「我怕你從那事之後就再不理我,好不容易知道你來,就急著派林管事找你。」梅以文輕柔的聲音隨之傳來。
「我這不就來了嗎!我推你到屋內吧。」花明子嘆了口氣。
看來梅以文的身子最近不怎麼好,需要坐輪椅。應炎隆蹙了下眉,決定待會便派人去向梅以文問診,如果梅以文願意接受的話—這一個多月來,梅以文總不讓瞿大夫把脈,就只靠應家定期送上的丸藥保養。
「我還不想進去。屋裡一股子藥味兒,先讓我在這透透氣吧……」梅以文的聲音愈來愈小。「一會就好。」
應炎隆勾起唇角,想象著此時的她必然是一臉不贊成地看著梅以文。這女人同他一樣,不瞧別人臉色,只習慣別人瞧自己的……
「不是我愛凶你,而是你臉色真的不好,只許在外頭待一會兒,且得先差人替你拿來暖裘和手爐。」她嘆了口氣,聲音中帶些無奈。
「好。」梅以文帶笑地依言吩咐了下去。
一陣腳步紛亂聲音之後,梅以文才又繼續說道:「我真怕我與你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沒的事。」
「我……不是那麼莽撞的人。只是,這些時日病又更重了些,很怕沒把心意告訴你就這麼走了,我會遺憾……」
應炎隆一聽這些話,斯文臉龐立刻一沉。梅以文當真喜歡上了她?這事若一個沒弄妥,她和梅以文安有命在!「梅兄……」
應炎隆聽見她語氣嚴肅,直覺她對梅以文應當不是男女之情,這才鬆了口氣,聽著她繼續說道:
「我們若要繼續當朋友,我就有話直說了。我當你是好友,佩服你的才華,心疼你的身體,可我對你沒有男女之情。事實上,我連我未來要找的夫婿都沒打算要有什麼男女之情。我只想把身邊的事打理好,好好過日子,如此而已。」
連她未來要找的夫婿都沒打算要有男女之情?若真如此,那他可能要讓她失望了。因為她的出現讓他明白了,他對於那些溫良恭儉讓的女子,當真是一點興趣也無。
他斯文外貌下一直有股狼性,他看中的、想要的,就會不顧一切地出擊。事業如此,婚事亦然。
「你會因此而疏遠我嗎?」梅以文問。
「梅兄,我始終認為你對我不像是男女之情,反倒像是羨慕我的人生……」
一牆之隔的應炎隆聞言,驚訝得睜大了眼,而他向來以為沒什麼事能讓自己太驚訝。
她必是不知道梅以文的身分,否則說起話來不會這麼毫無忌憚;可她若不知道梅以文身分,卻能覺知到梅以文羨慕她的人生,也算是觀察入微了。
不愧是他看中的女子。應炎隆勾起唇角,對她又添了幾分好感。
牆內傳來梅以文的幽幽嘆息,並說道:
「你果然聰慧,我是想成為你沒錯……」
「人無法成為另一個人,咱們各自把自己的生活過好;然後,我當你是兄長,你當我是個貪嘴妹子,如此可好?」
「我若有你半分果決,今日便不會落得這番局面了。」
「兄長若不嫌棄,小妹願傾聽。」
應炎隆聞言,眉頭一擰,只盼梅以文什麼都別說。有些事情知道了不盡然是好事啊。
「我……我有一心愛之人,雖然離得不遠,卻像是遠在天邊,不得相見……」
應炎隆全身緊繃,只盼梅以文快快閉嘴。
「罷了……不提也罷。咳咳……」梅以文輕咳了幾聲。
「梅兄,我們先進屋去再慢慢聊吧。」她故作輕鬆地說道:「你這妹子再找不到東西吃,可真的是要腳軟昏倒了。方才在路上可是有過一番折騰呢。」
「來人,快把八寶穌、石磨布袋石腐還有菊花糕全送到屋內。」梅以文說。
「就知道這趟沒白來。梅兄的菊花糕可是一絕,我上次吃過一回后,連夢裡都在思念著呢。咱們快進屋去。」
「你不需過去賞花宴嗎?」梅以文問。
「我是陪一個妹子來的。你也知道我和應炎隆沒那緣分,今日不過是來湊湊熱鬧罷了……」
「你既當我為兄長,那我有個東西要給你,你不許拒絕……」
應炎隆靠著牆,聽著她的聲音愈來愈小,終至聽不見為止。
她如何知道她和他沒緣分?因為他並不這麼覺得。
應炎隆無聲且快速地轉身走上來時小徑,腦中已盤算好要找人去調查這個與錢盈盈以及梅以文有關的姑娘身分了。因為他相當肯定—她絕對會是他感興趣的妻子人選。
待得花明子從梅以文的住所離開、回到賞花宴時,宴席已幾近結束,只余幾名姑娘家三、五成群地閑聊著。
「情況如何?」花明子走到錢盈盈身邊問。
「花……姐姐,你怎麼去那麼久,宴席都快散了,我都快急死了……」錢盈盈抓住花明子手臂,滿眼發亮地看著她。
「發生什麼事了?那車夫傷勢惡化了嗎?」花明子倒抽一口氣。
錢盈盈把花明子拉到角落,壓低聲音卻又掩不住興奮地說道:「有事的是你!」
「我怎麼了?」
「那個在路上救我們的人是應炎隆!」
天啊!花明子頓時一僵,竟連眼尾餘光也不敢亂瞧。「他……不會還在這裡吧?」
「早走了。他與每個姑娘談過話之後就離開了。」錢盈盈說。
花明子鬆了口氣,可柳眉隨之皺了起來。他竟然是應炎隆!這下子問題可大了。
該不會應炎隆早已猜出她是花明子,所以借故攀談,想試探她是否適合他弟弟吧?她雖認為他弟弟這門親事可以認真考慮,但被人這樣稱斤論兩地暗中打探,她心裡就是不舒服。
況且,這應炎隆拒絕了她的婚事,後來卻代他弟弟求親,表示他認為她配不上他,而比較適合他的弟弟。這讓她甚感不快,因為她要的也就是一個能夠傳宗接代的丈夫,完全是應急用的,因此,她才不想同他一般見識。
「姐姐,你怎麼發起愣來了?」錢盈盈推了下她。
「應炎隆也和你談話了嗎?都說了什麼?」有沒有問起我的事?
「何止談了,他第一個就走到我身邊。林家小姐嫉妒到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錢盈盈緊盯著她,激動到抓著她的手臂。「你知道他說了什麼嗎?」
「他說了什麼?」花明子心跳加快,有種不好的預感。
「除了幾句向我爹問候的寒暄外,他詢問的都是先前在路上發生的事,還有我與你認識多久、是否經常出遊等事。」
「興許他不知道該跟你說什麼。」不過,這是否表示應1隆還不知道她的身分?
「他若真不知道要說什麼,轉身走開便是,何必問I堆話。像那個塗家的姑娘,他問一句,她答一句,他皺了下眉頭,一共只跟她說了三句話,然後就走人了,塗姑娘眼眶都紅了呢。」錢盈盈嘻笑地給了她一拐子問道:「他對姐姐你有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