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習武天才?
吃過晚飯,陪了娘說會兒話,只覺得心裡堵得慌。跑了後院護院使喚的演武場,架子上挑了根長槍,把姐教過的槍法照了少林寺瘋魔**的路數舞了一遍,我掃、我扎、我還扎,叫你大旱,我還扎!瘋子一般地連吼帶打,把個瞎眼、順眼嚇得躲出去多老遠,瞪著小眼驚魂不定地瞅我看。
瘋鬧一番,出了一身的透汗,這心裡的堵卻也疏開了,這心勁兒一減便收了招式,還沒等擦汗便聽一聲暴喝:「好!」
這誰啊,沒事躲起來嚇唬人玩?
趕緊回了頭看,呵呵,認識,家裡護院的頭領,不知道叫個啥名字,娘讓我喊六叔!六叔三步兩步跑了跟前,連珠炮一般問道:「少爺習練這王家神槊多久了,卻是何人教授,怎的老漢竟然不知?」
「怕是大小姐教的吧!」邊上個壯實的護院插話道。
「怕是大小姐照了槍法的路數教的吧!」邊上個歲數大些看上去見多識廣的護院跟了瞎八卦。
「少爺是從何人之處習得這槊法?」個跟六叔歲數相仿的老伯眼珠子瞪得鬥雞一般盯了問。
瞠目結舌,趕緊跟六叔解釋:「六叔,姐傳下來的。一月前平兒纏了姐姐習武,姐姐纏不過便傳授下這王家槍法,眼下沒傳完呢。今兒下黑平兒心中憋悶,便隨手亂舞了幾下全沒了路數,倒教六叔見笑了。哎,我說六叔,這神槊是個啥兵器?先前姐說傳授的是槍法啊。」
六叔瞪眼瞪了半天,仰天長笑一聲道:「哈哈,天意啊,天意!」再不說話,拖了我便走。
「六叔,幹啥去?……別拉,別拉,跟你走還不成嘛!」六叔壓根沒搭理這些,大步流星就給拖了娘房前,不好,老頭耍賴,要告黑狀!
六叔站了屋前,叉手施禮道:「房中是哪個伺候著夫人,還請稟報一聲,就說俺陸老六有要事求見夫人!」
吳媽的動靜:「他六哥,這都啥時辰了,有事明兒稟報吧,今兒小少爺剛回,昨兒夫人一宿沒合眼呢……」
沒等吳媽嘮叨完,就聽著裡屋娘的聲音響起來:「吳媽,先請老六正堂里坐著,換過衣服便去說話。老六若非是要事也斷不會這個時候來,莫要多言,去吧。」
吳媽嘟嘟囔囔地把六叔領了正房,六叔站了門邊不住地搓手,也不知道是給氣的還是給歡喜的,可不管氣的還是歡喜的都跟俺不相干,壓根便沒招惹這老頭。這還沒完了,輕輕拉拉六叔衣袖,六叔沒搭理,照舊自顧自地搓手。
也不知道娘啥時候進來的,瞅瞅六叔身後的我,皺眉道:「老六,這時辰尋我必定是有要事。莫不是平兒又擱外邊闖下啥禍事?不能啊,這回平兒回來便是院門都沒出去過……」
娘邊說邊走到椅子邊坐好,蘭兒姐邊上伺候著,老大不情願地瞅著六叔,道:「爹,夫人這剛躺下您就過來,啥事兒至於急到這樣啊!明兒說不成啊,肚皮里揣著半句話憋一宿留了明兒說能憋出來個啥好歹不成!」
哈,原來蘭兒姐是六叔的閨女!
六叔半天沒說話,呼啦吧便走了娘跟前,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娘嚇一跳,趕緊起身閃開:「他六叔,咱家不興這個,老太爺手裡使喚出來的人,幾十年的情份,便是天大小的事兒都有個擔待。蘭兒,沒點眼力勁兒,趕緊給你爹扶起來!」
蘭兒姐驚疑不定地也不知道幹啥好,聽娘這一吩咐剛預備著上前,卻看著六叔抬起頭來,已然是老淚縱橫!掃一眼蘭兒姐,低聲喝道:「蘭兒,趕緊扶夫人坐好!恭喜夫人!賀喜夫人!」幫幫幫三個頭磕得地面直哆嗦。
娘驚疑道:「他六叔,有何喜事,不能坐下說話!」
六叔又磕了一個頭:「恭喜夫人,賀喜夫人!老太爺在天有靈啊,老太爺的神槊終是有了傳人!恭喜夫人!」
娘沒鬧明白,滿屋子轉圈兒瞅瞅,除了我再沒旁人!不解道:「平兒?平兒何嘗習練武藝,原本想來年開春便請了老六好生調教呢,既然眼下出了這說辭,莫不是平兒在登州習練了武藝?即如此卻如何不向我稟報?習練了武藝卻不拜師,豈不叫人恥笑王家失了禮數?老六趕緊起來,蘭兒趕緊,沒長個眼色!」
娘冷冷的掃我一眼,嚇得我一哆嗦,還這般講究禮數啊!
六叔站起身來,抹抹臉,叉手站了邊上,嗓門振得房梁噌噌往下掉灰:「夫人且聽俺細說:吃罷夜飯在下聽聞場子上有人習武,便順了動靜尋過去,誰成想細細一看,卻是小少爺正演練大小姐教授下的梨花槍法。小少爺習武時日不多,根基淺薄,這槍法演練的頗為不堪,可這演習槍法透出來的霸氣,卻彷彿老太爺再世!當真是像足了老太爺當年的摸樣!」六叔喘口氣又繼續說道:「老六當年身受老太爺、老爺兩代大恩,老太爺臨終之時又傳我王家神槊,囑我傳授王家後人,可惜這些年王家人丁不旺,小少爺原本又是頑劣不堪,本以為老六要愧對老爺,只能把這王家神槊帶了陰間交還老太爺,不想今天一見小少爺演武卻是這般情景,當真是老太爺在天有靈!老六卻跟夫人稟報一聲,只若是夫人點頭往後小少爺便算是交給老六了,老六自當用心調教。過得幾年,再傳了少爺這槊法,老六也有臉面地下去見老太爺了!」
娘驚喜道:「老六,當真?!」六叔不言語只重重點點頭。
這一大早跑步回來,剛進院門,便被六叔拉了後院場子里,扔了木樁上便開始折騰。不是練槍么,哦,不對,是槊,這都折騰些啥。看邊上幾個護院,耍刀舞棍的,多來勁!
哎,六叔,放俺下去,不說梨花槍、王家神槊的話,教俺耍刀也成啊,反正是鍛煉身體唄!折騰這些個沒用的幹啥!
六叔沒搭理,老貓耍弄小耗子一般足足折騰了快一個時辰,總算是心滿意足地把快虛脫了的少爺我給放回去,看我狼吞虎咽大碗小碗地朝嘴裡扒拉飯,娘也心滿意足,道:「先前總說平兒小,捨不得送了習武,現下看起來,早應當送了你六叔手裡,都不說旁的,看這飯吃的!」
這心裡憋屈的,我說娘啊,您不說幫我說句話,便是習武那也得循序漸進不是,沒見著這一上來便朝死里演練的,您是我親娘,咋的您老也跟了折騰我?
點評過我,娘接茬吩咐道:「奶娘,吃了飯趕緊送去泡泡澡,看這臭的,當心祖宗怪罪!洗好了屋裡老實呆著莫要亂跑,等下有事!」
坐了太師椅上,看這一身穿的彆扭的,長衫高帽束手束腳的,腰裡還束著帶子,老厚的靴子,也就姐夫領了拜見先生時這麼穿過,這今天誰要來啊,這般看起來只怕還得是個重量級人物!
正胡思亂想呢,奶娘過來傳話,趕緊跟著娘出了正門,哎,不對啊沒見著客人來啊。
正納悶呢,娘腳底下卻不停歇,不對,咋朝那邊過去了?那邊好像,好像是王家的祠堂!
八碟點心,整隻的雞鴨,老大個豬頭,煙霧繚繞地供奉著一排的牌位,燈光暗點,看不清楚牌位上邊寫的啥。四叔、六叔跟幾個歲數相仿的老伯邊上站著伺候著,娘領了我跪下,和尚念經一般小聲念咕:「列位祖宗,不孝兒媳……」
快睡著了都!這叫六叔折騰了一早晨呢,還得裝著恭恭敬敬的摸樣跪著,正耐不住性子呢,看娘站起身來,點了三炷香,恭恭敬敬插在香爐里,閃在了一邊看我。
趕緊站了起來,學著娘的樣子,也恭恭敬敬點了三炷香插了香爐里,嘴裡也學了娘小聲念叨:「趕緊完吧……快散會吧……」
娘站了當間,一臉的肅穆,語重心長道:「今兒正趕上黃道吉日,為娘領平兒祭拜過祖宗,打今日起,平兒你便是王家的頂樑柱,習練祖宗傳承下來的武藝,傳承祖宗傳下的家業。王家定會在平兒手裡開枝散葉,人丁興盛。平兒你定要事事用心,莫要愧對了列位祖宗,也莫要叫為娘無顏地下去見公公與你爹爹!」
啥,不會吧,娘,這都哪兒跟哪兒啊,便叫我當頂樑柱,莫不就是叫我當家長?別人不知您老也不知,我哪兒有這能耐啊,便算是沒旁的孩兒傳承,好歹過幾年成不?十六歲上說話,未成年兒童保護法是這般說辭吧!
暗自叫苦,看起來娘沒這個覺悟,壓根沒半點奉公守法的心思,就聽娘接茬說道:「眼下平兒便算是王家后一輩里當家的了,這個自然,早幾年晚幾年罷了,王家也就你這一根苗啊,莫怨娘心狠!既然平兒已是王家頂樑柱了,王家的來由便該當知曉。有些事由你且聽好:我王家本是東夷望族,世居登州,太祖年間先輩從軍征戰到了麟州,駐紮下來連年征戰再未離開。你祖父,諱稱文郁,一生與夏國征戰,威震西北,官至殿前都虞候使。你父親,諱稱汝德,自幼隨你祖父征戰,多有戰功。你祖父臨終之前囑咐你父,王家在西北征戰多年,與夏國幾代的世仇,若麟州有失,王家必遭滅族之禍。其時西北文武不和,主將孱弱,幾番征戰卻是連番大敗,你叔父戰死、父親重傷。遵從你祖父囑咐,你父親辭去官職,率家人和親信部屬東歸登州,隱姓埋名重返田園,至今已有三十餘年。」
「你四叔、六叔跟村裡若干老人,都是當年隨你祖父和你爹爹沙場征戰,百死餘生之人!你爹爹傷重一直未能痊癒,故此為娘只生得兩個孩兒,平兒你兩歲之時爹爹終因舊傷複發撒手西歸……」娘抹抹眼睛:「這幾年虧了你四叔、六叔這些村裡的老人幫襯著,雖說往後你就是王家之主,可對這些個家裡老人當執父輩之禮,記得么!」
我趕緊點頭稱是,四叔六叔卻是連稱不敢。娘又道:「雖是說這些年我王家隱姓埋名,但畢竟是時日已久,加之人多嘴雜,村裡也多有與別村婚配之人,尋常人家不去探究,這登州的幾個大戶人家想來對我王家的根底也是知曉的。你姐婚配之時,本也想尋個大戶人家,可是這登州大戶人家卻嫌棄王家並非書香門第,你姐又整天價耍槍弄棒的……唉!」
娘頓了不說,扭頭看著六叔:「老六,我一個婦道人家,這習武之事該當你來細說!」