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女子一雙艷色明眸,可眉毛、鼻尖及鵝蛋臉兒卻又透著出眾氣質,最難能可貴的是,她所散發出來的慧黠神色。
「他撞到頭,頭上腫了一大塊,昏了過去。除此之外,身上並無大傷。」花明子說道。
「我這裡有一顆應家藥鋪的『六仙丹』,先讓他服下。」應炎隆從懷裡取出丹藥。
「應家藥鋪的『六仙丹』!」錢盈盈驚呼出聲。「那很貴啊!」
應炎隆沒應聲。
「人命無價。多謝公子。」花明子彎身便想扶起車夫。
「我來吧,男女畢竟有別。」應炎隆攙起車夫的上半身。
「死人與活人才有別。」花明子咕噥了聲。
應炎隆揚眸看她,她一對黠眸並未閃躲,正一瞬不瞬地迎著他。
應炎隆並未立刻接話,他喂完車夫丹藥,並讓其躺下之後,才又抬頭看著她說道:「我指的是男女力氣有別,我應該比姑娘更能抱得動車夫。」
「對不住,是我多心了。」花明子回以燦然一笑。
應炎隆看著她的大方姿態,心頭竟是一漾。
「我的力氣比尋常女子大些,拖著他走個幾步還不是問題。」花明子走向馬車,打量著車輪陷人土溝中的程度。「不知馬車能否拉得起來?」
「這等勞務,就交給我吧。」應炎隆走到馬車邊,繞著打量了兩圈之後,捲起黑緞袖口。「請姑娘牽馬,我來推車。」
「多謝。」花明子點頭,立刻上前握住韁繩。
「姑娘會駕車?」應炎隆看著她的拉韁姿勢。
「會一些。」事實上,她的騎術遠比駕車技術來得好,但這事不需要到處嚷嚷。
「那我現在要做什麼?」錢盈盈挨近花明子問道。
「看著車夫。」應炎隆和花明子同聲說道。
錢盈盈的目光在他們二人身上來回打量著,噗地一聲笑了出來,見二人又同時瞪她,她只得碎步跑到車夫旁邊。
車夫服了丹藥才一會兒,便呻吟了起來,勉強睜開眼,嘴裡含糊地說了些話之後,又昏了過去。
「姐姐……他醒了又昏了,我該怎麼辦?」錢盈盈大聲說道。
「你就站在一旁看著,若他神色痛苦,你再呼救。」花明子嘆了口氣,對著他說道:「我這妹子天真爛漫,讓公子見笑了。」
「無妨。我家中亦有一個幼弟如此,很是習慣了。」應炎隆說道。
「嗯。煩請公子快些幫我移車,雖說已服了六仙丹,但人命要緊,還是得快些載他到傾城山莊找大夫。」梅公子身子不佳,山莊里永遠有大夫在。
「我們這麼晚還沒到,賞花宴應該已經開始了吧。」錢盈盈在另一側咕噥道。
果然,她們是要去參加賞花宴的。應炎隆看著眼前女子,唇角微揚,心情更好了。她若是在賞花宴上知道他便是應炎隆,不知會是何種表情?
原本以為自己想要的妻子是那種溫文有禮的大家閨秀,如今一見她,倒覺得她個性爽快且處事利落,反倒更能引起他的興趣。對於這場賞花宴,總算是有點興趣了。
應炎隆單膝著地,彎下身,雙手試抬了下車身部分,而後抬頭看向她。
「姑娘準備好了嗎?」他問。
花明子點頭。
「我喊『拉』時,你就用力拉。」「我喊『推』時,你就用力推。」
二人同時說道。
他挑眉看向她,知道她在家中必然也是主事者。
她看著他,在心裡嘆了口氣——什麼時候,男人才會習慣女人也可以發號施令?
「唉呀,怎麼你們兩個老說一樣的話呢。」錢盈盈拍著手,笑眯了眼。
二人同時看了她一眼后,再次不約而同地回頭專註於手邊的事。
她握緊韁繩、他手掌扣住車身,彼此互看了一眼后,同時張口喊——
「推!」
「拉!」
他使出這些年來仍持續練武的氣力,在第一時間便抬起了馬車一隅。
她則是同時使勁扯著韁繩,讓馬匹往前跑了幾步。
馬車匡咔一聲駛出凹洞。
應X火隆坐在地上,因為施力過度而低喘著。
「做得好!」花明子朝他豎起大拇指。
應炎隆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因為已經許久沒人這麼誇他了。
花明子只覺得他這一笑,讓她移不開目光了。
這麼斯文的臉龐,竟也能有這般燦爛的笑顏,那笑意簡直快溢出眼底了啊。
這樣的笑容盈盈應該會喜歡吧。
花明子抬頭看向錢盈盈,只見小姑娘果然雙眼發亮地看著他的笑容。
「你得做一件新衣裳還給這位公子。」花明子輕咳一聲,提醒盈盈別太失態。
「十件都沒問題。」錢盈盈傻笑著,目光仍是停在他臉上。
「姑娘毋需太客氣,不過一件衣服罷了。」應炎隆這話是對著杏綠姑娘說的。
花明子挑眉,不置評了。若她沒看錯,他身上穿的是以兩計價的天絲,衣服上的銀線剌綉亦是精美非常,顯然這人身分非富即貴,自然不會稀罕一件衣袍。
只是,這般身分的人竟能如此沒有架子,見人有難便彎身幫忙的行為讓她很是欣賞。
「在此謝過公子的相助之恩,我們就不耽擱公子的時間了。」花明子拱手為禮,聲音若清泉般清爽澄凈。
「你們快快前往傾城山莊吧。」應炎隆點頭。「我幫你們將車夫扶進車廂里。」
「我來幫忙。」花明子立刻上前相助。
二人一同將車夫扶進車廂后,應炎隆再取過韁繩,將馬車轉了個方向,牽回大路之上。
「往這條路直行,不到半盞茶時間便可到傾城山莊了。」他轉身看著杏綠姑娘,目光一直沒從她臉上移開。
花明子一向被瞧得習慣了,且心裡急著趕路,加以不討厭這人,也就任由他的目光放肆了。
「多謝公子。」花明子待錢盈盈坐上馬車前座后,手握韁繩看向他。「不知公子貴姓大名?待我們返家后,便讓人送去謝禮。」
「舉手之勞,不需言謝。」應炎隆微笑頷首,因為心知不久后兩人便會再相見。
「那怎麼成!至少得讓我們知道名字。」錢盈盈見他從頭到尾都只看著花姐姐,更加想探探這人底細了。
「好。」花明子見他臉上笑容似有深意,可她實在沒時間去探究了。「公子是大器之人,我們在此謝過便是。」
對他點頭后,花明子揚起韁繩駕車一頭也不回地朝傾城山莊前進。
應炎隆雙臂交握胸前,看著漸遠的馬車,猜想著「她」若知道他便是應炎隆時會有什麼反應。即便「她」未列名於他的妻子名冊里,然則「她」仍蓄著未婚女子的披肩髮式,他們之間便有可能。再怎麼說,他應炎隆都是這京城裡的一號人物,哪個女子會不賣他面子呢?
花明子一到傾城山莊,便急推錢盈盈前去賞花宴,之後立刻找來山莊的林管事,請他找大夫來診治車夫。林管事認得她,馬上應允幫忙。
所幸車夫在大夫前來時便已清醒,且大夫說車夫只是一時摔得重,才會昏迷過去,只要休養幾日便無大礙。花明子於是給了車夫一些銀兩,讓他多休息。車夫一看那些銀兩,只差沒下床來跟她磕頭,謝她不怪他駕車走錯了路。
「你好好休息,我會跟你們小姐編個說詞,絕不會讓你回去受罰。」今日若非錢盈盈晚到,催著車夫急趕,也不至於發生這種事。
花明子在車夫的道謝聲中走出雅房,快步踏上白石小階,穿過一扇半月雕門,迎著陽光徐行。
秋日午後陽光溫暖舒心,成排金燦菊花在小徑兩側迎賓,朵朵都有手掌般大小,花明子沿著上頭通往「採菊院」的菊花燈籠而行,準備和錢盈盈會合。
只是,才走到栽植著各色繽紛的菊花大門前,她便發現了不對勁。一來是劉媒婆腳步飛快地四處穿梭,顯然是在找人;而那些穿著打扮顯得特別用心的姑娘們也個個心神不寧地左右張望著。
「花……姐姐……」錢盈盈一看到她便挨了上來,一臉興奮地說道:「應炎隆還沒到,大夥都等得望眼欲穿了呢。幸好我們晚到了,否則我鐵定會對著那些菊花打起瞌睡。不都長得一個樣嗎?有什麼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