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一路催馬小步急行,到煙波致爽齋里許遠近下了馬,悄悄靠近。魯大彪帶的兵卻好,半點聲音也沒響動。遠遠地看到煙波致爽齋前後都圍的是人,刀槍上手,明月下光晃晃射著寒光。裡面善撲營據著廊柱,張弓上弦,兩下一觸即發。我遙遙看見凌普在陣后,身邊卻還有一人,穿著斗篷,料想便是太子,周圍團團侍衛護著。兩人卻似在爭吵一般,我不及細想,待走到百步左右,招手著令上馬,直向兩人衝去。

本來圍著御駕的銳健營中已有不少人覺察到有人騎馬來到,只是未及動作,不過幾數,已聽得馬蹄如雷,自己陣后卻是亂作一團。那凌普想是矯詔,並沒有告訴手下兵士因何出兵,眾人不知發生何事,忽然遭到偷襲,不知如何是好,就是三兩個反擊的,不及我出手,那魯大彪一刀一個,早砍翻在地。

凌普兩人不曉得因何躲在陣后,身側侍衛親兵只有百十,卻是便宜了我。一打馬,揮刀直衝過去。這幫侍衛卻是挺硬,武藝也不稀鬆,雖殺了幾個,悍不畏死一個個圍上來,媽的,沖的快了。魯大彪他們卻是被隔在外圍,身旁幾個親衛架不住人多,身上都掛了彩。早知道不逞英雄了,還說擒賊擒王,先抓了為頭的,再號令亂兵,讓皇帝老子看看自己多麼英雄了得。要是帶個幾千人過來就好了,下午的事飄飄然昏了腦袋,真以為自己能以一當千,驕傲害死人吶。

手中刀左擋右架,終究亂中防護不及,左臂上被劃了一道口子。我平日最忌見血,一見到血就昏頭。此時一見到自己流血,凶性一時便發,口中嗬嗬出聲,手裡傢伙揮出去,也多帶了幾份力氣。忙裡定睛看時,手中倭刀已經斷了一截,罵道:「他娘的日本貨!操他奶奶!」棄了斷刀,低頭避開襲來的一刀,縱身一躍,撲到緊緊逼著我的一個侍衛馬上,右臂夾住頭頸用力,頸椎咔咔作響,已是斷了,奪過他手中馬刀,把屍首推將下馬,使力氣一刀砍在靠近來一個倒霉鬼頭上。刀鋒過處,半截腦袋已經掉了下來。

人多架不住拚命,數十個侍衛,竟被我們幾人逼得手忙腳亂,魯大彪這時也殺了過來,兩股人一時發力,並肩沖入內圍,霎時間殺到凌普兩人面前。魯大彪殺得性起,如捉小雞般提過太子,一刀就要勒他脖子。我大喝一聲:「要活的!」刀鋒卻已經劃開皮肉,虧得魯大彪收手快,動脈沒有切開,血流得還是不少,很深一道口子,看著可怖。凌普本來不堪,勒馬就要逃跑,待看清來人是自己最怕的四阿哥,渾身是血,臉色猙獰,如同九地魔神一般,手酥腳軟,卻是嚇得傻了。我也不跟他客氣,一把提將過來,放到鞍前。

眾軍見到凌普被擒,手中刀槍也鬆了下來。這時只聽康熙大聲命令,內中善撲營提刀惡狠狠沖了出來。此消彼長之下,又是生力軍加入,不消片刻,局勢頓時扭轉。銳健營的叛軍越發慌亂,勉強抵抗得一時,便都放下兵器,束手就擒。魯大彪眼睛通紅,卻又砍倒幾個,我連聲喝止,才心不甘情不願收了兵器,挾了太子,到我身邊立住。

「兒臣失職,驚了阿瑪聖駕,萬死不贖,求阿瑪降罪!」我見得康熙出來,撲到康熙腳前,語帶哽咽說道。誰歡喜作奴才樣,不過是情勢所逼罷了。這次事情大了,我本領這護衛的職守,再也推脫不了,不如光棍些。

「起來回話。此次錯不在你。誰料想得到朕的太子要弒君弒父。你救駕辛苦,朕賞你還不及,怎會罪你。滾起來!」見我一個頭磕在地上,渾身是血,袍甲上儘是刀痕,臉上血淚一道一道的,康熙心裡滿是心疼,既覺得這個四兒子著急老子安危,奮不顧身,又惱怒出了這般事情,四阿哥竟一點沒有準備,但看著眼前百餘人人人挂彩,想著適才驚險,為救自己,四兒子奮勇當先,差點喪了性命。一腳虛踢了過來,輕聲喝道。

「嗚嗚,見著阿瑪沒事,兒子就放心了。兒子急啊!嗚嗚嗚!」索性痛哭失聲,也不避讓,抱住康熙大腿,鼻涕眼淚一古腦塗到康熙身上。一口長氣一口短氣,喃喃只道:「兒子巡營,聽到動靜就趕過來,不知道什麼事,幸虧蒼天護佑,見到阿瑪,兒子心裡高興啊!兒子歡喜啊!」卻是自己也不知說的什麼,只覺得得康熙身體微微顫抖,手臂使力,抱得越發緊了。

康熙本是心智堅毅之人,只是年紀上來未免婆媽,見到兒子痛哭流涕,只是因為自己平安,真情流露,全不顧臂上傷口一直流血。再想到自己另一個兒子舉兵要殺自己,不由得老淚縱橫。一把拉起自己兒子「不爭氣的兒啊,眼見著許多兵馬,你怎麼就這麼莽撞,你傷的怎樣,給阿瑪看下。」

我退開一步,復又跪下:「兒子傷的不重,如今還未知安全與否。為萬全計,請阿瑪移駕御苑,驍騎營已經奉了兒子命令營中戒嚴,請阿瑪給兒子道旨意,兒子去把離宮裡清一清!」此次來承德,驍騎營人數最多,善撲營是皇帝親衛,銳健營來了三千,還有千數不知在何處,在營里還好,要是分了到哪裡去,順便殺個阿哥王爺什麼的,我就慘了。

「朕依了你,謀逆的,你決斷就是,不管什麼人,不用報給我知道了。」康熙也知道不是父子情深的時候,一恍惚間就恢復了從容鎮定。

我站起身,大聲喚到:「圖裡琛!劉鐵成!」

「在」

「這兩個人交給你們了,防著自盡。護著皇上。有一點疏忽,四爺找你們!」

「喳」

帶著魯大彪等人趕忙四處尋看,情況卻不是所想那般糟糕,凌普只是用著太子的印鑒,說是有人圖謀不軌,領兵護駕的。當值巡營的魯大彪一眾人等,因與他齷齪,卻是沒參與進來。其餘各處,平安的過分,老八還未睡下,聽到動靜趕忙去了御苑,為康熙壓驚。老大老三卻睡得和死豬一樣,各王爺心下不知何事,見到我紛紛打聽。

太子的寢宮本是重中之重,我帶兵去時,裡面燈火一統沒點,人卻都醒著,好像在等待什麼,二話不說,命人上了綁,太監宮人屬臣一起扔到雜役房裡鎖起來,著魯大彪領人看著,這才迴轉去見康熙。

進到院中,只見著幾個阿哥跪在階前,馬齊張廷玉和幾個侍衛守在門口,太子卻不知何處。見我進來,馬齊高聲說道:「皇上命雍郡王即刻見駕。」我看向老十三,卻看見胤祥的手連連擺動,我不解其意。向張馬二人匆匆見過禮,解刀交予圖裡琛,一陣風穿進屋裡。

太子卻在屋內,坐在康熙身側,兩人臉上均有淚痕。我心下納悶,剛才還他媽的要死要活,一會兒就父子和好,這人變得也忒快了,朗聲道:「臣見過皇上!請太子安!」醒目點,太子也招呼下。

康熙微笑著對胤礽說道:「這次多虧了你四弟,要不然凌普的陰謀就得逞了。你當得多謝他。」

我一頭霧水,凌普那小子有什麼陰謀。就憑他,小河溝里都翻不起浪,也配有陰謀。太子不是要趕著上台么,這回子算是哪門子的道理。

聽得半晌,腦袋裡醒過神來。原來凌普不過是想著康熙一死,理所應當是太子上台,老八沒名分,縱使朝臣向著,大義壓下來也沒辦法,就鼓搗一幫子自己親信舉兵圍駕,太子聽說急忙去阻止,正在爭執間被我逮了現行。還是不對,凌普不過是個奴才,給他一百個膽子他敢幹這滅門的事?就算是利欲熏心,發昏作傻,調兵的太子印鑒是偷的不成?白痴也知道,就憑這兩千之眾,殺得了皇上,就能保太子上台了?當皇上是傻子還是當老八是傻子?你倒是忠孝兩全了,為了皇阿瑪力阻自己奶哥的謀逆之舉,那我算什麼?衝進去擾了你大發神威是不?你寢宮裡那些個親信,是等你勸了凌普回去喝酒么?

這二哥雖然懦弱,腦子不是不好,這等低級手段不是他做得出來的。康熙精明得跟鬼似的,這等漏洞百出的謊話也信么?我偷眼瞧瞧兩人面色,心裡猛現出一個名字,王掞!這王掞本是熙朝的老臣,太子的師傅,眼看著太子親近小人,素來直諫又不見聽的,最是痛恨凌普不過。太子書房,向來不避這個老師,印鑒行文,他是很容易拿到的。以他的口才,凌普那個蠢蛋被他賣了都不曉得。但是有一點,動機呢?這老王掞滿心思的忠君為上,皇上一道旨意,叫他上吊他不會去跳河。退一萬步講,就算是這個老酸丁開了竅,為了太子下皇上的毒手,以他的智力,也必不會下這步臭子,多半會找個萬全的機會毒死康熙了事。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這時忽覺到一道陰測測目光盯得我汗毛直豎。太子臉上雖帶著笑意,我怎麼覺著全是不懷好意一樣,老二轉了性不成。以前寬厚的二哥,這目光卻是要擇人而噬一般。我全然明白了,王掞要誘使凌普起兵,不過是要陷凌普入彀,目的不過是要殺凌普,明知道康熙曉得太子懦弱,不會因此疑心太子。找元兇也只會找到自己,是要舍了自己一死以諫太子,希望太子遠離奸佞小人。太子近況不好,眼看著就被老八擠下台,老王掞估計也是急眼了,要臨死一搏。沒曾想太子眼看著自己師傅捨身為自己謀畫,卻是真存了殺康熙奪位的意思,故意放王掞取了自己印鑒給凌普,準備一旦泄露,就推在王掞身上,將王掞留京,不過是防著他見到康熙。與凌普爭執,想必也是堅凌普的心,以凌普的膽子,怕是下不了心腸弒君吧。

康熙不是不清楚,可是這事實在太過聳人聽聞,一國太子謀逆殺君,一旦大白天下,怕不是青史上留後人笑么?王掞與自己君臣情重,如此也是為了太子起見,也不好怪罪,只有到此為止。凌普就背了這個天大的黑鍋了事。

我後背汗出津津。如此這般,我又算個什麼玩意兒呢?太子與我,定是不死不休了。康熙與太子現在父慈子孝,其實內心卻已是劍拔弩張,一旦找到機會,誰都放不過誰。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爆發而已。老二的心機,何時變得這樣陰毒,父子兄弟,竟全然不顧了。佟貴妃死前囑咐我幫著這個二哥,雖不情願,我還是儘力幫他。這麼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算我這幾年不待見了,也不至於此啊!見到老二陰毒的眼光,我心裡不禁有了怨恨。媽了個巴子,老二你別高興,這次你賣了凌普矇混過關,我若是不拉你下到九地幽冥,等著你剮我不成。

「凌普罪無可恕。離間我父子,還嫁禍太子,殺他一萬回都不解恨。皇上和二哥受了驚,我收拾這個王八蛋去。」我恨恨地道。

「你急什麼,凌普的罪,輪得到你去么?十惡之罪,交部論處才是正法,你現在處置凌普,是個什麼說法!朕知道你心裡焦急,去包紮下傷口,回來朕有話問你。」康熙一面撫著太子的背,一面溫言斥道。

老二身上的雞皮疙瘩沒掉下來么?當真肉麻得很,心裡巴不得對方早死,外表看還是一家親。不能痛快些嗎?我躬身退到門口,轉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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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新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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